“我可不是王后。我只想要一样东西,我的儿子。”
萨蒂谢过他,然后加速开走。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马修一动不动地站着,英俊的脸上挂着痛苦的表情。
马修叹口气。“萨蒂,你想聊——?”
“他会读到的。”马修温柔地说。
“他们会找到他的。”
萨蒂吸了口气。“博尼克先生,我是萨蒂·康奈尔。你不认识我,但——”
北极咖啡馆就在弗莱明·沃恩律师事务所的街对面。此外,这个名字也经常出现在萨蒂家的信用卡账单上。菲利普常带布丽奇特去那,据他说只是商务午餐而已。
“他在哪?”萨蒂大声问。
“他看着我,还叫……妈妈。”
她的朋友不理解她。没人理解她。
“我家里、办公室和手机的号码都在上面。”
萨蒂举着杯子的手在发抖,而马修的行为出人意料。他从桌子上伸过手来,握住萨蒂的手。他温暖的触碰令萨蒂轻出了口气。她不知所措,只是看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上。这只手健壮黝黑,只在无名指上有一圈是白的。
“我也好几次幻想见到了科特妮,”马修轻声说着把萨蒂扶过了马路,“有时在公园,有时在学校,但没一次真的是她。”
是啊,没错!
“萨蒂,你不能每天抱着电话等,你该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萨姆!刚才和你在一起的男孩。”
“嘿!”金发女人吼道,“你搞什么呀?”
街角站着一个穿蓝绿色外套的女人,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正在等交通灯,还领着一个小男孩。萨蒂只能看到男孩的背影,但他的头发很像萨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利娅投降似地举起手,“我只是不想见你整天整天地憋在家里,这对……身体不好。”
萨蒂需要点时间整理思绪,于是她招手叫服务生过来,把杯子推给他。马修同样如此。年轻人把两个杯子都续满,又留下几包奶精。
这个邀请让萨蒂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这通电话能起什么作用,可她也没想到要和那个男人见面。
萨蒂的心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萨蒂不能自已,又开车绕那个街区转了三圈,寻找穿蓝绿色外套的金发女人,但却没有那个女人的踪迹,也没有萨姆的踪迹。
“我说,咱们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和你丈夫一起来。”
“萨蒂,怎么回事?”马修迅速起身问道。
“你呢?”马修问。
“真的?这似乎有一点……古怪。我是说,和一个我没见过的人通电话。”
马修轻轻挽起萨蒂的手臂。“我相信你。”
马修抬起头望着她。“我盼着我们能尽早听到消息。”
当晚,萨蒂用吸尘器打扫萨姆的房间。
马修从萨蒂发抖的手中拿过钥匙,打开车门,等她钻进去。然后他把钥匙交给萨蒂,又递上一张名片。
“以防有萨姆的消息。”她对来看自己的利娅这样说。
但是她确实穿着蓝绿色外套。
“菲利普总想过国王一样的生活。”萨蒂没想到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他正忙着……开会。”
“小说,主要是悬疑类的。不过,目前我正在绘制一本童书,给萨姆……”她的笑容褪去了。
“马修,我没发疯!我看见萨姆了,我发誓。”
萨蒂在汽车间左突右冲,无视刺耳的喇叭声。她直接跑向那个女人,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的身子拽回来。
“你好?”他声音沙哑,萨蒂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睡眠不足。
“我知道你是谁。”对方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清醒,“你儿子有消息了吗?”
下个节目是冰球比赛,所以萨蒂关掉了电视。她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是鼓起勇气给马修·博尼克打电话。电话才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
之后的半小时,他们聊着各自小孩的故事。萨蒂告诉马修萨姆对蝙蝠有多痴迷,萨姆因为固执地认为球棒与他毛茸茸的“朋友”有关,甚至坚持退出了少年棒球队。
萨蒂暗自发笑。
“认识,那地方我很熟。”萨蒂挂断了电话。
“不,我只想回家。”
“我没法装得若无其事,利娅。我儿子在等人去救他,没找到他我就安不下心来。”
“想不知道也难,到处都在报道这件事。”
利娅抱住萨蒂,但萨蒂感觉快窒息了,于是她挣脱开利娅的怀抱。
那个女人瞪着她,好像萨蒂是个街头乞丐。“你疯了吧?我没带什么男孩。”
第二天早晨菲利普上班以后,萨蒂打开电视,期望能看到关于萨姆的消息,但屏幕上显示的却是菲利普的面孔,下方还跳出几个醒目的黑体字:诈骗案调查!
