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安帕罗把酒杯端到唇边,一口将酒咽下。
①原文中“朋友”一词为西班牙语。
这时已聚集了相当多的人。人群中发出一阵愤怒的咕哝声。
她曾经作过一次选择。现在她被迫再作一次选择。明天早晨她该给答复了。
“很抱歉。我正要去——”
安帕罗面无表情地在门口望着海梅、梅甘、格拉谢拉、里卡多和费利克斯爬上那辆被带着自动化武器的士兵们包围着的军车。
“知道。”
“我保证会回到你身边来的。”
“你已经没有权利说话,”海梅粗鲁地说,“你只该为自己还活着表示感激。”他转向梅甘,“越过从圣塞瓦斯蒂安通向法国的比利牛斯山,有十道关口。我们将通过那里。”
“什么?”
“照我告诉你的说。”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一杯。”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要动身?”她的喉咙突然如此干燥,几乎说不出话来。
“要是他不来呢?”
侍者回来了,把一杯酒放在桌上。他走开以后,海梅小心地将小包里面的东西倒进酒杯里并将它摇匀。他把酒杯推到安帕罗面前。
“海梅——我曾经爱过你。你应该相信我。请——”
一位老年人独自站在人群中,默默地望着那几辆军车开走。他开口说:“他们总有一天还会来的。”
和艾伦·塔克的谈话让梅甘觉得世界仿佛颠倒了一样。
“求你了。这事很重要。我从纽约远道而来找你。”
“我会安排的。”饭店老板向他保证,“你们是六个人吧?”
“没有。他是——没事。”
海梅朝安帕罗瞥了一眼。“五个。”
安帕罗的眼里充满泪水。“你是个傻瓜,”她悄声说,“海梅——我就要死了,我告诉你我曾爱你爱得那么——”她的话语开始含糊起来。
安帕罗看了他好久,然后抓起杯子。“我为你的死而干杯。”
“我不明白。什么女士?她要见我干什么?”
“这条母狗。”
这完全说不通。怕是弄错了吧?“你能肯定你确实是找那个人——梅甘修女吗?”
他看着她拨了号码。听到电话里面有声音时,她说:“我是安帕罗·希隆。阿科卡上校在等我的电话……谢谢你。”她抬起眼睛看了一下海梅。“他们正为我接通电话。”那支手枪正顶在她身上。“你一定要——?”
拉尔戈·科尔特斯咧嘴笑道:“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他转身看了看梅甘和格拉谢拉。“修女们,每个人都为你们喝彩。你们的房间我全都准备好了。”
拉尔戈·科尔特斯点点头。“随你的便吧,海梅。”
梅甘在房里想着,她自己一个人睡在一座旅游城布的旅馆里,这多么奇怪啊。圣塞瓦斯蒂安到处都是度假的人们,度蜜月的情侣。情侣们在上百家的旅馆房间里享乐。突然间梅甘希望海梅也在那儿,跟她在一起,她不知道他跟她一起做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已抑制了这么久的感情形成了一股情感的狂潮涌入她的心间。
“欢迎,欢迎。”他满脸笑容说,“我盼你盼了一个星期了。”
你们是谁?
他们五个人在旅馆的餐厅里聚集,共进晚餐。没有人提到安帕罗。望着海梅,梅甘突然感到窘迫起来,好像他能猜透她的心事似的。她决定:最好什么问题都别问,我知道他决不会做任何残忍的事的。他们发现拉尔戈·科尔特斯对这顿晚餐并未夸大其词。第一道菜是西班牙凉菜汤——用西红柿、黄瓜和水浸面包烧成的稠稠的冷汤。接着是新鲜蔬菜色拉和一大盘肉菜饭——用大米、河虾、鸡肉和蔬菜加上一种奇妙的调味汁做成的。最后是美味可口的果酱饼。里卡罗和格拉谢拉好久以来第一次吃上这样的热餐。
正在这时,拉尔戈·科尔特斯急匆匆地走到他们跟前。和他一道来的是个五十来岁、面部苍老的男人。
那支枪更紧地顶着她。“我——我是——我们正要离开洛格罗尼奥。”
“那么你不拒绝?”
