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那边。”小老头说。他们继续赶路。
“我相信你连条狗都劈不死,”乔治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害怕的。”
“这就是我从前有的丈夫。就是他跑掉了,欠了一个月房租让我去付,他连块肋肉都不给我留下。我还花钱请律师去打听政府对他干了些什么。他跟他的军队!我得跟他打一架,我会打的,他打过的仗跟我打起来的可不一样。你给我从树背后滚出来。”
“我的!我的!”乔治大喊,“我第一个来挑,我该先挑。”
“宝贝儿,你手里是什么呀?”艾丽丝问。其余的人也凑到马车边上来看。
“不是,不是,”小老头说,“希望之树是什么样的,我太知道了。那不过是棵玛洛马克斯树。”
他们走着走着走出了树林,来到一个大沙漠。沙漠中央站着一头野兽。无论是艾丽丝还是她的丈夫都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野兽。
“不用,不用放气!”达尔西不同意,“你看,艾丽丝!你看他挺温顺的!”她拔了一把青草,小马吃了起来,还晃晃脑袋让银色的铃铛响个没完。她抓住笼头,男孩又从书包里掏出两匹小马。迪基唱了起来:“第一挑的马,第一挑的马!”
“你想骑马,刚才干吗不想要一匹小马?”达尔西问小老头,“你除了苹果馅饼和冰激凌以外,没要过什么东西。难道你没想过你希望要的东西?”
他们来到三岔路口,红头发男孩勒住马。“嗨,走哪条路?”他问。
“不行,先生,”艾丽丝又说,“你知道你妈妈不会让你骑马的。”
“乔治,你呢?”红头发男孩说。
“你真去过?”达尔西问。
艾丽丝坐着发愣。过了一会儿,她转身向小老头扑了过去。
“对啊,宝贝儿,”艾丽丝说,“你才不要吃什么破糖,是吗?”
“我真希望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希望之树。我就有这么个希望。”达尔西说。他们走了一会儿,又到了条岔路口。
“我想,”乔治说,“我要吐了。”乔治坐在马背上大吐起来。
“我真希望刚才我没吃那么多。”乔治说。
“我希望有头狮子从——”
“那条。”小老头指了一下路。城堡墙上有个兵在吹号角。他们向前走,经过宫殿,又骑了一会儿,发现路边有一棵怪树。这是棵白颜色的树,他们起初以为这是棵开着花的山茱萸。等他们来到树下面,他们才发现树叶子是白的。
“哪一次战争?”艾丽丝的丈夫问。
“你连吉列卜斯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那你干吗还要叫它吉列卜斯?”
“真糟糕,”达尔西说,“那可是挺好的一个吉列卜斯。你是不是许个愿,希望它能说话走路?这样,你就可以找到它了。”
“我赶第一挑的小马驹。”迪基喊道。
“这匹马是给谁的?”艾丽丝马上就问。
“我要糖。”迪基说。马上,他手里拿了块巧克力。
“我还参加过另外一场战争。是在一个叫七棵松的地方打的。”
果然,她又来到门上长着玫瑰花的灰茅屋的前面。“我不是在这儿跟他们分手的!”达尔西说,“我要到艾丽丝、迪基、莫里斯、埃格伯特先生和出埃及记那儿去。”可是,没有动静。达尔西想起她那片彩色树叶,她伸手去裙子口袋里掏摸。树叶不见了。
“它自己跑了,”红头发男孩出来解释,“这是迪基要的糖,所以艾丽丝一拿它就不见了,因为艾丽丝没有要糖。”
他们跑回刚才那座稀奇古怪的扁树林里。
“我根本不知道,”小老头说,“我就记得有好多好多的人。”
他们在稀奇古怪的扁树林里走了一阵子,来到一座黄山的山脚下。
“4月过了,我已经九十二岁了。”小老头说。
“你们这伙人自己不干好事,还不让别人干活。”她说着又瞪了他们一眼,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才不会呢,”小老头说,“我会——”
“我难受。”乔治说。士兵们进了大门,队首有人打着面旗子。从前,艾丽丝有个丈夫在军队里当班长。我的意思是,艾丽丝以前有过一个丈夫,他也是当兵的。
“在那上上下下都是水的大河里,”艾丽丝的丈夫解释说,“好家伙,那可真是场大战。一百天哪,只有水,上上下下到处都是水,你往外看,什么都看不到。连棵山艾都没有。我知道打仗会死人的,可我过了一天又一天好像就是死不了。我真不知道天底下会有人挖那么大一口池塘。也不知道他们拿这口池塘干什么。那水能容得下全世界的游览船。”
“有人拿了。他挨着我们最近。”艾丽丝气呼呼地瞪了小老头一眼。
“嘻嘻,真好。”小老头说。他们发现自己在一个长着非常稀奇古怪的树的大极了的森林里。这些树浑身上下都是绿的,而且树干是扁的,像大宝剑的刀刃,树身上连一根树枝和叶子都没有。
“好吧,你还要他吗?”红头发男孩说。
“你可以跟艾丽丝和迪基一起坐马车。”红头发男孩说。艾丽丝又嘟囔了一句,达尔西问她,“你说什么,艾丽丝?”
