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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 作者:威廉·福克纳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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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比打网球是要快一些。”另一个说。客人看着他,表情很开朗,很和蔼,注意力也很集中。

“他是统领哪支舰队的海军上将?”有个人问。

当他们走近桌子时,只听见那位客人的声音又响亮又兴高采烈:“……要是他先拿到望远镜,他就会凑到近处去看个明白,不过倘若是我先拿到望远镜,他就会把船绕开让我除了烟柱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这人脾气很倔,倔极了。可是我们再也不把艾尔根街计算在内。如果你一不小心叫了她的牌,你就在自己的积分上丢了两个海狸。不过只要龙尼没记住也叫了她的牌,那我们就扯平。”

“不过,我的国家可没有打了四年仗,”杰里说,“我们来到这儿,花自己国家的钱,每小时都可能给打中,从事的甚至还不是我们的战争,而这些英国小鬼可能已经被德国人的鹅步踩了整整一年,倘若不是——”

“当然。你见到过他们的。坐在马路牙子上,你知道的,总是一边一个英国佬宪兵拽拉着他们的胳膊。”

“闭嘴,”鲍加特说,“你这腔调跟自由贷款分子的没什么两样。”

“我说,这几位朋友愿不愿一起——”他打住了。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他是在盯着他们的胸前。“哦,我说,你们是天上飞的。你们全都是。哦,好上帝!觉得好玩吗,啊?”

“哦,”提到网球的那个人说,“我明白了。你和龙尼开着船蹓来蹓去,玩玩海狸。呣。这不错嘛。你们还玩过——”

“是的,”有个人回答说,“好玩。”

“黄颜色船屁股?”英国小伙子问。他不再微笑,但是他仍然是和颜悦色的。

“是的。人不错。好样儿的。年龄嘛,大了点。人也太倔。”

“啊。”他说,此刻他的声音很清醒,很清楚,一点儿都不含糊,很悦耳,也很洪亮,因此房间里别的人都扭过头来看他。“绝了。有威士忌,什么?”他像条猎狗似的径直朝角上的酒吧走去,中尉跟在后面。鲍加特已经转过身子朝房间另一头走去,那里有五个人坐在一张牌桌旁。

“算不得是舰船。不过,谢谢你抬举。也不是指挥。指挥的是龙尼。军阶比我高一点。年纪也大些。”

“我寻思既然有两位船长,他们没准会想到给船屁股涂上黄漆或是什么的。”

“整个苏格兰海军的吧,反正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是的。”鲍加特说。

“我们玩游戏。拿篮状桅杆作数,懂了吧。看见一根篮状桅杆,那就是海狸!赢一局。不过,艾尔根街不再算数了。”

美国人对看了下。“没有海狸?”

“那是德国船。受管制的。乱跑的轮船。前桅上装有索具,看上去有点像一根篮状桅杆。栏木、缆绳之类的东西,我敢说是。我自己并不觉得特别像篮状桅杆。可是龙尼说像。有一天就那么叫开了。接着有一天他们开着它驶过内湾,我认为赢了龙尼一局。后来我们决定不再把它算在里面。这下懂了吧,啊?”

可是谁也没有听他的话。他们都在注视那个客人。“他们是小时工,”那第一个人说,“你在天黑后看到他们中的一个成了什么模样,你几乎可以肯定此时是几点几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每天半夜一点钟醉成那样的人第二天居然还能看清一艘舰船。”

“只怕没那么简单吧。”鲍加特说。

“我真想在外面港口咬住他和他的龙尼,一次就成。任何一个港口。伦敦也行。而且我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一架詹尼。詹尼?不,用辆自行车和一对水上翅翼就行!我要让他们看看仗是怎么打的。”

他还想往下说什么,可是此时那客人已从酒吧那边转过身子,朝这边走来,手里举着一只玻璃杯。他步子走得还算稳,可是脸红红的,眼睛很亮,他走近时说起了话,嗓门很大,也显得很愉快。