海梅说:“你并不真想回到修道院去。是这样吗?”
晚饭过后,梅甘站起身来。“我该去睡了。”
“你知道说什么吗?”
阿科卡上校转身示意。士兵们向围观的人群走去,叫他们闪开,让三辆军车通过。
海梅意味深长地望了安帕罗一眼。“不。我想不会。我们这位朋友会帮助我们的。你知道怎么跟阿科卡上校联系吗?”
上校杀气腾腾地盯着他的脸望了好久,心里绝望地想:我不能就此结束。我布置得这么严密。这步棋将了我的军。但他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比失败更坏。这等于是宣判他的死刑。“奥普斯·蒙多”将在马德里等待他。他望了望那包围着他的人山人海。他别无选择。
“你知道我们的朋友往哪儿去吗?”
“喝掉它!”他的声音冷酷无情。
里卡多一边穿衣一边吹着口哨。他的心情极好。他想:我是世界上最走运的人。我们将在法国结婚。在边界那边的巴约讷有座漂亮的教堂……
安帕罗也想知道,但她的傲慢使她不去问他。
他转向他的驾驶员,声音因愤怒而哽噎。“我们开出去。”
“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要是你给我一点点时间的话。”
他宽慰地松了一口气。“我找了你好久了。我叫艾伦·塔克。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谈一会儿?”
“我们朝这边走。”何塞·塞夫里安指挥说。
梅甘心想:我得诚恳待他。她打量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海梅。我糊涂了。”
“西班牙对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一刻也不安全。”海梅决定,“我们将直接去圣塞瓦斯蒂安,然后进入法国。”他瞧了瞧梅甘,“那里有西多会修道院。”
但是海梅会对安帕罗怎样呢?他是不是已经……但是不,他决不能那样做。或许他有可能会?我需要他。她想,啊,上帝,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格拉谢拉正在房里洗澡。她一边沉溺在热水中,一边想着里卡多。她对自己笑了笑,心想:我要让他非常幸福。感谢您,上帝。
海梅扶梅甘走下军车,其他几个人跟着下车。阿科卡毫无办法地望着他们,脸上因暴怒而紧绷绷的。
“对的。但你的名字不叫梅甘,而是叫帕特里夏。”
“她们是同谋。她们跟你一样有罪。”
他们朝广场走了过去。就在那里,反恐特别行动小组的士兵突然出现在街道的两头,封锁了街道。他们至少有12个人,都是全副武装。拉蒙·阿科卡上校和法尔·索斯特罗上校带领着他们。
你的名字不叫梅甘,而是叫帕特里夏。
海梅已经决定。“我们乘火车去。”
他打量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找到答案。“你会等我吗?”
“士兵们会搜查火车。”里卡多反对说。
突然,一阵令人眩晕的闪光,梅甘淸楚了。经过这些年,她的幻想就要变成现实了。她终于就要弄清楚她是谁了。一想到这一点,就令人激动……也令人恐怖。
“到了法国以后呢?”
阿科卡上校的声音是粗率的。“我要把你和你们的杀人犯团伙带回马德里。我们将对你们进行一次公平的军事审判,然后将你绞死。依我的脾气,现在我就想把你绞死在这儿。”
海梅对梅甘说:“我们将在三个小时以内到达圣塞瓦斯蒂安。我们在那儿过夜,第二天清早我们就越山进入法国境内。”
艾伦·塔克心想:我也希望能知道答案。“我无权讨论这件事。她在纽约等你。”
“离开很短一段时间。但我会回来的。”
“你考虑过我们的谈话了吗?”
格拉谢拉也在想修道院。那是那么幸福、平静的日子。我感到离上帝那么近。我会失去它们吗?
