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既不得入寺,乃就宿野庙之中。饥疲已甚,于神案下熟寝。夜半,群虎绕庙环行,大吼,无敢入者。
此外,古有一山不容二虎之说,王守仁却说野庙外来了一大群老虎,拜托,老虎这种动物食量超大,一只老虎就需要方圆两公里的食草动物来喂养,所以老虎才从不成群,一旦成了群,那得需要多少食物?自然界的生物链局限了老虎的数量,这是王守仁所没有想到的。
这叙述中,王守仁真诚地说:我真的没有爬到屋脊上,我爬那么高干什么?我就睡在了庙里的香案下,因为过度疲劳,睡得死沉死沉,根本不知道寺庙外来了一大群老虎啊,在野庙外张牙舞爪,吼叫个不停……
哪怕你是圣贤,一旦犯了编瞎话的毛病,就会顾头不顾腚,露出破绽来。王守仁硬说他天命攸归,老虎竟然不敢入内——那怎么在京城之时,午门之前,几个太监就可以扒了他的裤子,拿刑杖照他的屁股噼啪噼啪暴打呢?
史书上记载说,这座山神庙,年久失修,人烟绝灭,结果就被山里的老虎相中了,选择这里当做自己的窝。近在咫尺的寺僧知道这一切,就故意立下寺规,禁止过往客人入住自己的寺院,迫使行客睡到老虎窝里去,等到了深夜,老虎欢跳而来,将山神庙中的行客吧唧吧唧吃掉,打几个饱嗝儿,扬长而去。
正因为人性的黑恶一面,比之于兽性更不堪,所以人类社会才会有如此之多的苦难。同样的,正因为人性中的光明一面,已经接近了佛家的圣灵,所以人类才演绎出了绚丽无比的文明。
而等天明之后呢,寺僧再拎着铁棍出来,到山神庙里,把被老虎吃掉的客人的行李包裹,金银细软通通收归己有。实际上这是寺僧与老虎双方合作分赃,老虎负责吃人肉,而寺僧负责替老虎清扫残痕,避免新来的客人发现痕迹,以便让新来的客人不虞有此,也住进虎穴中,从而将寺僧与老虎的合作顺利进行下去。
所以,他在讲述这段事情的时候,又犯了爱编瞎话的老毛病。非但没有说出他躲到屋脊上的事情,反而尽情演绎,导致漏洞百出:
天生王阳明,镇得住老虎,却镇不住太监,这圣人未免太差劲儿了。
每个人都可以鹦鹉学舌地说:我心即佛,佛在我心——但你心中的魔性未除,兽性未除,那么你最终得到的,就是禽兽不如的糟糕境地。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一念之差即成魔,一念之差即成佛。佛性与魔性并无交界,更无距离。所谓的圣贤之路,就是让你的心,永远沉浸在善的境界之中,再也不受到恶的袭扰。
确信这一夜的经历,对于王守仁的圣贤之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正如古希腊的苏格拉底提出“美德即知识”一样,王守仁最终也提出了他的“致良知”学说。二者殊途同归,相互印证,都是为了去除人心中的魔性、兽性、邪性以及其他种种污杂之物,永远停留在善与圣洁之中。
而王守仁,他显然是知道人之所以成为人,正是因为兽性未脱。
但是在当时,王守仁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恐惧与寒冷,必然降低他大脑的运行效率。这时候他的大脑思维,只是在一个平面上滑行,无法进行理性的逻辑思考。
说到底,王守仁错就错在只格过竹子,没有格过老虎——但他马上就会格的,这事我们有证据。
人与老虎之间能够达成如此默契的合作,这表明了老虎是有人性的,同时也表明了人是有兽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