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学网 历代文学
收录来自古今中外 20 多个朝代,近 60个 国家的作者超 3万 人,诗词曲赋、文言文等作品数近 60万 个,名句超 10万 条,著作超 2万 部。

平成徒步日记 作者:宫部美雪 日本)

章节目录树

1、平成九年五月十三日

上一章 下一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日本人养成一个习惯:收集或创造一些神奇事迹,并向大众广为传播。这些与某地、某地区、某建筑或某人物有关的神奇事迹汇集在一起后,还冠以“某地七不思议”或“某某七不思议”之类的名称。或许这种行为正是某种原始形态的“传说”吧。请大家想像一下:有一家绳文人,全家聊天时谈到:我们取土做瓮的那个山上啊,曾经发生过七件神奇的事情唷—大家脑中浮起这个画面时,一定觉得很有趣吧?

关于这件怪事,我还听过另一种版本,事件的舞台变成一家做生意的人家,那只大喊“帮我洗!帮我洗!”的大脚消失后,这家人的运气便一落千丈,最后家破人亡。不过我觉得这个版本似乎是跟〈座敷童子〉混为一谈了,也算是口述传说的有趣之处吧。

我手边有一张深川切绘图,图上也标示出这条驹止堀,旁边还以小字写着:“片叶堀”。

“这是您病愈后的徒步之旅,尽量挑一条轻松的路线吧。”

话说从前在横网(这地名现在还有)有个名叫留藏的流氓,他看上住在三笠町的女孩阿驹,但阿驹对他毫无好感,留藏因爱生恨,不但动手杀了阿驹,还把她的手脚四肢都割下来丢进驹止堀。从此以后,长在这条河边的芦苇全都变成只有半边长出叶子。

“你这家伙常生病喔……”

不灭挂灯

送行灯笼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七加一个不思议,您也可以把自家附近或邻近地区的七不思议拿来对照一下,我觉得这也是一件趣事。

话说回来,徒步小队这次的路线就是把这些发生怪事的舞台走一遍。我必须在此先向读者坦白交代,这几个地点绕行一周的总距离只有数公里。大概就是从JR线两国站经过锦系町站,然后再走一点,还不到龟户站那样的距离。整段路程大致就只有这么长。当初为了选这条路线,尼古拉江木还在筹画阶段提出借口说:“因为宫部小姐大病初愈啊。”

“本所七不思议”究竟是哪些传说?

徒步企画付诸实行的日子定在五月十三日。清风徐来的五月,啊!多美丽的五月!以往徒步小队总是在热死人的七月或大风吹的十二月到处奔走,现在终于盼到了天赐的宜人季节!而且这次又是近距离,全体队员都怀着万分轻松的心情准备来一次欢乐远足。哈!小意思嘛!众人异口同声说道。不料到了集合的那天……

这个传说还有另一个版本,名叫〈狸伴奏〉,也就是说,传说里那人最后是被狸欺骗了。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跟我说,狐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连稻荷神都用它当使者,狐要把人骗到很远的地方去的话,会拉着那人的手一起去,所以它自己也不会走到危险之处。但狸却是头脑很笨的动物,它要骗人的时候总是在人家背后推着走,一不小心,就把人带到危险的地方。不知狸君对这项传说是否想辩驳几句?

各位读者,久违了。最近发生了许多恐怖怪异、令人不安与愤怒的事件,不知大家是否一切安好?

提起这“霉浆菌肺炎”,它还有个别名,叫做“奥运病”,据说这种病有个奇怪的习性,每隔四年,也就是举办奥运会的那年,它就会来一次大流行。或许也因为这原因,今年新年刚过完,我的作家好友北村薰先生也得了这种流行病。

不过这本书的原版和文库版的装帧都十分精美,敬请读者鉴赏。

“北村先生你身体里那些小霉浆菌最近还算安分吧?”

