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骚客登临处,笔健诗豪立志时。
首句反用杜诗“忧来豁蒙蔽”之意,人之所以有忧虑,从内在因素说,多是由于事理未能通达,因“愚蒙”而起的“障”;从外在因素说,亦可能是受“蒙蔽”所起。不论内在因素或外在因素,“蒙豁”自能“虑消”也。
如今那座旧的文墟桥已是改建新桥,不过墟口的那棵可为太平天国战史作见证的老榕树还在。
蒙山制药厂更是从无到有,而且颇具特色。它的产品中有若干种的主要成分是从野生植物“绞股蓝”中提炼的成药,对高胆固醇和老年慢性气管炎有显著疗效,目前还在试验阶段中。还有一种是对肝癌、肺癌、食道癌等等癌症有一定疗效的。据厂长李广荣君说明,目前在临床实验阶段中,已有了颇多疗效良好的病例,但要等待专家的验证之后,方能“正式推出”。
“白云犹是汉时秋”是前人诗句,胡汉民题广州白云山五层楼时亦曾用以入联。我回乡的第二天(八七年二月十六日),《南宁晚报》的两位记者崔注厚和陈设清晨来访(他们是前一天得知消息,乘特快夜车到桂林,深夜再换乘小汽车到蒙山采访的。其“拚搏”精神可和香港记者比美),问及我回乡的心情,我就把这首诗抄录给他们。
时隔四十二年,如今看来,这首词亦可作为我的“自咏”,只不过已不仅是“华年”过了几个“清秋”,而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了。
蒙山的建设,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是蒙山县立中学,一是蒙山制药厂。
先说蒙中,我在蒙中读书的时候,只有初级中学,学生百多人。现在则是兼有高级中学的“完全中学”了,学生更是增加十倍有多,有一千多了。图书馆的规模就甚可观,有图书十多万册。昕负责人介绍说,蒙中的办学成绩在全国也有数的,中央电视台曾有一辑纪录片介绍。
诗云:
生理懒从詹尹卜,荒村只是走踆踆。
我是在离家四十二年之后,才第一次回乡的。途经梧州游白云山时曾口占一诗道:
蒙豁虑消天地广,山环水绕见雄奇。
蒙山当局现正计划将太平天国的遗址开辟为旅游区。去年是太平军起义一百三十五周年纪念,太平天国史的研讨会在蒙山召开,除了国内的学者外还有海外的学者参加。学者中有一位就是蒙山人——广西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广西历史学会副会长钟文典。他在国内史学界,属于比较年轻的一代。不过所谓“年轻”,是和老一辈的名教授相对而言的,他今年亦已六十出头了。他的有关太平天国史的论文集,已在北京出版,获得颇高评价。我离开蒙山的前夕,恰巧他也从桂林回来,后来我到桂林,又得他陪伴同游,彼此有共同兴趣,谈今论古,令我获益良多。蒙山虽然在太平天国史占一个重要地位,但过去却从未有过专攻太平天国的学者,现在这个缺憾是弥补了。
这次回乡,恰值蒙山文笔塔重建竣工。文笔塔始建于清乾隆二十七年(一七六二年),供奉“奎星”,故又名文奎楼。屹立于城郊鳌山之巅,踞山傍水,为蒙山第一名胜。光绪贡生温恩溥有题诗云:“鳌峰文笔倚云悬,景占蒙州第一传。百尺奎楼金碧露,余辉掩映夕阳天。”
诗联都是即兴之作,不敢云工,聊志还乡的一段文字因缘而已。
历劫沧桑人事改,江山无恙我旧游。
平时亲友谁相问,故国归期倘及春。
“阔别”四十二年,蒙山的面貌当然大大不同了。我离家时,除县城外,乡镇都还未有电灯,如今电力已是输送农村,普通农家都有电灯了。公路的修筑也很不错,以前我到外婆家要翻过一座山,走七十多里山路,清晨动身,入黑才到。现在,行车时间不过半小时。当然,若和发达国家的城市相比,那还是差得很远的,例如县城的电灯,也只能开到晚上十一时,自来水的供应也不足。“从纵的方面说,进步很大;从横的方面说,差距也很大。”这是我对蒙山建设的观感,我曾在蒙山县政府的座谈会上坦白说出来。
一水将愁供浩荡,群山历劫自嶙峋。
文光映日,到最高处开扩心胸,看乡邦又翻新页
我的故乡广西蒙山县,旧称永安州,虽然是个山区小县,在历史上却颇有名。一八五一年一月,洪秀全金田起义,同年九月二十五日攻克永安州城,为太平军起义以来攻克的第一座城,定国号、改正朔、封诸王等等政治措施,都是在蒙山进行的(详见简又文《太平天国全史》第六章“驰驱八桂”的第一节“克永安州”)。
一来我是蒙山人,二来也由于师承关系,我对太平天国史是颇有兴趣的。太平天国在蒙山的遗址甚多,只可惜此次回乡,只住了三天,不能一一游览。我祖居所在地的文墟乡就是太平天国战史上一个有名的地方,清将乌兰泰率军“反攻”蒙山时就是屯兵于此的。饶宗颐避难蒙山时曾有《文墟早起》一诗道:
文笔塔的命名由主管文事的“奎宿”而来,故“蒙豁”云云,亦含有提倡文教,使得民智大开,而令愚蒙顿豁之意。
支颐万念集萧晨,独立危桥数过人。
简又文也是抗战期间避难蒙山的学者之一,当时我刚从桂林高中毕业,以战乱所阻,不能升学,归家自修,与他相遇,拜他为师。他的第一部有关太平天国史的著作《太平军广西首义史》就是在我家完成的。
四十二年归故里,白云犹是汉时秋。
笔势凌云,是真才人自有眼界,望来者更胜前贤
回首殊乡作侣,几同消残漏,共读西楼。班固书成,相如赋就,闲招吟鹭盟鸥。问长卿归来何日,向龙山醉与白云浮。正是菊芳兰秀,天涯何苦淹留?
“是真才人自有眼界”是用陈兆庆题黄鹤楼一联(此联评介见拙著《古今名联谈趣》)的成句,不过命意却不同。我是因为旧日文笔塔的楹联多是从“奎星”(俗称“魁星”,古代天文学中二十八宿之一,亦称“奎宿”。在中国神话中是主管文章盛衰的神)着笔,不离功名利禄思想,故反其意而用之,意即有功名利禄思想者即非“真才人”也。
梦深幽,渡关山千里,寻觅旧时游。树老荒塘,苔深苇曲,曾记心事悠悠。只而今飞鸿渐杳,算华年又过几清秋?珠海潮生,云山翠拥,尽恁凝眸。
其实我回乡的心情,万缕千丝,不知从何说起,这首诗只能勉强作个概括而已。记得在四十年前,我在广州读大学时,曾写了一首调寄《一萼红》的词寄给饶宗颐教授(他是在抗战期间避难蒙山,与我成为师生的),词道:
应邑人之请,我为蒙山文笔塔题一联一诗,均用嵌字体。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