“水上打的?”小老头重复一下他说的话。
“不过,埃格伯特先生呢?他还是应该有只鸟的,对吗?”达尔西问。
“听起来就像我打的那场战争。”艾丽丝的丈夫说。
“我要你知道艾丽丝的厉害,”艾丽丝大声说,“要是我手里有根柴火棍——”艾丽丝对着手里的木头直眨眼睛,接着她对着当兵的把柴火扔了过去。可是,柴火棍一碰到他就消失了。“再给我一根劈柴。”她手里又冒出一根,她扔了过去,劈柴又消失了。士兵躲到一棵树的后面。
“马!马!”达尔西和乔治齐声高喊,迪基也说,“马!马!要骑马!”可是艾丽丝不乐意。
“我猜,战争都是一个样。”小老头说。
“这是因为他说了个不好的希望,”红头发男孩解释说,“这希望伤害了别人。”
“闭上你的臭嘴,把枪拿到车外去。”小老头弯腰去拿枪,可他的手刚碰到枪,枪就消失了,因为他并没有表示他想要把枪。“喂,”艾丽丝说,“枪在哪儿?赶快从大衣里把枪掏出来。要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我从前打仗的时候是这么使剑的,”小老头说,“你们看。”他挥动宝剑,策马飞驰到路边又冲了回来。
“我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办法,”红头发男孩说,“迪基要等给人干件好事以后才会变大。迪基变小的时候,达尔西和艾丽丝也不会变大。”
“我要好多好多草莓和一个巧克力蛋糕,我要吃得病他个一个星期。”立刻,他面前是一大盆草莓和一个新鲜的巧克力蛋糕。
“等着我!”她对着下面大喊。红头发的男孩又来到窗户边上。他手里拿着一个六英寸长的玩具梯子。他把梯子放在嘴边使劲吹,梯子马上变长了。红头发男孩噗噗地吹了又吹,梯子越来越长,后来梯子的一头够到了地面。艾丽丝在下面扶住梯子,她一级一级爬下梯子,跟他们会合了。
“这是什么呀?”达尔西问。
“那条路。”小老头马上用手一指。他们又往前赶路。
“好极了,”红头发男孩表示赞同,“这是最好的主意了。”
“现在轮到我要了,”红头发男孩说,“我要一些热的姜汁饼和一个苹果。”
“艾丽丝,得由你来替他想,”达尔西说,“亲爱的,你要吃什么?”
“不对,是条龙,对吗?”达尔西说。
“是你……”艾丽丝喊了起来,“你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小老头说,“我没想过。不过,我会想出样东西的。让我想想看……我希望我们大家都有一口袋带红白条的糖果。”话音未落,人人手上都有一袋糖。
“瞧瞧这是什么?”她母亲说着拿出一只柳条编的鸟笼,里面是只蓝知更鸟。达尔西高兴得哇哇大叫。
“哎呀,你不是跟我们在一起的吗?你不是也找不到他们了吗?”
“我也想去,宝贝儿。还有花斑马啊,空中飞人啊……听,我好像听见有乐队在奏乐。”
“噢,”艾丽丝的丈夫说,“这倒不错,打起仗来挺方便的!”
“就是他,”艾丽丝说,“还是失去的好。瞧他这副模样!连战争都要不了他的命!”
