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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那些国学大师们 作者:民国文林 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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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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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任写信给林语堂时,写的是汉字的英文,例如:“狄儿外剃,豪害夫油鬓?”(亲爱的语堂,你近来忙些什么?)林语堂看了非常喜欢。

艾:是啊,我也听说别的关于他的本事的故事,就是他可以把一个什么话倒讲,后面的几个音先讲,一大段话就是这个样子,录好以后就把录音带倒放,还是正常的话,他正是有语言的天才。

赵元任为罗素当翻译,每到一个地方,他都用当地的方言来翻译。罗素在杭州演讲时,赵元任便以杭州方言来翻译;他在去长沙的途中向湖南人学会了长沙话,等到了长沙,已经能用当地话翻译了。讲演结束后,一个学生跑上来问他:“赵先生贵处是湖南哪一县?”

赵元任早年曾和语言专家黎锦熙先生致力于推广普遍话。1981年,回到北京的赵元任曾感慨道:“现在教育水平高了,人们的说话受广播、报刊、电视等媒体的影响,出口书面语多,不大爱讲白话了。如现在北京人爱说‘开始’,不说‘起头儿’;把长外衣不叫‘大氅’,而叫‘大衣’。连小孩说话也是文绉绉的,人们的日常生活语言显得缺少生活气息。”

艾:是这样,我也听说了。

赵元任到了世界任何地方,当地人都认他做“老乡”。二战结束后,他到法国参加会议。在巴黎车站,他对行李员说巴黎土语,行李员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巴黎人,于是感叹道:“你回来了啊,现在可不如从前了,巴黎穷了。”后来,他来到德国柏林,用带柏林口音的德语和当地人聊天。邻居一位老人对他说:“上帝保佑,你躲过了这场灾难,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有一次,赵元任讲语言与事物本身的约定俗成关系(即非必然联系)时说:“从前有个老太婆,初次跟外国人有点接触,她就稀奇得简直不相信。她说,他们说话真怪,明明是五个,法国人偏偏要说是三个(cinq);明明是十,日本人偏偏要说是九;明明是水,英国人偏偏要说是窝头(water)。”

赵元任的听力很好,辨音能力强。他能够把一个字的发音分几部分分析开,从后面的部分念起,将一个字由后向前倒着念。有时他用录音机录下一段这种古怪的发音,然后用能够倒着放的录音机放,听起来就和按正常发音顺序念一段文章差不多。他高兴时喜欢给朋友们表演这种技艺。

1928年,在赵元任、钱玄同等人的努力下,南京政府大学院正式公布了《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作为国音字母第二式,赵元任高兴地在这天的日记中写下:“G.R.yinyiijeouyueh 26ry hgongbunle.Hooray!”(国语罗马字已于6月26日公布了,好哇!)

《爱丽丝漫游奇境》的第一个中文译本是由赵元任翻译的,1922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当时赵元任特别强调,这本书“又是一本哲学的和伦理学的参考书”。

梁:当时他是清华国学院的四个导师之一,他的知识很丰富,听说他有这样一个本事,就是他一般跟我们一样讲普通的北京话,但是他如果到一个新地方,比如到了福建,到了广东,他住这么一天,两天,他就能讲那个地方的话。

有一次,赵元任在法国索邦(sorbonne)讲演,他用的是纯粹标准国定的法国语音。演讲完毕后,听众对他说:“你法国话说得真好,你的法国话比法国人说得都好。”他常在关于语言学的讲学或著作中,使用一些由他自己创作的妙趣横生的故事来加深人们的印象。

刘半农曾想编一本“骂人专辑”,他在《北京晨报》上刊登了一则“粗话启事”,公开征集全国各地骂人的话。赵元任看到启事后,来到刘半农的宿舍,用湘、川、皖等地的方言大骂刘半农。随后,周作人也来了,用绍兴土话又将刘半农大骂了一顿。当刘半农去上课时,竟又被广东、广西、湖南、湖北等地的学生用方言骂了半天。后来,刘去拜访章太炎,被章用古语中的粗话大骂一通。

梁:有一段,本来翻译是另外一人,后来不行,后来罗素讲的东西那个人翻译不了,还是请赵先生去翻译。

语言学家陈原在回忆文章中写道:“赵元任,赵元任,在我青少年时代,到处都是赵元任的影子。”少年时,陈就着迷于赵元任翻译的《阿丽思漫游奇境记》。长大了,想学“国语”,就通过赵元任的《国语留声片课本》进行学习,后来迷上了音乐,便迷上了赵元任的朋友萧友梅介绍的贝多芬《欢乐颂》,也迷上了赵元任谱曲并亲自演唱的《教我如何不想她》。