马修啜了口咖啡。“对不起。”
“我很高兴你打给我,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
“‘心灵鸡汤’类的书。”
萨蒂的目光飘出了窗外。
答案立马浮上萨蒂心头。
“不用,我很好。”她的眼睛看向别处,“以现在的情况,我算是很好了。”
“市中心加斯帕大道上的北极咖啡馆。”他说,“我一小时就能到,你认识路吗?”
“我没幻想,”萨蒂争辩道,“就是萨姆。”
“你说时间、地点吧。”萨蒂说。
“为他回来做准备。”她坚定地对菲利普说。
她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他要找目击者,却不知道正和自己一起喝咖啡的人就是。羞耻与不安正在活活吞噬萨蒂。
“那你老公可惨了。”
她踉踉跄跄站起身,完全没注意到洒了一桌的咖啡和马修怪异的目光。
“怎么了?”马修问。
“非常惨。”
“第二天,他在菲利普从易趣买的球棒上画上好多小脸。”看到马修满脸困惑,萨蒂笑了,“棒球棒,上面有多伦多蓝鸟队的签名。”
“没有,”萨蒂窘迫地顿了一下,“我……我说不清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我也是。”萨蒂疲惫地说,“科特妮被带走时,你看到什么没有?”
一位年轻的服务生给他们杯里倒上了北极咖啡馆的首选咖啡,然后马修向前探身。“你丈夫来不了吗?”
“我们会找到他们的。”他说,“两个都会找到。只要我们一有突破,找到目击者——”
“你都写些什么?”
记者整理好自己的定做西装外套,然后做了一个简短的报道:弗莱明·沃恩律师事务所的两名职员正因诈骗指控接受盘问。那个记者称菲利普和莫里斯·桑德斯为共犯。
一位父亲不该是这副样子。
萨蒂像支箭似的掠过他身边,冲出门,转过拐角。在街对面,那个穿蓝绿色外套的女人正沿着人行道漫步,不时浏览商店的橱窗,但却是独自一人。
“听着,萨蒂,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萨姆?”
萨蒂张着嘴,无言以对。有些事不对劲——搞错了。这个女人的头发,近看颜色没那么浅,而且比萨蒂从北极咖啡馆里看到的那个女人更年轻。
萨蒂皱着眉。连体形都像——
我要是告诉他呢?
一阵尴尬的沉寂之后,马修开口说:“我听说了。”
“请坐。”马修指着对面的椅子说,“你来杯咖啡吗?他们独家调配的咖啡特别好喝。你要是饿了的话,这儿的焦糖苹果派也很美——”他皱着眉看向别处,“对不起,我话太多了。”
“我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她失踪了。”马修盯着杯子,“上学之前,科特尼总是和我一起喝咖啡,”他微笑道,“她喝热巧克力。”
男孩突然转过头来,和萨蒂四目相交,多么熟悉的眼神。他的嘴一张一阖,嘴型像是在说一个词。
萨蒂到家以后,坐在前门廊冰冷的水泥台阶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啜饮着咖啡,一边扫视过往的车辆。一个小时后,她敢说自己见过萨姆三次。但她心里明白,那不是萨姆。她的孩子失踪了,被个疯子带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萨蒂越来越肯定一点:必须把自己知道的报告警察。
萨蒂抽回了手。
“我送你回家?”
“科特妮对书很着迷。”马修说着,搅动杯中的咖啡。“《哈利·波特》每一本她都读过。有几次,我还发现她拿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书。她也会读那些煲汤的书。”
“萨蒂,怎么回事?”马修边跑过来边问。
马修·博尼克比萨蒂在报纸上看到的照片老了十岁。尽管他浅黄色的头发中没有一丝灰白,但他淡蓝色眼睛下的皱纹和苍白的面孔还是诉说着辗转难眠的夜晚和无法承受的痛苦。
在这天余下的时间里,萨蒂度日如年。她在房子里踱来踱去,腰上别着无绳电话。
萨蒂四处张望,在人行道上搜寻,却没见到有其他穿蓝绿色衣服的金发女人。
萨蒂瞪着利娅。“你想让我做什么?去晒太阳,还是喝咖啡?”
苦涩的泪水从萨蒂的面颊滚落。“我看见他了,是萨姆!他跟她在一起。”萨蒂扭头寻找,但那女人已经走了。“她哪去了?”
也许明天吧。
“谁?”
妈妈。
马修无奈地看了萨蒂一眼。“我就说,你肯定看过这些书,女人嘛。”
那萨姆就没命了。
萨蒂摇摇头。“我是个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