“艾丽丝,你要吧。”红头发男孩说。
“我的马,我的马!”迪基喊道,“我的第一挑的马。”
“妈妈,我要一只鸟,”迪基说,“我要一只鸟嘛,妈妈。”
“第一挑的小马。”迪基说。
“不知道,”小老头说,“从前好像我还能记得我看过的一次马戏。不过,那是在很久以前了,我不知道我还记得不记得。”
“让他坐吧。”大家都说。
“是条壁虎。”乔治说。
“我看这大概就是希望之树。”红头发男孩表示赞同。可是,他们走近大树的时候,树叶纷纷飞了起来在树上盘旋。他们发现,原来那棵大树是个长着像银子一样闪闪发亮的长胡子的高个子老头,树叶是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小鸟。
“杀了这个小吉列卜斯。”迪基说。吉列卜斯现在有狗那么大了。“我要把小狗砍成两段。”迪基说完,吉列卜斯倒在地上,成了两段。
“要是让我来负责打仗的话,”艾丽丝的丈夫说,“我就找一帮子结过婚的女人,把她们的眼睛都蒙起来,然后推推她们说,‘笔直往前走,你撞上的东西就是你的丈夫。’我就是要这样来打仗。”
“你不许打坏我的兵。”迪基叫了起来。
“你看过马戏吗?”达尔西问小老头,“艾丽丝可看过。”
“让我看看你的牙齿。”达尔西说。小老头张开嘴。他连一颗牙齿都没有。
“该你挑了。”红头发男孩对小老头说。
“我要枪。”迪基说。艾丽丝举起双手高声尖叫,因为迪基手里有一管枪,枪大得他拿不住,一下子掉到小老头的脚上。
“你这个吊儿郎当的坏蛋。”艾丽丝说着便要爬下马车。
“我也敢打赌。”乔治说。乔治现在不大难受了:“我敢说,你看到敌人一定撒腿就跑。”
“你说什么,艾丽丝?”
“我敢说,来一百个敌人我都不怕,”小老头说,“我敢说我会冲进他们中间左右开刀把他们一个个都这样一劈为二。”
“不是,不是,”小老头说,“这不是希望之树。希望之树我见得多啦。这是棵玛洛马克斯。”
“我的吉列卜斯丢了,”小老头说,“它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我找不到了。”
“先生,我能骑他的马吗?”小老头问红头发的男孩。红头发男孩说可以,小老头就跳下马车骑上小马。
“我不知道,”小老头回答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我想这是个吉列卜斯。”
“我想我会跟你们去的。”他说完收起刀子,把刀子和他在刻的东西放进口袋。他站起身子,又从门边往屋子里张望了一下。“我看我最好去给你们带路,因为……”
好圣徒弗兰西斯看着他们,目光温和,略带笑意。他开口说话时,小鸟们又飞上天空在他的头顶上盘旋。
“吉列卜斯是什么东西?”乔治问。
“你怎么知道远着呢?”红头发男孩问。
“他走了,真可惜,”小老头说,“当时,我要是不那么吃惊,我完全可以杀了那头狮子。”
“宝贝儿!”达尔西喊道,“别打埃格伯特的吉列卜斯!艾丽丝!艾丽丝!”
“你怎么知道?”达尔西说,“她没说过我不可以骑。”
“现在,该迪基了。”红头发男孩说。
“起来吧。”男孩又说。
“我起码见过一百次,”小老头回答说,“我知道它在哪儿。”
“天地良心,太太,”小老头说,“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
“我要去看马戏。”迪基说。
“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他们等着,他蹑手蹑脚地沿着篱笆走到屋子前面,捡起烙铁、擀面杖和闹钟又跑了回来,翻过花园的篱笆,把这些东西藏在篱笆的犄角里。“我们回来的时候,她没法再用这些东西来砸我了。”他挺有心计地说。
“是设得兰小马,亲爱的,”达尔西说,“不是第一个挑的马。”
“噢,我可不敢,”达尔西说,“等一等。”可是红头发男孩已经走了进去,艾丽丝、迪基和艾丽丝的丈夫跟在他的后面。“等一等!”达尔西又喊了一声,可是他们渐渐走远,身影逐渐模糊。只有红头发男孩转过他那又瘦又丑的脸和古怪的带金黄斑点的眼睛,他的红头发看上去像团火。他对她招招手。“等一等。”达尔西边喊边走进雾里。她伸出手来摸索着前进。其他的人早就看不见了。她只能在大雾里隐隐约约地看到男孩的红头发在一闪一晃。她好像又在一个圆形的睡梦之碗里,不断地穿过暖洋洋的睡梦之水向上升,等她升到水面上,她就会醒过来。