每年,我和新潮社几位责任编辑特地选在酷暑与寒冬二季含泪奔走于全国各地,今年,我们这疯狂的企画已踏入第四个年头了。不料在这值得纪念的第四年刚开头,我竟然得了急病,害得今年一月的徒步日记也只好付诸流水,计划告吹。

尼古拉江木向我建议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喽。于是,这回徒步之行的内容便定案了。

其实椎树并非落叶木,原本就很少掉叶子。但我想这个传说最吸引人的部分就是形容这棵树“一年到头不论任何季节从来不掉一片落叶”。

如果您发出了这样的叹息,那证明您的记忆力实在太棒了!是的,当初之所以展开〈徒步日记〉企画,主要目的就是:用脚走遍天下,用走路治好宫部美幸的肾结石!(虽然我已听到有人大喊:才不是呢!但我决定装作没听见。)

好吧,既然医生诊断出病名,我也只能在家服药静养喽。不料我这敏感体质竟有好些抗生素不能服用,结果在家疗养了一个多月,直到过完新年,咳嗽和微烧之类后遗症仍迟迟不见改善,以上就是我得病的经过,现在得等到梅花开放的时节,我这病才能完全痊愈呢。哎呀呀!传染病这玩意儿真的好可怕呀!

“对了,今年新年出刊的《小说新潮》里没看到那个老不干正经事的〈徒步日记〉喔……”

留下堀

“肺炎!”

隅田川(当时叫做大川)沿岸有一座武士家屋敷,这家人姓松浦,庭院里种着一棵巨大的椎树,那棵树十分神奇,一年到头不论任何季节从来不掉一片落叶。松浦家的屋敷也因为这棵椎树而远近驰名,大家都把这座宅第叫做“椎木屋敷”。

荒唐伴奏

当您看到这段开场白,或许在心底纳闷:

另一方面,在“以口传口”的过程中,七不思议的内容有时或被其他事物取代,有时或与其他现象重复,所以我想先在这里把我所知道的“本所七不思议”向各位简介一下。

或者您这时又想起:

“本所七不思议”并没有正确的固定版本,因为传说通常是“以口传口”的方式流传于世,我们甚至连“本所七不思议”究竟完成于何时也无法确定。据墨田区区长室发行的《墨田昔话》指出,东京的七不思议可视为江户末期的产物,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这当然并不表示江户末期的某一天,“本所七不思议”就突然宣布:“完成!”

所幸北村先生的生活习惯向来比我正常,所以身体恢复得比我快多了。二月十日那天,我们一起出席新潮社举办的文化演讲会,两人并在会中对谈。

有个人到本所某处的城河边去钓鱼,结果钓到了很多很多的鱼,那人觉得收获不错,正打算满载而归,不料河底传来一连串叫喊声:“留下……留下……”那人大吃一惊,吓得无法举步,心里虽想赶快逃走,脚下却连连跌倒,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地逃离河边,却见到鱼篓中已空空如也。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版本。这个传说可能是“本所七不思议”中最广为人知的一个。以前电视儿童节目“漫画日本昔话”还把它跟小泉八云的〈貉〉合编为另一个非常恐怖的故事播出过。

“咦?奇怪,现在还没到‘徒步日记’的季节呀!”

本所三笠町(现在的墨田区龟泽町附近)有一座旗本屋敷,每天深夜到了丑二刻,整栋宅第便开始发出嘎唧嘎唧的声响,接着,一只肮脏不堪的大脚便从天花板垂下来,天花板上不断传出“帮我洗!帮我洗!”的命令声。这家人按照指示把脚洗干净后,大脚便安安静静收回到天花板之上,然而第二天晚上丑二刻,大脚又旧戏重演,再度垂下来让人洗。渐渐地,这家人不胜其扰便搬走了。大脚出现的怪现象也骤然消失。

就算传说内容过于单纯,又有何不可呢?

横跨大川之上的大桥(就是现在的两国桥,但位置跟现在不太一样)北侧有条小小的城河叫做驹止堀,不知为何,这条河边的芦苇都只有半边长出叶子,实在非常神奇。以上就是传说的全部内容,我所知道的版本也只到此为止,不过在前述《墨田昔话》里,却又加进一段前世因果的故事来解释芦苇变成只剩半边叶子的理由。

对了,走笔至此,我突发奇想,如果现在公开宣称“〈不灭挂灯〉之类的传说证明我们在江户时代就已经开发出自由能啦”,《小说新潮》编辑部诸位先生一定会骂我疯子,并杖打一百大板吧。

企画的题目名为:本所七不思议的今昔。(我要特别声明,这可不是为我自己打书唷。因为我并没公开提到《本所深川诡怪传说》这书名,对吧?更没向大家介绍:原书是由“新人物往来社”出版,另有文库版收录在“新潮文库”书系之中,敬请指教!我可一个字也没写唷。)

津轻太鼓

我想这位藩主可能只是特别喜欢大鼓而已吧?