两边街道上出现了更多的人。
在回答之前,梅甘望了他好久。“海梅——给我时间好好考虑这件事。”
“要是那有危险——”格拉谢拉开始说。
海梅对她点点头。
海梅耸了耸肩。“我们耽误了一些时间,朋友①。”
“那太危险了,”费利克斯反对说,“阿科卡会在圣塞瓦斯蒂安搜寻我们。他正希望我们越过边界进入法国呢。”
“我要送她到她的房间去,”海梅说,“要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她。”
围观的人继续增多。他们穿着宽大的巴斯克人的查佩拉斯衫。他们好像是在响应某种无形的召唤。海梅·米罗处在危难中。他们从商店和家里赶来。家庭妇女们丢下手中的活,走上街头。即将开店营业的店主们听到消息,也赶忙来到旅馆这里。还有更多的人赶来。艺术家、管道工、医生、机械工、售货员和学生,许多人都带着猎枪、步枪、斧子和长柄大镰刀。他们是巴斯克人,这里是他们的家园。开始只有少数几个人,然后是一百多人,几分钟以内人数已逾千名,他们挤满了街道和人行道,将那几辆军车完全包围住了。他们沉默着,造成了一种可怕的气氛。
“我们很多人死的时候,没有几个能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海梅静静地说,“这种方法又快又没有痛苦。要是我把你交给我们的人,我可不能保证他们会怎么对你。”
人群在等待,怀着敌意,沉默不语。海梅走到上校跟前。“把你的军车开回马德里去吧。”
阿科卡上校走到海梅身旁。“事情结束了。”他转身对他的一个手下说,“缴他们的械。”
阿科卡上校朝海梅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好。进车里去吧。”
她望着他的眼睛。“海梅——”
“你没事儿吗?”海梅问,“那个人打扰你了吗?”
我想让你去查明她现在何处,并且尽快将她带回来见我。
“是,上校。”
阿科卡望了一下周围数量还在增加的暴民。“我——你不能就这样走掉,米罗。”
“对。”
“恐怕没时间吃早饭了。”科尔特斯说,“你们该走了。这是何塞·塞夫里安,你们的向导。他将领你们越过大山进入法国。他是圣塞瓦斯蒂安最好的向导。”
这是他的照片吗?
她是在想海梅该怎么办,但他却回答说:“别担心。越过边界以后只要几个小时的路程,就会有一座西多会修道院。”他犹豫了一下。“要是你还想去那儿的话。”
梅甘轻轻地说:“我不拒绝。”
安帕罗望着别处。
她望着海梅坚强、英俊的面孔,心想:我希望我们两人在一起,但我们还得等待。首先我得弄清楚我是谁。
“那我们就平安地把你们送进修道院。”
“尼萨饭店。拉尔戈·科尔特斯在那儿等你们。”
“早上好。”
“我代表的那位女士想见你。”
“不!”
她知道他打算问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是她打算怎样回答。梅甘心想:我变了。过去我对自己的生活是那样确信。我确信我已有了我需要的所有东西。
火车沿途每逢小村庄都要停靠。火车上挤满了农民和他们的老婆,商人和推销员。每次停靠,都有旅客嘈杂地上车下车。
“单独谈。”
海梅大笑起来。“让他去搜捕吧,希尔。我已经不在他的捕猎范围内了。”
阿科卡上校绝望地看着这庞大的人群,尖声大叫道:“都让开,不然我们要开枪了。”
“你和你的几个杀手坐中间这辆车,”上校通知海梅,“我的人将在你们的前后。我已下过命令,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不老实的行动,就把你们全部杀掉。你明白了吗?”
我们在洛格罗尼奥郊外的一家旅馆工作。
“我就是这样走掉了。现在你们从这儿滚开吧。”他朝阿科卡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所有通往圣塞瓦斯蒂安的路都会设防,”费利克斯提醒说,“你打算怎样让我们到达那里?”
海梅的脸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他目光凌厉。
我是这祥吗?
