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中国人学习英语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敢开口,不敢问问题,也不敢交流,显得很内向。钟南山敢于开口,在不利的环境之下,也有勇气把自己推到第一线。比如每一次讨论病例,他都把自己敢于开口问问题,视为一个胜利。这样,他就“慢慢地磨出来了”,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走向世界的“英语通”。
16名中国留学人员所带的东西太多了。因为经济条件拮据,他们担心出国之后的消费压力,每个人都带了很多手纸;半人高的手提包里,是塞得瓷瓷实实的洗衣粉;每个人随身携带了好几个大包,每个包的拉锁紧扣,并且都上了锁。钟南山是组长,上车时,他帮助每一个人,把一个个大包摆放在列车的行李架上、卧铺下和所有能放行李的夹缝里。
钟南山用手帕不时地擦着额头,他的思绪仍然在回忆里:“我们把散落的洗衣粉拼命往包里塞,然后拖上火车。那一次真是把我累过头了,因为我是负责人。”
16名中国留学生中,钟南山是组长……
“Washing…powder”?德国警探枪口一般的眼神,逼视着面前满脸诚恳的钟南山,并把粘在食指上的白色洗衣粉慎重地贴近嘴唇,然后皱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用认可的语气重复了一遍:“Washing…powder”。
洗衣粉被一包一包地撕开,德国人在不停地发问。钟南山焦急的心情忐忑不安。此行一旦落空,对他将是怎样的打击,可想而知!何况,这又何止是他个人的事情!情急之下的钟南山,用并不流利的英语大声地说:“Washing…powder”(洗衣粉)!
老师最喜欢钟南山和殷蔚伯,因为他们两个最有医生的特质,也很会关心老师,看见老师不舒服了,就建议老师吃些什么药。钟南山被安排住在一位英国老太太家,跟英国人一起住、一起吃。和钟南山同住这位老太太家的,叫樊明武,是研究原子能的专家。他们吃的,则是钟南山根本吃不惯的简单西餐。
钟南山将到英国爱丁堡大学皇家医院进行学习。他们一行16人,属于改革开放以后,被国家派出去深造的留学人员。其中,有搞航空的,是航空学院的院长;有搞数学的;还有搞原子能的。好几个人后来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或中国工程院院士。
平时,钟南山总是希望把自己的一些成功经验介绍给别人、推荐给社会,以便让更多人走上成功的捷径。他多次说起,中国人不应视学英语为畏途,并且现身说法,讲自己当年刚到英国时听力不行,而学英语首先要听得懂,听懂之后才能和人家交流,所以听力是最关键的。那时,他就在每天晚上都用一个小时来专门听英语录音带。听完了以后,他把每一句话都写下来。有些句子实在听不懂,他就找一些朋友、同事来帮助翻译那些话的意思。就这样,他记了满满三大本笔记。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在听力上,他下了如此的苦功,终于有了很大的进步。
他们16个人到伦敦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见专家,而是先到伦敦西部的伊林学院学习英语,时间大约是3个月。
这时,同行的朋友们为他祝贺生日,要举行列车上的生日宴会。
德国人听不懂中国话,而钟南山他们也没有一个人会讲德语。16名中国人焦灼地愣在原地,一时无措。火车再过几分钟就会起程。德国列车长、警探,用狐疑的蓝眼睛冰冷地审视着他们。
车门一打开,高大凶猛的警犬就跳上来用鼻子闻,空气像是要冻结了。德国人担心有乘客走私海洛因,因而检查他们的行李。
莫斯科。列车停车半天时间,大家可以去瞻仰列宁墓,这真是令人兴奋!
因为国家经济状况紧张,所以他们没有坐飞机,而是乘坐国际列车。
伊林学院现名为伊令、哈默史密斯及伦敦西部学院,1843年建校,迄今已有170余年的历史,目前已发展为全英及世界上规模最大和在校人数最多的高等教育学府之一,建校100多年来培养了无数专家学者及商界精英,他们在世界上的各个领域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
9天以后,钟南山到达英国。
列车到了联邦德国,再到河湾。然后,他们坐船穿越英吉利海峡上了岸。
列车再次起程之后进入波兰,到达德国,先是民主德国,然后经过柏林墙,即将进入联邦德国。突然,列车上所有的乘客,被通知立即下车接受检查。
钟南山出国留学,被荣幸地派往英国深造。当列车即将进入联邦德国时,所有的乘客都接受检查,洗衣粉被疑为海洛因。
那时,钟南山一行几乎什么都不懂。和他一起留学的、如今在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工作的专家,姓殷,叫殷蔚伯,是搞放射治疗的,能多讲一点儿英语。他们一起学听、学讲、学表达。虽然他们在国内经过英语强化培训,但初到英国时还是不行。
离开北京之后,列车进入了内蒙古,然后,漠河到了,进入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畔……窗外飘着悠然的雪花,列车绕过一个湖又一个湖。这一天是1979年10月20日,钟南山43周岁的生日。他非常开心,算起来,至少有10个年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中国人竟然带了如此之多的洗衣粉,钟南山带的洗衣粉最多。16个中国留学生当即被扣下。
空调已经开到最低温度,但是房间仍然不凉爽。6月初,广州的温度飙升到历史最高。
后来,他就自己学习英语的经验,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刊登在了香港的《大公报》上。
国际列车,像一条粗黑的铅笔道儿,从中国的北京以北,向着苏联莫斯科方向延伸。
火车马上就要起程了,洗衣粉撒了一地。
20世纪70年代的列车,摇晃、缓慢,车厢里充斥着柴油的味道。钟南山的心情虽然不轻松,可第一次离开祖国,进行如此的国际漫游,也真是让他眼界大开。
中国驻英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本来体质最好的钟南山,由于经受了异常的惊吓和劳累,到了目的地就病倒了。随行的15人对他感激不尽。所以直到多年以后,他们仍一直与他有着密切的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