“他们就干这种活儿?”第三个人说,“你是说,英国陆军妇女辅助队还附属有一支男兵海军辅助队?老天爷,我参军时真是投错了门。这都怪招兵广告写得不清楚。”

“倔得厉害。你简直没法相信。每当我们见到烟柱时只要是轮到我在用望远镜,他扭开船头就走。总把船身藏得低低的。那就不会有海狸了。到昨天为止两星期里让我输了两局。”

“杰里。”鲍加特说。那客人一动不动。他低下头去看说话的人,仍然保持着微笑,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吧,反正这是你的事。说不定他比你还行呢。”

“哦,”那第一个人说,他也朝四周看了看,“他就是那伙人里的一个?”

牌桌边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鲍加特说:“我明白。每当你或是龙尼看见一艘船上有篮状桅杆,你就赢对方一个海狸。我明白了。那么艾尔根街是什么呢?”

“可是危险,对吧?”

一进汽车,他挤在两个美国人中间马上就睡着了,很快很平静,就跟婴儿似的。不过,虽然去军用机场只有三十分钟路程,他们抵达时他也醒了,显然精力很充沛,还跟他们要威士忌呢。等他们走进食堂时,他已经显得相当清醒,仅仅是在灯光明亮的房间里眨了眨眼,他戴着他那顶歪斜的军便帽,穿着那件扣子扣错的短夹克,围着条脏兮兮的丝巾,上面还绣有某个俱乐部的徽记,鲍加特认出那是家名牌寄宿学校的。这丝巾扭七扭八地缠在他脖子上。

“我想今天上午把他带去。让他在前面坐哈珀的位置。他说他会使刘易斯机枪。说他们船上也有。他跟我说过的——说有一回在七百码外打瞎了一台水道信号灯。”

“太倔?”

“——还以为是什么公平交易呢。‘好玩’。”他的声音此刻变得很尖,很刺耳,“‘可是危险,对吧?’”

“我说不上来,”鲍加特说,“我猜他们把小艇开来开去不光是为了玩儿吧。”

那个说话的仍然盯着客人。“你和龙尼的船屁股涂上黄颜色没有?”

“没准在英军有信息要传给舰船时,”另一个人说,“他们仅仅是做出一个个副本,把小艇排成行,让它们对着大船,每条小艇带一个副本,把它们放出去。找不到大船就折回来沿着港口走,哪儿有码头就在哪儿登岸。”

“好了,你就放过他吧。他马上就要走的。”

“嘘……”鲍加特说。

另一个人抬眼看了看。“哦,我想我在镇上见到过他。”他对那位来客打量了几眼,“也许是因为他站直了所以走进来的时候我没认出。通常都是见到这班哥儿们躺在地沟里的。”

“哦,”客人说,“伯特和里夫斯不是军官。”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杰里。”鲍加特说。另外那人看着他。鲍加特把头稍稍斜侧了一下。“过来一下。”另外那个站起身来。他们走到一边去了。“别捉弄他了,”鲍加特说,“我是认真的,听见没有。他还是个孩子呢。你跟他那么大的时候,你懂什么?只知道准时上教堂做礼拜吧。”

第三个人迸出来一句:“鲍加特说你指挥一艘舰船。”

“伯特和里夫斯,”另外那个人说,用的是在沉思掂量的口气,“那么说他们也出海。他们也玩海狸啰?”

“龙尼?”

“玩海狸呀。接下去你就能跟龙尼较量了。”

“比我行?”

“反正我要让他见识见识有些仗是怎么打的。”鲍加特说。他看着那位客人:“他们参战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可他的态度还像是个进城来寻找刺激的二年级大学生。”他再次盯着杰里,“不过,你先放他一马。”

“是的,我见到过他们。”那另一个说,他们全都瞅着那英国小伙子。他站在酒吧前,在说话,他的声音很响,也显得很愉快。“他们全跟他一个样儿,”说话的人接着说,“十七八岁吧。他们开起那种小艇,总是横冲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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