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却全然不知平贺的内心世界,仍兴致勃勃地向平贺讲解着他的全盘安排。平贺一边听着井上的滔滔不绝,想从中发现一些疑点,一边随着井上走近狗棚。
只见一个身穿工装裤的女子站在围墙上。
井上拿出一大叠信件,并且告诉平贺,他每天都会收科二、三十只鼓励的电话。这之些人大半是养有爱犬的富翁。有的还寄来了钱,寄来给参加决斗的狗吃的肉。
“如果你的人手不够,可以向杀人科求援。或者把此案干脆移交杀人科。”
“来,为我们的狗即将战胜‘鬼女’干杯。”随后他一仰脖子,“咕咚”一声,杯底朝了天。
“这是秘藏犬,很稀贵的品种,你看这对眼睛吧?这不是可以力透纸背的目光吗?无论是‘鬼女’还是其他的什么怪盗,能骗得过这双眼睛吗?”
“那么万一井上的狗也被杀,东京都将卷起‘鬼女’的旋风,我们警视厅何以对付里”
“配备警官队,绝对不准透露半点风声:巧妙地包围井上的家,犯人侵入了井上家之后,务必全力捕获。用紫外线探测机监视井上家,除此之外,无论什么方法都可以使用,决不能让犯人逃跑。懂了吗?当然,要是井上的狗战胜了犯人,那就另当别论,可以用不着警察出场了。”
“不!那不必要!”平贺昂起头,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你的声明,无疑对‘鬼女’和怪盗是一种迷惑,他们以为我们警察不会出动,只要专心地对付井上的两条狗就可以了,这就给我们造成了可乘之机,如果我们在十一月三十日到十二月五日这六天时间里,在井上家的周围暗中埋伏下警察,那么,万一井上的两条狼狗失手,‘鬼女’也无法逃脱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艺照射中,女子的脸色惨白惨白。体形苗条,看上去还很年青。头发拢在脑后,额前几络短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女子一手插着腰,一手握着象是锤子一样的东西,两只狡黯的眼睛镶嵌在一张矜持的面孔上,眼睛里射出二道绿色的光。她站在比自己的身子还要高一倍的围墙上,就这样阴森森地看着满院子的人,惊呆了的平贺突然想起了什么,摸出警笛,使劲地吹了起来。
“啊,在这里了!”
平贺离开了狗棚。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狗真的不吃生人投掷的生肉吗?”
“……”
全体成员默默无语,围在狗尸旁。两条狗倒在地上。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狗的头部血肉模糊,头盖骨正如人们已经熟知的那样凹陷了下去。
“但愿如此,”平贺暗自嘟哝着,转身准备向井上和他的朋友们告别。
想到这,平贺不免为自己“屈从”凑川保正刑事部长的命令庆幸起来。
平贺虽然为眼下的突变万分慌乱,但警察的本能使他清醒地知道,凶手尚在不远处。因为他进入井上的客厅作客的时间正是凶手作案所需要的时间,正当他准备窜向庭园大门去捉拿罪犯之时,只听得围墙上“哼,哼”两声。
平贺点点头,表示赞赏。
“什么?”平贺抬起了头,凑川的脸色开始温和起来了。
一条黑影就依傍着间或有之的林木悄悄地接近井上元治的家。
“是,但……”
四周埋伏着的警察统统从暗处奔出来,不少人冲进了庭园。
“怎么样?”井上侧过身来问平贺。
“不,服从命令。”
所有的当事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个年轻的女子,一个脸色实在不象是人的女子。而她的技巧,更是人所难以企及的。
“警视厅来了质询:负责的警察在干什么!‘鬼女’的影响越来越大,我们的面子怎么办?”
平贺的神经之弦,也开始绷紧了。
这条黑影的走法十分奇特,忽而象蛇一样伏地蠕动,般而象一片落叶,随风飘落在错落有致的树杈上。街灯朦胧,朦胧的街灯全然无碍于这条黑影,以至埋伏在井上家周围的警察丝毫没有察觉。
“‘鬼女’!”
一想到井上的那两条良种狗将要默默地变成两具头颅破裂的尸体,平贺不免有些神情黯然。他的担忧不是毫无理由的。井上的狗要是败北,舆论一定会哗然,鬼女的恶灵将因此而得以确认。迄今为止不相信鬼女存在的那部分人,也不能不让自己的心头蒙上鬼女的阴影。恐慌将进一步扩大。这种恐慌的扩大必定进一步损害警察的威信。平贺对于井上的挑战的支持,恐怕也会受到责任的追究。
“要是她敢来,总不会扫你兴的!”喝了酒的井上满脸红光,一付志在必得的样子。
“你不必多虑。”井上元治充满信心的声音唤醒了平贺的回忆。“我可以保证,只要‘鬼女’来应战,那就是她的末日到了。我的狗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击倒她。我将亲手把‘鬼女’逮来交给你们!”
“知道了。”
这是一个沉冥的秋日,那天地间的肃杀之气,已到处弥漫。天上星光很亮,灰褐色的云飞来飞去不住地流动着。井上家宽大的庭园四周砌有带花栅的围墙,围墙内到处都是藏袭的树木,绿荫匝地,一种幽妙的意趣,萦缭着平贺的脑际。
“搜查!搜查!”井上声嘶力竭地叫道。
“不要强调了,看着吧!”
