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夫妇到伦敦探望女儿林太乙一家,看到外孙女黎至文也来接机,林高兴地大声呼喊:“妞妞!”这时机场的人都扭过头来看,七八岁的黎至文觉得很难为情。
林语堂天性乐观,他说:“我像一个皮球,你把我压在深水里,我还是会浮到水面。”研制打字机破产后,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工作。但他嫌工作刻板而辞职,寄居在朋友家中。廖翠凤非常担忧,每天都重复说:“我们没钱了,我们欠人家钱。我们从这里搬走之前,一定要把椅套洗干净还人家。”林安慰她说:“凤,我们从头来过。你别担心,我这支邋遢的笔还可以赚两个钱。”
林语堂曾为自己做了一副对联:“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他自己设计的台北阳明山的房子,用几根西方螺旋圆柱顶着一弯回廊,绕着的却是一个东方式的天井;书房命名为“有不为斋”。
林语堂游西湖,看见博览会塔,心中大为不满,以为好似美人脸上的一点烂疮。他说:“我由是立志,何时率领军队打入杭州,必先对准其放炮,先把这西子脸上的烂疮,击个粉碎,后人必定有诗为证云:西湖千树影苍苍,独有丑碑陋难当;林子将军气不过,扶来大炮击烂疮。”
四十岁生日时,林语堂作自寿诗云:“而今行年虽四十,尚喜未沦士大夫。一点童心犹未泯,半丝白鬓尚且无。”
六七十年代,香港的基金市场颇为混乱。一次,一位基金公司的代表人去找林语堂夫妇,说得天花乱坠,二人信以为真,便拿出钱来交给那人。结果后来这笔钱一分都没拿回来。
曾跟随林语堂编撰英汉词典的马骥伸说:“他从不矫饰,极少挑剔;对一切新鲜的人、事、物都充满了纯真的好奇,但大都浅尝辄止,并不耽溺。”
一次,林语堂、林太乙以及两个小外孙去逛菜市场,摸奖得了一只活的大白鹅。回家的时候,林语堂开着车,后座上的大白鹅虽双脚被绑住了,却拼命叫唤,并伸长了脖子要咬他,两个小孩吓得大哭起来。林太乙没法拉住鹅,只能让两个孩子不要哭。林语堂顿时失去了冷静,开车时脸都涨红了,回家他对廖翠凤郁闷地说:“带着一只鹅和两个哭啼的孩子开车,下次我不来了!”
为研制出中文打字机的模型,林语堂几乎倾家荡产。一次,林把玩着一个纸型键盘,对女儿林太乙说:“我这个打字机的发明,主要在利用上下形检字法的键盘,其他机械上的问题是不难解决的。”林太乙战战兢兢地问父亲:“那么,你假使只把汉字照上下形检字法分类,弄个纸型键盘,像你手里拿的一样,不就可以向人家推销吗?有没有制造模型的必要?”林语堂看看女儿,轻声说:“也许不造模型也可以推销。但是我忍不住,我一定要造一部打字机,使我可以真正地打字。我当然没想到要花那么多钱。”
林太乙回忆,一次,林语堂夫妇到台北机场送林太乙返港,因为到得过早,他们就在咖啡室消磨时间。不久,外面有一架飞机降落,一小队士兵过去迎接。林语堂忙跑到窗边去看热闹,兴奋地叫道:“快点来看,什么大人物到了!”