老天居然下起雨来。

总之,今年新年的徙步计划最后也就只好暂停,并延后到现在这初夏季节才实行。不过计划内容是在去年年底就已定案的,那时我的咳嗽还没好,我跟尼古拉江木两人一起讨论后决定了这次徒步之旅的行程。没想到平时总扮黑脸的尼古拉江木竟也有颗菩萨心肠。(“您才是黑脸啦!”我好像听到他正在编辑部大喊。不过我决定不管他。)

“听说宫部小姐的小霉浆菌还在捣乱喔。”

听懂这名词的含意后,顿时觉得症状好像又严重了几分。

深夜时份,有个人独自走在本所附近的路上,只见遥远的前方有一盏孤零零的灯笼,那人以为前方有人,也不以为意,便跟着那盏灯笼往前走,谁知走了好长一段路,那盏灯笼还是在他前方,看起来就像在为他送行似的,那人加快脚步想要追上灯笼,却始终无法追上,也看不清提灯的人究竟是谁。这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要是换成现代,单身独居的女大学生或粉领族会把这盏灯笼看成令人安心的引路灯吗?我想一定不会吧。

如果您想到这一点,那您已可算是“徒步”专家了。

“咦?这是第八个传说喽!”认真心细的读者或许注意到了吧?是的,这个〈津轻太鼓〉有时会取代〈洗脚宅邸〉或〈无落叶椎〉被算进七不思议里,换句话说,也就等于是棒球的代打球员吧。或许因为这理由,传说的内容也非常单调。话说津轻越中守家的屋敷位于南割下水的南侧,这家府第的防火橹楼上并未装设预警板木(敲击木板发出巨响以示紧急状况的装置),而只挂着一面大鼓,遇到紧急情况时就击鼓警告。当时其他的大名屋敷都使用板木示警,只有津轻家跟别人不同,所以大家觉得很怪异。

诸如此类的对话那天频频出现在我和北村先生的交谈中。

单叶芦苇

章节插图

好吧,言归正传,我们要出发了!

说起我这次得病的经过,记得是在去年十月中旬,我突然发高烧、咳嗽,脑袋像要裂开似的痛得不得了。原以为自己得了非流行期的流行性感冒,谁知医生检查后说我得的是比较罕见的“霉浆菌肺炎”。

洗脚宅邸

无落叶椎

写到这儿,我想起大家常说的一句话:“哎呀,不要让我一个人变成‘留下堀’啊。”这句话里的“留下堀”可能就是从这类传说而来。我们由此可知,类似〈留下堀〉的传说并不止发生在本所一处,或许在全国各地还有许多其他版本呢。

本所南割下水附近(现在的锦系町站北边)有个夜间才做生意的荞麦面摊,从表面看来这面摊没什么特别,但不论何时从那里走过,摊子前面总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摊上的挂灯发出灿烂的光芒。而这挂灯也从没熄灭过,好像灯里的灯油永远烧不完似的,令人感到十分诡异。以上就是传说的全部,内容似乎不太刺激。另外还有另一种说法:这座无人面摊的挂灯后来熄灭了,不少经过此处的热心路人便把挂灯重新点亮起来,谁知点亮后又立刻熄灭了,而这好心的路人家里必会遭到灾难。或许这是一种恩将仇报的版本?或者也可说这个版本是在教人不要自找麻烦?

某个秋夜(也有一说是在某个荒凉的冬夜),风声里,不知从哪传来阵阵祭典的伴奏声和嘈杂的人声。有个人为了弄清声音来源而走到门外,循着伴奏声一路往前追去,但那乐声却愈追愈远,就像跟追逐者开玩笑似的,最后那人只好放弃,但他这时才发现时间已晚,自己也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