“——我现在得走了。汽车就在附近。”海梅压下话筒。“我们走吧。我们给他半个钟头的时间,让他把布署在这儿的人召回去。”
他带她走出酒吧间,走到大厅,将她抱起来。拉尔戈·科尔特斯拿着一把钥匙在等着他。
“见到你非常高兴,何塞,”海梅说,“你怎么安排的?”
费利克斯说:“真见鬼!我以为你——”
她犹豫了一下。“知道。”
一辆大轿车等在车站前面。驾驶员戴一顶巴斯克人的大宽边贝雷帽,他用热烈的拥抱来欢迎海梅。这一行人都进入汽车。
海梅点点头。
“请原谅,”他气喘吁吁地说,“你是梅甘修女吗?”
尼萨是个中等饭店,位于胡安·德奥莱萨巴尔广场,离热闹的广场柺角处的圣马丁街不远。这是一幢装有褐色百叶窗的白色建筑物,屋顶上有一个巨大的蓝色标志。饭店背靠海滩。
“他们决定往回走以便甩掉你。他们正在去巴塞罗那的途中。他开一辆白色西亚特汽车。他会走大路。”
“我建议你们都别登记,”科尔特斯说,“警察不知道这回事就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了。为什么不让我领你们到各自的房里去呢?在那儿你们可以恢复精神。然后,我们来一顿美美的晚餐。”
在修道院后面的一座小山上,海梅和其他几个人正在观看阿科卡和他的手下对那辆运货车的包围行动。他们看到那几个害怕得要命的旅客举起双手,走出车来;同时也看到下面那些人表达的手势。海梅几乎可以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从洛格罗尼奥到圣塞瓦斯蒂安的火车分三等:轻型火车是豪华车;地区快车是二等车;最差、最便宜的是起错名字的“特快车”,又脏又不舒服,从洛格罗尼奥到圣塞瓦斯蒂安的每一个小站都停车。
“狐狸得像猎人一样想事情,梅甘。我把自己放在阿科卡的位置。他会在什么地方为我设下一个陷阱呢?他做的正是我所要做的。”
“好,你给他打个电话。”
费利克斯正在想如何处理安帕罗的尸体。叫拉尔戈·科尔特斯负责这件事吧。
火车终于在圣塞瓦斯蒂安车站停下时,海梅对梅甘说:“危险已经过去了。这儿是我们的城市。我已经在这里为我们安排了一辆汽车。”
“我扶你上楼去。我把你放在床上。你去睡觉。”
海梅在想梅甘。她不应该回去,我需要她在我身边。她的答复会是什么呢?
科尔特斯望着海梅半抱着安帕罗走上楼去。
海梅笑了笑,犹豫了一下,仔细选择他的用词。“梅甘——战争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将得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因为人民支持我们。眼下我不能要你跟我一道冒险,但我希望你等我。我有个姑妈住在法国,你跟她在一起会是安全的。”
陌生人握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在街道上走着,急切地谈着话。她朝海梅·米罗站着等她的地方回头望了一眼。
梅甘醒着,回味着过去,回想起在孤儿院和修道院里的那些岁月。然后,突然被赶到一个她已永远放弃了的世界。海梅正在冒生命危险为他所信仰的事业战斗。我信仰什么呢?梅甘问自己,我今后一辈子要怎样度过呢?
海梅带着一种讽刺性的幽默心理想:士兵们这时都集中在通往巴塞罗那的公路上,那里将是一片混乱,因为任何一辆车都可能是那辆白色西亚特。
这是所有人心里所考虑的最主要的一个问题。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心里十分恼恨。如果阿科卡上校设了陷阱,她就是诱饵。唔,她是安帕罗,她不会畏缩。
海梅领她走进设在门厅尽头的酒吧间,在角落处选了一张桌子。侍者走近他们,海梅说:“请拿杯酒。”
这辆旅行车重新驶入洛格罗尼奥郊外。
对。就是他。
她颤抖了一下。“现在该干什么?”
