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对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高明的校对,不止于校出错字,还能校出作者错漏、谬误的地方。乾嘉学派,做的就是这种“校对”工夫。不过他们主要是考勘古籍的谬误,对像是古人不是今人而已。在古代,校对的地位也是很高的,例如《明史》的首席校对陈大受,不但是有学问的“经筵讲官”,且是现任的吏部右侍郎,吏部掌“铨叙”之政,其地位约略相当于今日的内政部副部长。历朝修史的校对,在完成任务后,也大都得到升级加薪(官俸)。
校勘校雠,卅载辛勤悲化鹤;
在谈了校对工作的重要之后,也说一些有关校对的笑话吧。“笑话”的产生不一定是由于校对的水平低,多半是忙中有错的关系。说些笑话,得个“趣”字,请从事校对工作的仁兄仁姐包涵则个。
有一种错是属于编辑的错误而校对没有看出,弄成笑话的。某报副刊编辑颇有文名,某次,他所编的副刊中有篇文章谈到一首近人写的《鹧鸪天》词,《鹧鸪天》共八句,五十五字,除了第五句是六个字(句子的构造形式是前后三个字分开来读,如:寻好梦,梦难成)外,其他都是七个字一句。这位编者大概比较少接触旧诗词,加以编者按曰:“此处疑少一字”。
对人对事,一生正直失添筹。
“校勘”、“校雠”都是校对工作的别称。“校勘”者,同一书籍,用不同版本和有关资料与原文相互校对,比勘其文字篇章的异同,以订正错误也。这样的校对工作,已经是有“审阅”的味道,不限于逐字校对原稿了。校对的水平,往往是要比作者更高才能胜任的。“校雠”者,“一人读书,校其上下得谬误,为校;一人持本,一人读书,若怨家相对,为雠。”“校雠”的工作方法,现在也还是常用到的。一个人读原稿,一个人改订出来的“小样”,就是校雠方法。这种方法必须聚精会神,手眼耳并用,否则稍一疏神,听错读音,便会出错。校对工作的辛劳可知。
《大公报》退休老校对程鹤筹去世时,我曾替报馆撰一挽联云:
联中嵌入程君的名字和职位。谈不上好,但却是写实之作。程君为人笃实,淡泊自持,同事都是很敬重他的。
又一位更有文名的作者,在介绍某一位女作家的文中用了“艳帜高张”四字,被人在报上嘲讽。不过该作者的原文我没看过,也可能是他有意嘲讽那位女作家,而嘲讽他的人却没看出来的。
内地报刊校对比较少错,但偶尔也会出现莫名其妙的错误。例如有一本《香港作家散文选》,其中一篇《元宵杂谈》,就把朱淑真的词“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错成“去年元宵时,花市灯如画”。又把辛弃疾的“笑语盈盈暗香去”错成“笑话盈盈暗香去”。这可真是闹了笑话了。
有一种错是错得“似通非通”的,例如有篇文章,说清代的某种政制是沿用明代的,报上刊出时,把原文的“清仍明旧”错成“清明仍旧”。曹雪芹的好朋友敦敏、敦诚,见于报刊的文字,也有错成“郭敏、郭诚”的,原因可能是校对因为“敦”字不像“姓”,百家姓就没有姓敦的,就自作聪明改了。其实敦敏、敦诚是满洲人,而且还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六世孙呢。
解放前内地的报纸,“中共”“中央”两字常常出错。有一次某报把“中共不得民心”错成“中央不得民心”,又有某报把“中共溃败”错成“中央溃败”,结果报馆险遭封闭,几经讲情,方始炒了编辑和校对的鱿鱼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