1927年,赵元任到江苏一带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吴语调查,他不辞劳苦,辗转镇江、丹阳、无锡、宜兴、溧阳等地,记录了大量的当地方言。回到北京后,他将搜集来的材料写成一本《现代吴语研究》。此书出版时,语音符号准备采用国际音标,但当时印刷厂没有字模,他和助手就自己用手写、画,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这本书成为研究吴语和方言的珍贵文献资料,赵元任也成为我国方言调查的鼻祖。

在清华任教时,赵元任曾表演过口技“全国旅行”:从北京沿京汉路南下,经河北到山西、陕西,出潼关,由河南入两湖、四川、云贵,再从两广绕到江西、福建,进入江苏、浙江、安徽,由山东过渤海湾入东三省,最后入山海关返京。这趟“旅行”,他一口气说了近一个小时,“走”遍大半个中国,每“到”一地,便用当地方言土话,介绍名胜古迹和土货特产。

还有一首《唧唧鸡》也为赵元任所作:唧唧鸡,鸡唧唧,几鸡挤挤集机脊。机极疾,鸡饥极,鸡冀己技击及鲫。机既济蓟畿,鸡计疾机激几鲫。机疾极,鲫极悸,急急挤集矶级际。继即鲫迹极寂寂,继即几鸡既饥即唧唧。

1920年,美国教育家杜威和英国哲学家罗素来中国讲学,蒋百里、蔡元培、丁文江、陶履恭、秦景阳等人共同推荐赵元任,担任罗素的翻译,其时赵元任已接受清华的聘书,人却还没有回到国内。通过蔡元培、丁文江等人的努力,清华大学最后终于答应赵元任担任罗素翻译一事。赵元任回国后,随罗素在全国巡回讲学一年。由于赵元任口齿清晰,知识渊博,每到一地能用方言翻译,因而使当时罗素的讲学比杜威获得更好的效果。从此,赵元任的语言天才得到了公认,他自己也决定将语言学作为终身的主要研究方向。

在外国语方面,据赵元任自己说:“在应用文方面,英文、德文、法文没有问题。至于一般用法,则日本、古希腊、拉丁、俄罗斯等文字都不成问题。”

赵元任会说33种汉语方言,到全国大部分地方,都可以用当地方言和当地人交流。他精通英、德、法、日、俄、希腊、拉丁等多门外语,甚至精通这些语言的方言。赵元任因此得了个“赵八哥”的绰号。

艾:是。当时在伯克莱的时候也请教过,研究这本书的时候,是关于罗素,因为他是陪着罗素做翻译的。

赵元任晚年曾作《嵇熙戏犀》:“西溪犀,喜嬉戏。嵇熙夕夕携犀徙,嵇熙细细习洗犀。犀吸溪,戏袭熙。嵇熙嘻嘻希戏。惜犀嘶嘶喜袭熙。”他注明:“嵇,檄倪切,音兮,齐韵。一姓氏,二山名。”他以此文说明中国文字只有形、音、义同时出现,才可表达文章意思。

赵元任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研究语言,总结该地语言的特点。有一次他在瑞典一个火车站卖票到Malm*,就用平常英德等无声调语言的语调用半降调说那个地名。赵元任说了半天,那个卖票的人才恍然大悟。赵元任发现卖票的人读Malm*仿佛像过国语的去声加阳平,于是,他发现瑞典语有声调。

赵元任告诉女儿赵新那,自己研究语言学是为了“好玩儿”。赵元任的三女儿叫赵莱痕思媚,据赵新那说,就是“好玩儿”的结果。经常有人问起赵元任为什么给女儿起这么长的名字。原来,赵的三女儿小时候叫“LenSei”,是赵根据拼音拼出来的两个音节,但并没有相对应的汉字,上学后按谐音写成“莱痕思媚”。

罗素到中国,还携带其女友勃拉克。因此,每次应酬,赵元任不仅要为罗素和勃拉克进行翻译,还要翻译中国主人的发言,但他应付裕如。有人说,只有赵元任才能把罗素演讲的内容完完整整地翻出来,就连罗素说的笑话也能译的不走样儿。

1981年5月21日,赵元任应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之邀,回国录制国际音标。录制时,他发了四百多种元音、辅音和声调,连非常细微的差别都十分确切,发音辨音能力与他在30年代时一样。在座者无不惊讶,非常钦佩。

有一次,赵元任在瑞士的德语区,因为他第二天要开车到Matterhorn高山上去,所以准备将车送到车行进行一下保养,上上润滑油、检查一下机器。这天晚上他拿了一本词典查了这些机件的德文名称。第二天到了车行,车行的人看赵元任是外国人,反而说起法语了。赵元任说,那不成,我昨天晚上用的是德文的功,今儿非得用德文才会讲汽车的事情呐。

