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当你不想继续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你不怕死吗?”
“这就是经过。最后她去世时,我和荷莉都在屋子里,她用那双大大的黑眼睛望着我们,好像在说:‘救我,救我,为什么你们不救救我?’然后她停止了呼吸,死去了。”
“跟她不太一样。我相信某种来生。回到我们真实的自我,精神的自我。我们只是在肉体暂住,直到返回灵魂。”
路易接着说:“人们说灵魂从身体飘离后会停留一阵。也许她的灵魂也是。荷莉说她能感到她妈妈还在房间里,也许我也感到了。我不确定,但我感到了某些东西。什么被释放出来了,很轻微,也许只是一缕气息。我不知道。至少她在另外一个地方,或者高于人世的地方获得了宁静。我想我相信这点,也希望她能安息。她从来没在我身上得到真正想要的。对于生活该什么样,婚姻该怎样,她有自己的想法,但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如她所愿。在这方面我辜负了她。她应该找个更好的人。”
“我记得,”艾迪说,“我想要帮忙。”
“如果真会这样我们可以结束。”她说,“这是我们对这段关系共同的理解,不是吗?即使我们从来没这么说过。”
“我们会知道的,不是吗?但还没到那个时候。”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信这个。”艾迪说,“也许你是对的,希望如此。”
“但我们之间不是这样。不是现在,不是此刻。”
“荷莉会帮她洗澡,试着让她吃些东西,但她不饿,什么都不肯吃。我想她多少也知道这是在饿死自己。临终那阵她很虚弱,腿和胳膊细得像小棍。凹陷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看她变成那个样子很可怕,然而对她自己只会更可怕。我想为她做点儿什么,但除了已经做过的那些也没有什么能再做的了。她不想再回医院。临终关怀医院的护士每天都会过来,人很好,帮了很多忙,让她能够在家离世。
路易说:“她最后一年状态很糟,总在生病。他们给她试了化疗和放疗,能减缓一阵,却根治不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再也不想接受任何治疗,就那样慢慢衰弱下去了。”
“我也这么想。可你也许会厌倦我,想要退出。”
“我不觉得我会。黛安和我从没像咱们这样过。除非她和一个我不知道的人。但她没有,也不会那么想。”
“我也爱所有这些。但那时黛安已经耗尽了。到最后她太疲惫,太虚弱,已经顾不上恐惧了。她想要解脱,结束这些煎熬。最后几个月她极其痛苦,即使用镇静剂和吗啡也不行,太疼了。在内心深处,她依然很害怕。晚上我进她的卧室查看,她总是醒着,大睁着眼睛看向窗外的黑夜。我问:‘我能帮你些什么吗?’她说:‘不。’‘你想要点儿什么吗?’‘不。我就想这一切能结束。’
“你又开始苛求自己了。”艾迪说,“又有谁能全部得偿所愿呢?我们中很多人都不能。总是两个人盲目地互相拉锯,顽固不化,痴人说梦,彼此误解。”
“你也是。”
“是,还不到时候。”艾迪说,“我爱这个物质世界。我爱这样跟你在一起的世俗生活,有空气和乡村、后院和后巷铺着的砾石、草坪,凉爽的夜晚,在黑暗里躺在床上和你说话。”
“但我从没进卧室探望过她。”
“我知道,你和其他人送来了吃的。我很感激。还有你们送的花。”
“是的。除了荷莉和我,黛安不想要任何人在楼上陪她。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最后几个月的样子,也不想说话。她害怕死,我说什么也起不了多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