“嗯,我书包里没有马了。”红头发男孩说。
“我们要去找希望之树。”红头发男孩说。
小老头也坐了下来。“天哪,天哪,”他说,“我最后一次参加野餐会,真是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儿。话又说回来了,我不像从前那么年轻了,身子骨儿有点发懒。所以我才劈柴,你明白吗?多少活动活动。”
“早上好。”小老头也挺客气地回答他。
“我要的是艾丽丝和迪基。”达尔西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这个大傻瓜,”艾丽丝用她又细又尖的嗓门大声对他喊,“你把我和小娃娃捡起来时小心些。要不然,我会把你的头发拔个精光,把你的脊梁骨敲断。”
他们走回去。艾丽丝在每棵树后面都张望一下,不过,狮子真的不在了。
“不,先生,”艾丽丝说,“我跟迪基可不骑马。达尔西,你也不能跟马打交道。”
“噢,我去过好多次。我从前差不多天天去,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常去。可我好久没去了。”
他们骑着马走过了这座屋子,又沿着花园的篱笆往前走。他们经过篱笆拐角的地方时,有人轻轻地叫了他们一声。原来是小老头,他躲在一排西红柿秧的后面。
“你干吗不朝下看看?”男孩建议道。于是,她向窗外探出身子,往暖洋洋的带香气的雾里望去。她发现楼下抬着头在看她的是艾丽丝、迪基和住在街对面的乔治。
他们都往后退,男孩蹲了下来,把小马放在地上。他把嘴凑到马鞍的前桥开始吹了起来。他一吹,小马就跟着越变越大,跺跺蹄子晃晃叮当作响的笼头,男孩跪直了身子,继续噗噗地吹,后来他又站了起来,小马也越来越大了。终于,男孩抬起脑袋。
“这颜色代表每个人的希望。”红头发男孩告诉他们,“达尔西的希望是蔚蓝色的。迪基还小,说不上有什么希望。等他长大了,他的希望也会是蓝的,因为他是达尔西的弟弟;艾丽丝的希望是鲜红的,乔治是紫色的,我的是金黄色的;而你的——”他转身对小老头说:“跟迪基的差不多,因为你也没有什么愿望了。”
“啊呀呀,”乔治说,“我敢说,要是有头狮子从树后面跳到你跟前,你会倒在地上吓死的。”
“赶设得兰小马驹。”迪基说。于是,达尔西、乔治和红头发男孩都骑上他们各自的小马,开始沿着大街向前走。
“我看我们还是走路好,”艾丽丝说,“我们越骑离家就越远了。这可真是有点奇怪。”艾丽丝说着使劲瞪了小老头一眼,他正好拿着宝剑走了过来。
“不要,我要骑马。让我骑吧,艾丽丝。”
“我猜你是在躲烙铁和擀面杖的时候杀死狮子和老虎的。”艾丽丝说。
“我想我不喜欢,”小老头说,“你知道吗,我已经习惯了嘴里没有牙齿。”他取出假牙看了看。“还挺漂亮的,对吗?嗨,把它放在壁炉台上一定很好看。我想我还是留着它点缀壁炉台吧。”
“下次马戏团再来我们就去看。妈妈说了我们可以去。艾丽丝带我们去,对吗,艾丽丝?”
“这条路真长,”乔治说,“我都饿了。我真想有块三明治夹肉面包。”乔治刚说完话就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摔下马。原来他手上冒出一块夹肉面包。乔治对着夹肉面包看了半天,又闻了一下。他咬了一口,高兴得大吼一声。
“太好了。谢谢你,真太谢谢你啦!”达尔西攥紧树叶大声道谢,“要是我们再去野餐的话,我们一定还来找你。”达尔西说,“谢谢,真太谢谢你啦!”
“别跑了,别跑了。”红头发男孩高喊。艾丽丝停下脚步,靠在树上直喘气。大路中间坐着一头狮子,狮子附近是红头发男孩,坐在直喷鼻息的小马背上。“回来吧,”红头发男孩喊道,“他不会咬你们的。”
“我相信你会害怕得要死。”乔治说。
“在我看来,它什么东西都不像,”艾丽丝说,“跟我看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像,连马戏团里的东西都不像。”
“你在说什么呀,艾丽丝?”
