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严肃吗？
直布罗陀水手的女人不再讨你喜欢啦？ 她笑嘻嘻地问。
你不感到惭愧吗？每瓶三个法郎呢。
我们强迫自己对话。我们又一次觉得在船上非常孤寂。
等我有钱后，就经常喝。 我说。
她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又说：
他没有故事。 她说， 一个人二十岁成了杀人犯，他就不再有故事了。他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既没法完成也没法搞糟生活中的任何事。
她又补充道：
我料到的。 我回答。
确实很好喝。为什么要感到惭愧呢？他喜欢威士忌吗？
我不明白。
我不重视这类保证，但这是不是像对其他事一样？一个人过于确信没有这种保证时，会不会反倒有了想得到它的欲望？
是很贵。
威士忌很贵， 我说， 难得能喝到。
她们和别的女人一样。
我一直以为你不太重视，怎么说呢……这类保证。
为了你能来。
那是什么呢？
还有呢？
说来话长，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你会返回巴黎，再去找她，回到身份登记处，一切又重新开始。
不完全是。首先，她们很美。其次，她们永不满足。
我不知道。
我不了解她们，可能话说快了点。 我说。
我们笑了，但不是很由衷的笑。
把他们扔到海里。
我想喜欢。我们很少喝。
我认为你的最佳选择，还是乘这艘船走。我的意思是指在你目前这种情况下。
很奇怪， 她说， 遇见了你，我这么高兴。
你经常这样情绪波动吗？
你要明白，这是个受到死亡加倍威胁的人。对这样的男人，人总是除了爱情，怎么说呢？还有一种特殊的忠诚。
可能吧， 我说， 但是和她们在一起，不会有片刻被迷惑。
你过分了。 我笑着说， 有些人引发你喝酒的愿望，另一些人不是这样。你让我想再喝一杯威士忌。
我们又一次很晚才醒，出来走到甲板上时，太阳已经老高了。一切如常，但因为有出发的气氛，事情既完全一样，又根本不同了。我们在酒吧吃午饭，有什么吃什么，奶酪、鳗鱼，还喝了咖啡和葡萄酒。又一次只有我们俩待在船上，甚至吃着饭还惦记此事。吃饭时，她瞧了好几次表，显得有点焦虑，因为她看得很清楚，我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想要什么，而她觉得可以代我决定一起离开。她再次提醒我：
我觉得对许多女人都可以这样说。
这位直布罗陀水手是什么人？ 我问。
你要是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自由，为什么不来船上呢？
相反，再决定一件，又有什么关系？
她又去坐下。我们有意想忘掉我们在船上是那样孤寂。
我搞不太清楚。可能两天内我碰到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去喝些饮料，怎么样？
要是你愿意， 我说， 我们等到明天再决定。
你瞧……
我们待在船舷。她向水手们打手势。其中一个水手离开海滩，开汽艇来接我们。在去埃奥洛旅馆之前，我们先在海滩上散步片刻，不过朝着和游泳者们相反的方向。我对她说：你要是有时间，一定要给我讲讲这个故事。
我饿了。 我说， 我们去埃奥洛旅馆？
她透过酒吧的门，眺望逐渐暗淡下去的海滩，说道： 船上只有我们俩。
是的。
她微笑了，但仅仅是忍俊不禁。她说：可能吧。但这类担心不该妨碍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确实， 我说， 很奇怪。
这取决于什么？
要是你不来，你去做什么呢？
不过，我还是要你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哪怕是最简短的。
我们去酒吧，喝了两杯威士忌。我还不习惯于喝这种酒。第一杯在我看来不怎么样，但第二杯我感觉很好。不仅仅很好，而且必不可少。她已经习惯了，津津有味地品着，不言不语。
你喝很多吗？
我拿不定主意了， 我说， 不过，确实，为什么不呢？
我没搭腔。于是，她又一次嗓音里带着也许有点过分的强调，说道：
我拿不定主意了。
她微笑了，起身给我斟了一杯，走近我说：一旦养成喝这种酒的习惯，就很难戒掉。
我明白。 我说。
是很难。
她垂下眼睛。
除了他，我没有故事。
总可以找到事做。我已决定了太多的事， 我笑了， 没法再决定一件了。
你怎么知道？
我对你说这个，是免得你以为要做一件特别不寻常的事。
我要你给我讲讲他的故事。 我说。
以后看吧， 她说， 要是有时间的话。
不少。我不喝别的醇酒。
这是伟大的爱情。 我说。
我们又一次回到她的房舱。
我们笑了。接着我们止住笑，我起身回到甲板上。
不管怎样，威士忌很好喝。 我说。
我对你说过， 她说， 是个杀人犯，二十岁。
还有就是，人们可能以为她们属于大家，其实她们不属于任何人，要适应她们大概相当难。
有过几个…… 她说， 我找他已有三年了……你对他们感到腻味的时候，怎么办？
讲你自己的故事， 我说， 哪怕是其中最简短的。
我也不明白， 我说， 想必威士忌已经起作用了，这没关系。
谁知道呢？也许取决于他们对生活的严肃程度。
有过许多人吗？
经常。 我说， 但今天我不是情绪波动。
不。这不行。
她望着我。我望着海滩。
她把头仰在扶手椅上，显得疲乏。我去给她取来一杯葡萄酒。
她说。
她转过头去，略带点难为情说：
我时间不多了。 她说。
埃奥洛看见我们到来，似感诧异，但实际上，他发现我们在一起并不那么惊奇。从上次跳舞以后我一直没有回来，他很清楚我是同她在一起。卡拉见到我们时，脸涨得通红。我觉得没必要向他们做任何解释。她和卡拉谈话，同前一天没什么两样，但可能不那么乐意了。除了她，我不想和任何人交谈，干脆不言不语。旅馆里有些常客和两个过客。她显得慵困，但我觉得她比前一天更美了，也许是因为她的困倦来自于我。她漫不经心地时而和埃奥洛，时而和卡拉闲聊，她感受到我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我们吃了很多，酒也喝了不少。一吃完，她就悄悄要我陪她返回船上。舞会已经开始，和前晚相同的桑巴舞曲从河对岸传来。在通往海滩的路上，一旦只有我们俩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拥吻她。在我们快到小浮桥她又向我提起了我日后打算做什么。她用打趣的口气，但也许有点过分强调，笑着问道： 铜器，你还愿意擦拭吗？
别以为你会是第一个。
待一会儿再说。给我讲吧。 我说。
不管怎样，我很喜欢听，哪怕十分简略。
必须等水手们回来。 她说， 他们掌管着汽艇。除非游过去……
相反。但严肃有程度差异。
没别的了。一个人成了杀人犯，那么除此以外就什么都不是了，尤其在二十岁时。
不。
我没搭腔。
这很容易。酒吧里想要什么都有。
这也许使埃奥洛觉得惊奇，你不会不愿意吧？
还有呢？
我累了， 她说， 他没有故事。
你在意大利找不到任何事可做， 她说， 就会回法国去，在你那身份登记处重新开始抄写。
我求你了。 我说。
我从来没相信过这样的事。
我不再要求她什么了。太阳已照到酒吧的地板上。是她又开口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