“我们只住一晚。”海梅告诉他,“首先,我们要在早晨动身,越界到法国去。我要一个好的向导,他要熟悉所有的关口——不管是卡布雷拉关口还是何塞·塞布里安关口。”
①原文中“朋友”一词为西班牙语。
“海梅——”
“关于明天……”
她转身面向他。“是的。”
安帕罗再也忍不住了。
费利克斯·卡皮奥在想着海梅和梅甘。他想:瞎子也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强烈热情。这将带来噩运。修女们属于上帝。糟透了的是里卡多阻止了格拉谢拉修女响应神的感召。而海梅经常是不顾一切的,他打算把这一位怎么办呢?
两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喊得声音都嘶哑了。其中的一个转向另一个说:“我们加入埃塔组织吧。”
海梅喊道:“我建议你不要那样做。这些人对于你们想对他们干的事恨之入骨。只要我说一个字,他们将会把你的人马撕成碎片。有一件事你忘了,上校,圣塞瓦斯蒂安是巴斯克人的城市。”他转身对他们一行说:“你们离开这里吧。”
“一杯?”
“海梅——”
他握住梅甘的手。“现在我要你同我在一起。我们是属于彼此的,梅甘”
火车在群山中缓缓行驶,费力地爬着斜坡。
他们出了旅馆,来到街道上。街道已被明亮的阳光染成金黄色。
她转过身来,看到海梅正站在旅馆前面等她。
费利克斯和里卡多看着海梅,准备跟随他行动。海梅摇摇头。他不情愿地交出手枪,费利克斯和里卡多也跟着交出。
“请等一下。”
半小时以后,他们到了火车站。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个人给了我们五千比塞塔,要我们将这辆运货车交给这所修道院。
里卡多激动得不能睡觉,忙于婚礼设计。巴约讷的教堂……
梅甘注意到海梅紧靠安帕罗坐着,以便她有所动作时马上抓住她。梅甘不知道他将怎样处置她。
海梅飞快地向海滩那边瞥了一眼,想找条出路。另外有12个士兵正从那个方向走来。无法逃跑了。他们得战斗。海梅本能地摸到了他的手枪。阿科上校喊道:“米罗,你想也别这样想,不然,在你们还没来得及动一动时,我们就会将你们全都击毙。”
“什么?”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喝掉它!”
“我跟安帕罗打算到酒吧间去喝杯酒,”海梅说,“晚一点加入你们的宴会。”
他接触到了她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梅甘心想:他知道这一点。
“知道。”
拉尔戈·科尔特斯走出旅馆为他们送行。“旅途平安。”他说。
几个过路人停下来观看这里发生的事。
是个什么人?
他们在公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旁停了下来。海梅跟随安帕罗走进公用电话亭,关上了门。
她在海梅和其他人的看守下走进车站。车站里没有士兵。
第二天清早,他们一行在门厅相聚。海梅走近梅甘。
一个男人穿过人群朝他们走过来,急急忙忙地走到梅甘身旁。
“放掉那几个修女吧,”海梅说,“她们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她迷惑不解地望着他。“找我?我不明白。为什么——”
当晚全组的人没一个能入睡。他们要想的事情太多了,他们要解决的内心冲突太多了。
海梅握住梅甘的手说:“事情已经过去。我们自由了。一小时以内我们就会越过边界。我会带你到我姑妈那儿去。”
“走开,”阿科卡命令,“让路。”
拉尔戈·科尔特斯,这个饭店的老板,跑来欢迎他们。他是个大个子。在一次大胆的行动中他失去了一只手臂,现在行动不很方便,似乎失去了平衡。
“怎么安排的?”海梅问驾驶员。
索斯特罗上校走到第一辆车的驾驶员身旁。“我们将一直开往马德里,沿途不停车。”
我不认识。以前我从没见到过他。
梅甘迷惑不解地望着海梅。她不知道他打算怎样处置安帕罗。他是打算残酷地——?光是想到这点就让她受不了。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这是在她会见埃伦·斯科特之前。
她整整一夜都在想。“考虑过了,海梅。”
“旅程的第一阶段我们将步行。”何塞·塞夫里安吿诉他们一行,“边界那边,我已经安排了汽车等我们。我们得赶快。请快来。”
“海梅——我想跟你在一起。但首先我还得办件事情。”
他仔细地看着她,脸上显出忧虑的神色。“你打算离开?”