“我干吗不能坐车?”小老头有点不高兴了。
“可我以前过生日的时候没有这样的事。”
(陶洁 译)
小老头慌慌张张地跳了起来,嘴里“啧,啧!”作响。忽然,他把手伸进口袋。“瞧我做了个什么玩意儿。”他说。
“我说,我和迪基不要这个没用的老家伙跟我们坐在一起。你妈妈不会赞成的。”
“快把你的帽子放在地上!”红头发男孩大声命令小老头。艾丽丝的丈夫继续跟鸟拼搏。小老头把帽子放在地上,红头发男孩祝愿帽子变得像汤盘那么大。帽子变大了,他们都躲到帽子下面。他们听见鸟在使劲啄帽子,可他钻不进帽子下面。
“这棵树真怪,”达尔西说,“这是棵什么树?”
“他真的吐了,”艾丽丝的丈夫说,“他就是到全世界最远的地方去打仗也不会吐得这么厉害。”
“别把马吹得太大了,我跟迪基的马别太大了。”她提醒男孩。
“当然希望啰,”小老头说,“这是我见到的最好的吉列卜斯。”他的话音未落,他们听见草里传来脚步声,有人细声细气地在喊。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小老头说。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大一会儿,他们看见那吉列卜斯在草地上跑了过来。
“我不知道,”小老头说,“我没赢。”
“我难受,”乔治说,“我觉得……”乔治的眼神有些发呆,“我觉得我要吐了。”
“不对,你说的不是我去的那场战争。他们一直到了我爸爸的牧场上来打我参加的那场战争。”
“走吧。”红头发男孩说。他们现在在一个河谷地区,离河不远了。河谷里充满各种各样的芬芳香味。他们没走多久就看见一棵大树,树上有着千百种不同颜色的叶子。
“我在说,他是个老糊涂,没用的东西。这就是我说的话。”她转身挺凶地瞪着眼睛看小老头,小老头缩在车旮旯里。
圣徒不再说话了,小鸟们又纷纷落到他的头上和肩膀上。
红头发男孩说:“唯一的办法是让那个想要狮子的人不要他。刚才是谁想要狮子的?是乔治吗?”
“不对。你衣服早穿好了。”男孩说,“起来吧。”
“让他坐在车里吧,艾丽丝,”红头发男孩说,“他不会惹你的。”
“怎么样?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了,”艾丽丝说,“不务正业的白人!”
她醒了,但又好像身体里还有一个气球在不断地越变越大,使得她浑身上下胳臂腿儿都十分刺痒,仿佛她刚吃了块薄荷。这是怎么回事?她想。出了什么事儿了?
“早上好,莫里斯。”好圣徒弗兰西斯回答道。彩色绚丽的鸟儿们在他头上盘旋啁啾,不时飞下来落在他的肩上、头上和胳臂上。
“不行,达尔西!”艾丽丝叫了起来,“你别上那儿去。那家伙跳到树后面去了,我看见了!”
“设得兰小马,亲爱的,”达尔西纠正他,“不是第一个挑的小马。”
“你多大年纪了?”达尔西问。
“好吧。那么要去希望之树该走哪条路呢?”红头发男孩问。
“还下雨吗?”她问,“昨天晚上下雨了。”
“乔治,你要是把大蛋糕和那么多的草莓都吃下去的话,你会病得很厉害的。”达尔西说。
“我也打过仗。”小老头对艾丽丝的丈夫说。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艾丽丝?”达尔西问。
“瞧你干的坏事!”小老头说。他用胳臂挡住脸哭了起来。
“这些马都挺驯良的,”红头发男孩说,“你们看。”他把手伸进书包拿出一匹比松鼠大不了多少的设得兰小型马。小马的笼头是红色的,带着银色的小铃铛,马身上还有一副红鞍子。达尔西高兴得尖声大叫,迪基搂着男孩的腿直往上拱。
