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仲容就这样不停地喝酒,心里的警惕却丝毫也没有放松,夜间询问手下人,报说各地的官兵真的已经回到了驻地,城中空虚,街市上张灯结彩,百姓们宴饮欢娱,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营中的官兵喝完了,又来了一群文士,个个酸气冲天,请池仲容喝酒的时候,不停地吟诗作赋,搞得池仲容险些没哭起来。真是太酸了,受不了。
哈哈哈,池仲容一辈子也没这么开心过,就劝慰道:卢珂,你不要动气,不要上火,人生总是这样充满了意外,是不是?明明你起兵是为了保护乡里,可谁料得到我这个山贼,却要和官兵合剿你们。你说这世道,让人去哪儿找说理的地方啊。
走出了黑暗的牢狱,池仲容仰望天空:多么蓝的天啊,多么美好的人生。
文人的酸酒喝过了,城中的乡绅又出面设宴,清一色长胡子的老财主,人人都有厚重的礼物相送,先感谢池仲容此前的手下留情,又低声下气央求日后多加关照。
池仲容心中先是惊讶,随即因为极度的狂喜,哈哈哈大笑起来:卢珂,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进了大牢,扑面就是熏天的臭气,熏得池仲容连眼泪都淌下来了。沿着一条肮脏的通道往前走,前面就是死牢,里边囚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怪人,被生铁的刑具牢牢地锁在栅栏上,露在破烂衣服外边的皮肉,满是血迹和污物。池仲容仔细看了好长时间,才认出这人就是死对头卢珂。
卢珂愤怒地挣扎,锁在他身上的铁链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池仲容,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
再一打听,说是卢珂早已下在大牢中。池仲容仍然不能释怀,就揣了大锭的金子,贿赂了牢头,要亲自进去看一看。
卢珂在池仲容的身后疯了一样吼叫:姓池的,你回来,我要和你到巡抚面前对质……
可以,池仲容淡定地道:等我和官兵合力杀了你们全家,咱们再来说这事。
卢珂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池仲容,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池仲容,你这个杀千刀的贼!明明是你聚众为寇,焚杀掳掠,却指使你弟弟在巡抚大人面前诬告我。别以为你巴结上了朝廷就了不起,如我今日不死,管叫你浰头寸草不生!
回到祥符寺,就见一个小军官领着一队农民工,扛着肥猪牵着牛羊,后面是马车拉着的米菜和劈柴:这是巡抚大人吩咐送来的,大人说了,你们是浰头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可使一人稍受委屈……
池仲容心生凛戒,再次吩咐手下小心提防。与那伙官兵去了酒馆,席间那伙人不停敬酒,言语之中巴结着池仲容,一再央求他日后于巡抚大人面前多多美言,似乎他池仲容已经成了阳明先生的心腹一般。池仲容表面上与众人称兄道弟,心里却是愈发警觉:我跟这王阳明不沾亲不带故,不是他亲爹也不认识他亲娘,他却哭着喊着要拿我当心腹,明摆着是诱我入彀,当我池仲容缺心眼儿啊?
这时候山寨上的两个弟弟又悄悄派人送了信来,浰头的小贼下山打闷棍,打翻了一个信使,翻出一封书信来,竟然是阳明先生手书,内容是暗调各地狼兵,合攻卢珂。这么看起来,王阳明似乎是认准了卢珂不是好东西。而要除掉卢珂,他非得求助于池仲容不可。
池仲容叹息道:老兄,消消气,发火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种划不来的蠢事,咱们可不要干!
浰头群贼大喜,高兴地谢过,将柴米蔬肉卸下来。这时候又来了许多军中将佐,都各拿着名片:池英雄在吧?忙不忙?不忙的话咱们出去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