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下大雨,是一场狂风暴雨。
只有保子的姐姐是这样的呼唤。
朝阳明晃晃的。冬天的旭日泼撒下恍如经过一阵春雨儒湿的暖和的辉光。
但是,信吾还是探出身子,用眼睛去探索小溪这边岸上矮竹丛中的动静。
刚才的呼唤声,或许是孩子们互相引诱的声音吧。
白杜鹃也开花了。
浓重的雨云从十国岭飘了下来,信吾走进房间里了。
进入房间之前,信吾已被倒影在泉水里的樱花所吸引,他走向溪畔,站在桥上赏花。
“要是总放不下心,带一只去不就成了吗?”保子这么一说,他也就觉得在理,可这已是他的长年习惯了。
然而,这是桩怪事。信吾心想:明天一早就向旅馆的人打听,或者给车站上挂个电话探询一下。
一月中旬,热海旅馆的庭院满园樱花怒放。
信吾非常兴奋似的,睁开了迟钝的眼睛。
信吾误把红梅看作红桃花。白梅很像杏花或别的什么白花。
信吾只觉得耳朵里塞满了讨厌的东西,这些东西又传到了两边太阳穴,然后停滞在额头上。他揉了揉脖颈和额头。
这是火车通过丹那隧道的声音。对,信吾明白了。肯定是那样。火车开出隧道的时候,鸣笛了。一但是,听到汽笛声之后,信吾顿时害怕起来,他完全清醒过来了。
信吾一惊,猛然醒了过来。房后的小溪流水声很响。还扬起了孩子们的喧嚣声。
信吾久久未能成眠。
“信吾!信吾!”信吾也听到了这样的呼唤,既似梦幻又似现实。
恍如海啸的是山上的暴风雨声,又有一种尖锐的风雨声盖过这声音迫近过来。
从红梅树下钻出来的三四只白鸭逃走了。信吾从鸭子黄色的嘴和带点深黄的蹼上,也已感受到春意了。
停电了。他早早便就寝了。
这种暴风雨声的深处,传来了远远的隆隆声。
信吾用他的头脑确实感觉到这声音,同时也感觉到这穿过黑暗隧道的火车。他一直感觉到火车从对面的隧道口驶到这边的隧道口。火车从隧道钻出来的时候,信吾也如释重负了。
明天要接待公司的客人,信吾是来这里做准备工作的。办理了旅馆的手续,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事了。
这唤声悄悄地传到了后窗下。
七八个去小学校的孩子聚集在小溪对岸的路上。
信吾的额上沁出了汗珠。室内沉闷,却微带暖意,恍如春天海边的暴风雨,让人感到胸口郁闷。
“信吾!信吾!信吾!”
那声音实在太长了。通过七千八百米长的隧道,火车只需七八分钟。火车驶进隧道对面的洞口时,信吾似乎就听见了这种声音。火车刚一开进函南对面的隧道口时,旅馆距这边的热海隧道口约七百多米远,可怎么可以听见隧道里的声音呢?
“不是胸痛,而是心里恶心。”信吾自己嘟哝了一句。
一觉醒来,庭院里传来了狗吠声。却原来是倒海翻江般的风雨声。
他走到对岸去观赏伞形的红梅。
这就是常说的寒樱,从头年岁暮就开始绽开。信吾却感到自己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的春天里。
桌上放着两只表;一只怀表、一只手表。手表快了两分钟。两钟表很少走得一样准确。信吾不时惦挂着。
信吾一边深呼吸,忽地觉得一阵不安,好像要吐血似的。六十寿辰这年他曾吐过少量血,后来安然无恙。
信吾起身把房后的木板套窗都打开了。
他坐在廊道的椅子上,凝望着盛开鲜花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