“你总算起来了,懒鬼。”乔治说。迪基跟着唱:“懒鬼,懒鬼!”他是个小娃娃,老是重复别人说的话。
“我从前最爱去野餐了。”小老头正说着,他老婆打开厨房的门,对他大吼一声:“你啊,埃格伯特!”又砰地把门关上。小老头赶紧抓起斧子,使劲地劈了起来。
“是——是棵玛洛马克斯树,”小老头说,“这片树林里有很多这样的树。”
“这下我们可以过去了。”达尔西说。
“这座山有点怪,”小老头说,“是木头做的。”他们顺着山脚向前走,想找一条上山的路。可这座山挡在大路上,他们绕不过去。
“他走了。”艾丽丝丈夫说。接着,他一撒手又蹦回帽子底下。
红头发男孩吹了又吹,小马和车子都吹得大小正好。“你们还需要一根鞭子。”他说着又伸手去书包里掏。
“好吧。我希望我有副假牙。”小老头说完话一把捂住了嘴巴,吃惊地望着达尔西。
“我凭良心发誓,我去过,”小老头说,“我年轻时天天上那儿去。我凭良心起誓,要是撒谎,马上就死。”
“我以前从来没看见过长白叶子的树。”达尔西说着便从树上揪下了一片叶子。她一碰这片叶子,叶子的颜色就变了,变成挺可爱的蓝颜色。于是,他们大家都从树上摘一片叶子。乔治的叶子变成紫色,红头发男孩的叶子成了金黄色。艾丽丝摘了一片,变成鲜红鲜红的。她把迪基抱起来,让他揪一片,但他的叶子说不上是什么颜色——有点粉红又有点儿绿,多半片叶子跟达尔西的一样,是蓝的可又浅一些。
“你不喜欢吗?”达尔西问。
“你的书包装了这么多东西怎么看上去还是空空的?”达尔西问。
“艾丽丝!”达尔西大喊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躲在一棵松树后面了吧?”达尔西问。
“我也这么看,”艾丽丝深表同感,“我不相信他知道希望之树在哪儿。他跟我们一样不清楚。你见过希望之树吗?”
“你自己来看。”男孩说。她走到他身边,看到窗户外面黑黝黝的树,光秃秃的树枝在雨里不断地往下滴水。
“来吧,跟我们一起去吧。”红头发男孩又说。老头儿小心翼翼地回头往屋子里看了看。
“不,先生,”艾丽丝慌忙说,“我们不需要鞭子。你可以马上放回去。”
“这样吧,”好圣徒弗兰西斯说,“我给你们每人一只鸟,你们把树叶还给我,我让它们重新长到树上去。你们要是好好地喂养我的鸟,细心地照料它们,那么,你们永远不会有自私的念头,因为关心和保护弱小无助的生物的人不可能有自私的念头。你们肯这么做吗?”
“我还知道有些女人连烙铁擀面杖都不要。”艾丽丝的丈夫说,“等你像我一样,结过好多次婚,你就知道这种女人的厉害了。”
“你先要一副来看看。”达尔西给他出个主意。
达尔西伤心地坐了下来。“这么说,你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她问道。
“瞧那几个兵。”达尔西说。
“我要去看马戏,艾丽丝。”迪基说。
“不是那么回事,”红头发男孩说,“他走了。你们回来吧。”
“要饼干。”迪基刚说完,一手就有一块饼干。
“咦,马到哪儿去了?”达尔西问。
“我知道了,”红头发男孩说,“这是埃格伯特的吉列卜斯。”
“你们大家别再听他了,”艾丽丝说,“他根本不知道树在哪儿,就跟我一样。”艾丽丝还在叽里咕噜地说。达尔西问她:
“我还没穿衣服呢。”她说。
“别跟我耍鬼!”艾丽丝喊了起来,“不是有人从我手里拿走的吗?”
“好了,”他说,“这马对你们够大了吧?”