不久,海梅听到话筒里传来阿科卡的声音。“你在哪里?”
这个小组的人先后买了车票,朝火车走去。他们顺利地上了车。海梅坐在梅甘身旁。安帕罗坐在他们前面,挨着费利克斯。里卡多跟格拉谢拉一起坐在过道另一边。
梅甘迷迷糊糊地走到海梅那儿。她感到自己好像在梦中一般。
“能重新见到那个老海盗真是太好了。”
“马上就走。我会为你弄一张护照。”
“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海梅回答说,“我们会回来的,朋友①,比你所料想的还要早。”
海梅的心猛烈地跳动着,想寻找一条逃跑的路。阿科卡是怎么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的?海梅转身看到安帕罗站在门口,脸上有一种深深的哀愁。
“我给她吃了安眠药。在我们越过边界以前她应该不会醒过来呀。”
“我们为你担心,海梅。”驾驶员说,“报纸上说,阿科卡上校对你进行了一次大的搜捕行动。”
“别担心,”海梅向她保证,“圣塞瓦斯蒂安在巴斯克乡村里。”
这时,街道两头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阿科卡上校开始爬上第一辆军车。他朝车子前面的人群喊道:“让路。”
一对年龄较大的夫妻互相拥抱。女的说:“现在他们也许会把农场归还给我们了。”
人群在往后退,守着那些士兵爬上军车。一会儿,军车开过街道。人群开始狂热地欢呼起来。开始是为海梅·米罗欢呼,声音越来越高;接着他们为自由、为反抗暴政的斗争、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欢呼。街道上回响着他们表示庆祝的欢呼声。
“你是说阿科卡上校会在修道院等我们吗?是他告诉我的。”
他久久地望着她,然后慢慢地点点头。“好的。你可以通过拉尔戈·科尔特斯跟我联系。”
“早上好。”
他在等待回答。
“我们离开这儿吧。”海梅说。
“现在该怎么办?”费利克斯问。
海梅说:“我们乘特快车。现在阿科卡所有的人马可能都在忙着在通往巴塞罗那的公路上拦阻那辆白色西亚特汽车。我们分头去买车票,然后在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里会面。”他转向安帕罗。“你先去,我跟在你后面。”
安帕罗看着海梅拿出一个小包,打开它。里面是一种精制的粉末状物质。
“等等,”海梅说,“我要跟你谈谈。”他陪她到门厅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你打算如何处理我们?”海梅问。
“你为什么不放弃你的打算?如果你坚持走这条路,会流更多的血,牺牲更多的生命——”
他们现在坐在一辆白色的旅行车里面往回开到洛格罗尼奥。梅甘惊奇地望着海梅。
汽车在饭店前面停了下来,这些人下了车,跟随海梅走进门厅。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疑虑。我还想去那儿吗?他们两人的关系已到了一个比区分两个国家的边界更困难的地步。这将把她未来的生活同过去的生活区别开来……将是哪一种……什么?她曾经迫切地想回到修道院,但现在她却充满了疑虑。她忘记了院墙外面的世界是何等的令人激动。我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生机勃勃。梅甘朝海梅投去一瞥,向自己承认:海梅·米罗就是这生机勃勃的世界的一部分。
“可以。”
他们沿桑乔埃尔萨维亚路向海滩驶去。这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夏日,街道上挤满了一对对尽情享乐的散步的夫妻。港口满是游艇和小船。远处的群山为这座城市安上了一幅如画的背景。一切都似乎非常平静。
“海梅——”安帕罗的声音带着绝望,“请听我说!你要理解我为什么要那样做。你在分裂国家。你的事业是没有希望的。你必须停止这种疯狂的行为。”
海梅起身扶她站起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似乎觉得房子在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