林语堂认为《浮生六记》中的芸娘是他心中的理想女人,为她“终日痴昏”,他曾去苏州万福山寻找《浮生六记》作者沈三白、陈芸夫妇的坟墓,却觅而不得。
林语堂喜欢和黎至文、黎至怡姐弟一起做花生糖、玩捉迷藏,快乐得像个孩子,称他们三人是“三个小孩”。他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和黎家姐弟的照片拼在一起,拼出一张“三个小孩”的照片。廖翠凤出门买菜时,三个人将鞋子放在饭桌上,躲进藏衣室,等廖回来叫他们,他们不答应,只是躲在藏衣室咯咯地笑,到最后忍不住了,才出来扑到廖身上大笑。
郁达夫说林语堂:“唯其憨直,唯其浑朴,所以容易上人家的当。”
林语堂崇拜李香君,称她为奇女子。他托友人重金求得一幅李香君的画像,并在画上提了一首六言打油“歪诗”。这幅画,他挂在书房,使“全室珠光宝气不复有童气”。日后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带着。
林语堂喜欢吃小馆子,不喜欢吃整桌酒席,他将整桌酒席称为“八股菜”。
林语堂说:“山影响了我对人生的看法。……我是农家的儿子,以此自诩。在山里长大,使我心思和偏好都简朴,令我建树一种立身处世的超然观念,而不流为政治的、文艺的、学院的和其他种种式式的骗子。童年时与自然接近,足为我一生在智识与道德上的后盾,使我鄙视社会中的伪善和人情的势利。”
林语堂一家常年在国外生活,但他一直教三个女儿学习中文,亲自为她们讲解中国的历史、文化、哲学等。一次,林为女儿们讲授唐诗,讲到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时,他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诗中的故事,哭得涕泗横流,将书都打湿了。和女儿们一起读《红楼梦》,有时他也哭得眼泪汪汪的。
黎至怡回忆,儿时,他和外公林语堂躺在公园的草地上,观察一个蚂蚁丘,看着熙熙攘攘的蚂蚁来来往往,林语堂说:“这些蚂蚁在忙什么呢?它们怎么知道应该做什么?他们看起来多么强壮!”黎至怡觉得外公的话正好道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二人一起提出了许多问题,但找不到答案。
马星野见过林语堂三次流泪:第一次是到台湾访问时拜谒胡适墓;第二次是向马讲述林的幼年往事,谈及二姐时;第三次是1969年去比利时参加世界笔会,拜托在巴黎的苏秀法到比利时安排接待,结果苏带着长子开车前往比利时的途中发生车祸,苏的长子丧生,林语堂闻讯如遭雷击,泪如雨下。
在寻源书院、圣约翰大学读书时,林语堂均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他的理由是:不论做什么事,一生都不愿居第一。
林语堂收到要求他亲笔签名留念的信件,回信时,他常让10岁的外孙女黎至文代他签上名字。
1938年,林语堂全家旅欧,适逢慕尼黑事件发生,形势十分紧张。林听完希特勒的广播讲话后,愤怒地喊道:“世界是没有上帝的,假使是有,应当使希特勒在演说中间停止心脏的跳跃,以挽救世界的和平。”由于局势的影响,林停止写作5天。事后他说,他损失5天的工作时间,按每天100元计算,共计500元,要求希特勒赔偿。
长女自杀身亡后,林语堂的健康每况愈下,便到香港与次女、三女长住。一次,三女儿林相如开车陪林语堂上街散心,从后视镜中看着林憔悴的脸,忽然问道:“爸,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思?”林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认为生命的目的是要真正享受人生。”
黎至文还回忆,一次,他们在意大利可磨湖的小渔船上钓鱼,林语堂忽然站起来,高声唱意大利歌曲《噢!我的太阳》,惹得附近的渔民大笑不止。
一次,林语堂和黎至怡去香港海边玩,两人大吃冰激凌,在沙滩上找小蟹,在海里游泳,玩得不亦乐乎。后来肚子饿了,林提议去浅水湾大饭店吃饭。小黎至怡觉得两人满身是沙子,便对林说,恐怕人家不会让他们进那样的豪华饭店。林语堂笑着说:“外表不重要,像我们俩这么体面的人怎么不能踏进那个大饭店?”于是两人大大方方进了餐厅,要了张靠窗子的桌子,果然无人拒绝。黎望着二人留下的沙迹,觉得很惊奇。
幼女林相如七岁生日那天,林语堂一早起来就跑到厨房,用糖霜在蛋糕上写上女儿的名字,高兴地像个小孩子。大家唱“生日快乐”时,他为女儿们甜美的歌声感动不已,流下泪来,他不停地亲着相如,并送给她一元钱。
在上海居住时,林语堂常带着三个女儿在花园中散步;夏天阵雨过后,他和孩子们到屋后的溪水中去捕小鱼;他为孩子们在花园中开辟了一个小菜园,让她们自己种西红柿、豆子、南瓜等;夏天,林家的花园里开着荷花,秋天则种满了菊花;冬天,他和全家人一起到公园打雪仗,直到公园关门才回家。周末,他会带着全家去看电影,或到附近的城市旅游。
林语堂来到奥地利莫扎特墓前时,忍不住泪下,他说:“我向不喜欢流泪,到此也流了。他的音乐,是那样细腻缠绵,是含泪而作的。”
黄肇珩回忆,林语堂每天会收到许多信件,有求字的、写序的、求介绍工作的、写书评的、求助的、谈联考的、改正英文的……内容五花八门,林语堂并不是每封都回复,但他看信时,在每封信上都加上批语,用笔在上面划线,或红或蓝或黑,有些是提示他回信的重点,更多的则是指出其中的错误,或引错了典故、或抄错了诗词、或用字不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