20世纪20年代初,白话文运动已成气候,赵元任开始进行汉字拼音化推广。他编辑灌制了《国语留声机片课本》,胡适为该书作序,称以留声机片教国语没有第二人比元任更适宜,该书最大长处在辨音的正确,如辨声调辨方言等,且书中用语活泼诙谐,可以破除教科书历来的沉闷。

赵元任的听觉特别灵敏,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一种方言,此后终生不忘。他儿时就展示了非凡的语言天赋,他每到一个地方居住,就能迅速学会当地的方言。清末,他的祖父在北方做官,年幼的赵元任随其家人在北京、保定等地居住期间,从保姆那里学会了北京话和保定话。5岁时,赵回到家乡常州,家里为他请了一位当地的家庭老师,他又学会了用常州方言背诵四书五经。后来,赵元任又从他的大姨娘那儿学会了常熟话,从伯母那儿学会了福州话。

梁漱溟在晚年口述《这个世界会好吗》中,曾谈到对赵元任的评价:

赵元任的妻子杨步伟也会几种方言。赵元任和杨步伟结婚后,他们订了一个日程表,今天说国语,明天说湖南话,后天说上海话。

1949年以后,胡适仍很关心大陆的文化动静。毛泽东的诗词他也认真读,见答李淑一的韵跑得没了边,他便去问赵元任,是不是湖南方言可以这样押,赵答否。

赵元任曾编了一个极“好玩儿”的单音故事,以说明语音和文字的相对独立性。故事名为《施氏食狮史》,通篇只有“shi”一个音:“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十狮尸。食时,始识十狮尸,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此文被收入《大不列颠百科全书》。

上世纪20年代,赵元任为商务印书馆灌制留声片,以推广“国语”。1925年,赵元任夫妇由法国马赛回国,途经香港,看见一家鞋店的白皮鞋很好,于是赵元任用国语对店员说要买两双鞋。因为赵元任有一个习惯,遇到合意的鞋总是买两双。当时,香港通用的语言是英语与广东话,通晓国语者不多。这位店员的国语很差,无论赵元任怎么说他都不明白。于是,赵元任伸出两个手指,然后指指白皮鞋,意思是要两双。店员看了便生气地说:“一双鞋不就是两只吗?还要说什么?”最后赵元任只好买一双皮鞋。他们买完东西出门时,店员用浓重的广东话说:“我建议先生买一套国语录音磁带听听,你的国语太差劲了。”赵元任问道:“谁的国语录音带最好?”店员说:“自然是赵元任的最好了。”这时杨步伟在旁边说:“他就是赵元任啊!”店员忿忿地说:“别开玩笑了,他的国语讲得这么差,怎么能跟赵元任比?”

梁:因为他懂得那个地方人讲话,从音韵上,从利用口齿上,他住上一、两天就晓得怎么样,就讲当地的话,人家告诉我是这样。

赵元任根据发音系统和主要现代方言,从《康熙字典》的两万多字中挑选出两千字,作为“通字”,他认为日常的行文用这两千字就够了。他的这本《通字方案》一直不肯轻易脱稿,反复斟酌,考虑再三,一次一次地修改,还征求国内语言学家的意见。1979年赵新那到美国探望父母,年近88岁高龄的赵元任,每天坐在书桌前研究《通字方案》。

赵元任曾和家人一起开车环游欧洲。他总结沿途的国家跟外国人说话的惯例。一路上法国人和比利时人跟他们说法语;荷兰人因为知道很少有人会说荷兰语,所以跟外国人多半说英文;到了德国说德语;在丹麦人和瑞典人则尽量跟外国人说英文。他说:我们开车从法、荷、比、德近海一带听他们说话所得的印象,并不是过一国换一种语言,我们的感觉非常像坐着长江轮船从上海到四川一路的口音渐渐地变,而不是一国一国地变。

赵元任15岁时考入南京江南高等学堂学习。当时全校270名学生中,只有3名是地道的南京人,他向这三位南京同学学会了地道的南京话。一次在某宴席中,赵元任居然能用8种方言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桌客人交谈。

罗素的演讲涉及心理学、生理学、伦理学、数学、逻辑、物理、教育学、社会学等多个领域,赵元任应付自如,他觉得,生活中的一般客套话十分难翻译,而翻译学术讲演反倒容易一些。一次担任学术讲演翻译后,他在当天的在日记中写道:“我按己意大加引申说明……以译员的身份讲,比主讲人更有乐趣,因为译员讲完后才引起听众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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