“这……”
他被拽到了狗尸旁。
多么令人悚然的声音,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听到这两声“哼”,无异是听到了发自地狱的鬼叫,平贺不由得停住脚步,循声望去。
平贺章彦拜访了井上元治。严阵以待的井上陪同平贺走进庭园。
黑影利用一颗靠墙的大树,飘落到庭园里,径直向狗舍走去。井上的客厅里透出灯光,传来了一阵阵谈笑声。
平贺的视线低垂了。
“作为警察,绝不能意气用事,神经科医生中关八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杀看门狗不能单纯地看作是杀掉几条狗,应当考虑到犯人的真实意图。而且杀看门狗的犯人跟‘地一号’完全可能是同伙,如果这样的话,万一井上家的狗发生意外,那就会出现不可想象的事件,要防止这点,只有不择手段去逮捕去井上家的犯人。”
“社会上乱轰轰的现象日盛一日,你公开发表声明支持井上,让狗去替代我们警视厅破案,不感到太轻率了一点吗?”
“这——我已以警官的身份保证不设埋伏,如果……井上也是那样提出的。”
平贺觉得该去检查一下防务了。于是便起身告退。井上和他的伙伴一边相送平贺,一边也想顺便再去鼓励鼓励狗。
那是在井上和平贺发表声明的当夜。凑川把平贺召到办公室,虎着脸责问平贺:
没想到,他们走过狗舍的时候,只见狗舍的门洞开着,两条狗已影踪全无。
井上无力地瘫倒了。他想走过去看,两条腿却抖得不行,一步也动弹不得。
“问题就在这儿,”井上赞同地点点头,“凶手对狗的习性和能力多少有点了解。她不是傻瓜。她可以想见我的狗的警惕性和攻击力。这样,她完全有可能知难而退。我只耽心这一点,什么狗胜还是‘鬼女’胜,这从来不是我所关心的。社会上不少笨蛋拿胜负作赌博。让那些赌‘鬼女’胜的家伙哭鼻子去吧!”
“期限快到了,‘鬼女’真会来吗,”有人问。
“井上是这样认为。”
说是“棚”,其实完全象幢房子。其结构,装饰乃至房内的各类设施,完全不亚于井上自己的住房。看得出,井上对狗类的钟爱,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狗舍里卧伏着两条高大强悍的狗,眼睛里喷射出幽蓝的光,使人感到阴森森的,汗毛直竖。
平贺从骨子里感到寒冷。
“……”
“中关和井上,谁是侦查的重点,就在此一遭了。”平贺暗暗言道。
平贺拿起凑川丢给他的一份报纸,头版条头,粗体字赫然登着:“警视厅警察辑凶无能,训狗会狼狗捕盗争先。”
“还没有,四家的情况和四条看门狗之间似乎没有共同的关系和特点,目前除了在您府上发现的足迹和推算出的凶犯的体重之外,还得不到其他可靠的线索。虽然有两个值得怀疑的人物,正在对他们暗中调查,但也仅仅只能是怀疑,尚无可靠的证据,很遗憾……”
有人失声地惊呼。
至此,平贺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那就是他盼望井上的狗真能战胜“鬼女”。那警视厅就不致被舆论界指责为“失信”了。
十一月三十一日的晚上。
井上一再挽留,并邀请平贺进屋去看了近日来全国各地发来的鼓励信。平贺情面难却,身不由己地随同井上走进了客厅。
“真想看看凶手是个什么模样的,”一个会员诙谐地说,“无论如何,她杀了四条狗……”
“都给杀死了!”
凑川不无得意地说。
井上开始慌乱了,他用发抖的声音连呼狗的名字,但没有点滴回音。
井上说着,拿出酒瓶,给平贺以及在场的朋友——警犬训练协会的会员们各斟了一杯酒,然后高举起酒杯,向着众入说道。
井上停住脚:“你不信?”
井上的家离石神井公园那儿的森林很近,其间有一簇一簇的林木连接着。
平贺向凑川立正,敬了个礼,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凑川的办公室。
警察的出现是井上元治及其会员们所始料未及的,这又一次意外事件使他们的眼光都集中到庭园的大门。
井上高傲地说。
一帮人散开了,庭园里满是杂沓的脚步声。
两条狼狗闻到了气息,警觉地昂起了头颅。奇怪的是,它们竟都不想叫唤。面对迅速接近的陌生人,它们只会一个劲儿地摇尾巴。
井上的语气斩钉截铁,他对自己亲手训练的良种狗的聪慧勇武,几近迷信。
“怎么。不服从?”凑川盯着平贺,怒容满面地厉声责问。
警察的到来使平贺感到欣慰。但就在平贺一回头招呼部下的时候“鬼女”不见了。平贺指挥部下在庭园内外搜寻个遍,却毫无踪影。
“我只怕你的狗万一失手……”
“不过,你随声附和井上的声明,倒也有一些积极的作用。”
两条闪耀着无数荣誉的狼狗又被杀了,没发出一声就被人从狗舍里带出杀死了。
“‘鬼女’来过了吗?”不知谁惊呼起来。
“杀看门狗的犯人的线索抓到了吗?”凑川厉声问道。
“井上,你能保证井上的狗必胜吗?”
“竟有这样的事……”井上发疯似地嚎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