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出任云南清吏司主事,虽然他的工作是负责云南地区的刑事案件,但他并不需要去云南上任,就在北京城中,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看案卷,正翻看着,刑部又有新工作分配给他:小王,那什么,今年轮到你值班,负责管理全国所有的监狱,小心着点儿,但凡有虐囚之类的事件,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守仁提督狱事。这还没等他弄明白这活儿怎么干,又有出差跑腿儿的工作轮到了他头上:小王,你年轻,就去南直隶淮安出差吧。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当地的官员审案子的时候,你坐一边儿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要指导当地的官员纠正过来……注意别乱说话,你才吃几斤几两干饭?你在各地的表现如何,要由当地的官员呈文盖章上报的,如果你惹了当地小官僚,跟你拼起老命来,告你一个作风不正派,你八百辈子也说不清……
怎么办呢,要不,咱们去找蔡蓬头问问?
不甘心啊,真是不甘心!
他登上了九华山。
我们确信王守仁根本没平反过一起冤案,这跟他的行踪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前面也说了,王守仁虽然是上级领导派来的,可是他最多不过是下乡干部,表现如何,水平如何,这些都需要当地官员点头才行。如果王守仁惹了当地官员,他早就没得混了。
在工部实习期结束,吏部查看过王守仁上班打卡的考勤记录,开会说:这个小王还可以的嘛,迟到从来没被逮到过,早退从来也没有被抓住过,看看哪个部门缺人手……什么?刑部人手不足,那就让他去刑部吧。
这正是王守仁人生痛苦选择的关键当口儿,他在说:我王守仁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怎么偏偏有着干活儿的本事呢?有本事却什么活儿也不干,不留个名声让后人景仰,那我活得岂不是太冤了?
可我如果要干活儿,就必然会像伏波将军马援、威宁伯王越这俩倒霉蛋一样,你在前面拼死拼活地干,后面却有一群混事油子指着你的鼻尖儿破口大骂。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凭什么骂我?
后来啊,王守仁的弟子为了抬高自己的老师,在《年谱》上瞪眼撒谎说:所录囚多所平反——说他平反了大量的冤假错案,赢得了人民群众的一致称赞,老百姓们奔走相告,都说:小王是俺们百姓的贴心人……然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编这段瞎话的人,欺负读书的孩子没有行政管理的常识,要知道举凡一件冤假错案,莫不是盘根错节,纠扯不清,最低限度,这错案也直接牵涉到审案者个人的面子。如果说这个案子错了,那么对于审理案子的官员来说,轻者意味着他能力不足,重者必然有私情在内,无论是哪一种,这事都不可能跟你王守仁有完。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蔡蓬头?这又是个什么东东?
再者说了,王守仁的《年谱》之中,连他小时候吃奶不说话的丢人事都翻出来了,平反冤案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没有点儿记载?说他平反了很多冤案,却偏偏举不出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这事儿明摆着是瞎掰。
吾诚不能同草木而腐朽,又何避乎群喙之呶呶!
就凭了他们没有任何本事,只能靠骂有本事的人舒缓一下心里的郁闷。连一点儿本事也没有的人,你再不让他骂几句,这岂不是太不人道了?
这是王守仁一生中第三次登九华山了,在山上,他写了篇《九华山赋》,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