“什么味道都不像,”男孩说,“因为它什么都不是。就是样东西。你知道吗,这就是迪基说的他想要的东西——他没说他要面包还是要糖果,他光说了他要样东西。”
突然,他们身底下的地面拱了起来,他们跌成一团滚下一座大山,帽子连连翻滚,他们也跌跌撞撞地滚了下去。他们看到前面的土地还在震动。地往上拱,好像有样东西在地下掘洞。
“那你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达尔西说,“我本来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后来我走——走丢了。现在我找——找不——不到他们了。”达尔西哭了起来。
小老头的老婆来到门口,向他扔来了一个烙铁,一根擀面杖和一只闹钟。
他们来到大街尽头,走过最后一栋房子,突然,他们走出了大雾。他们看到身后的雾像一顶帐篷,可别处树木像夏天一样碧绿茂盛,青草绿茵茵的,到处都是蓝色的、黄色的小花。鸟儿在树上欢唱,在树木之间飞来飞去。太阳明晃晃的,三匹小马奔跑起来,越跑越快,艾丽丝和迪基坐的车子远远地落在后面。三个人停住马等他们两人。马车赶了上来,艾丽丝一手按住帽子,显得有些害怕。他们三人答应不再跑得太快。他们沿着大路向前走,不久来到一座灰色小茅屋。小屋门框上有玫瑰花,一个长着长长的灰白胡子的小老头坐在门口削一块木头。
她又躺着不动了。她四下看看,奇怪的是除了莫里斯和她自己,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每天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妈妈和迪基总是在房间里。而且,过不一会儿,艾丽丝就会进来帮她穿衣服,收拾打扮,准备上学校。可是今天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这个她不认识的红头发男孩站在床头,用他那怪里怪气的带黄点点的眼睛望着她。
“嗨,这真是怪极了的怪事!”达尔西叫了起来,“刚才的那棵树一定是希望之树。”
“再见,弗兰西斯神父。谢谢你。”他们大家说。好圣徒弗兰西斯在鸟群中对着他们微笑。于是,他们向前走。
“过生日啰,过生日啰!”有人在她身边喊,她赶快睁开眼睛,原来是迪基在床头又蹦又跳,她妈妈正低下身子在看她。达尔西的母亲很漂亮,苗条的身材,高高的个子,严肃但不快活的眼睛像海水一样变幻莫测。你要是生病的话,她那纤细的白手会温柔地抚摸你。
这时候,他们脚边又有个声音在哭叫。他们低头一看,原来是迪基,比个铅做的士兵大不了多少。
“我的!我的!”乔治和迪基一起喊了起来。
“是的,弗兰西斯神父。”达尔西说。
“对,弗兰西斯神父。”达尔西说。
艾丽丝把身子往后一扭。“我们马上回家。你告诉红头发男孩走来的时候的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受够了。”艾丽丝不断地叽里咕噜地说。不久,他们又来到那座灰色的宫殿。有几个士兵在大门前正步走。
“是吗?我昨天晚上就是这么做的,”她说,“可谁在喊我呀?”
“我敢打赌,你这辈子从来没打过仗。”艾丽丝说。
“达尔西,快下来!”
“我不管谁要的。可你们只要瞧瞧他就知道了。他笑眯眯地在等机会把我们大家都抢了杀了。”她又转过身去狠狠瞪了老头一眼。
达尔西瞧了一眼叶子就高兴得拍起手来。树叶在小老头的手里没什么具体的颜色,只是淡淡的好像是粉红色可又绿茵茵的。“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吧。”小老头说。
“好吧,不管那是什么树,我也饿了。我们大家都下来想些东西来吃,怎么样?”红头发男孩说。于是,他们大家下来把马拴好。“现在,达尔西,你第一个说你想吃什么。”
“她走了吗?”他悄声问道。
“快跑吧,快逃吧,”小老头说,“她没有烙铁也没有擀面杖。”
“远着呢。”小老头说。他挺认真地摇摇头。“我不相信你们能找到的。”
“这就是希望之树吧!”达尔西高声喊了起来。
艾丽丝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知道,不过,我想,就是这个模样的东西。”
“我说我们不需要他这样的没用的人跟我们一起去。我敢担保他是个流浪汉。我敢说,要是你妈妈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他们骑着马沿着高大的橡树穿过森林。树上有很多鸟,吱吱喳喳地你唱我和,还有松鼠飞速地越过草地从一棵树奔向另一棵树。草地上有各种各样的五彩缤纷的花朵。
“噢,那这可能就是希望之树了。”达尔西说。
“你的是什么颜色?”达尔西问老头。他把他的叶子给她看,跟迪基的几乎完全一样,只是没有蓝色。
“艾丽丝,”达尔西喊道,“你没看见枪跑了吗?枪跑了,艾丽丝。他没想要枪。是迪基刚才要枪来着。”
于是,大家都变小了,跟艾丽丝、达尔西和迪基一样大。
她还睡着,但她觉得自己从睡梦中升了起来,像个气球似的:睡梦是个圆圆的大碗,她像条金鱼在碗里睡梦的暖洋洋的水中飘浮,向着水面飘浮。到了水面,她就会醒来。
迪基想来的兵抬了抬头上的战士帽。“嗨,这不是艾丽丝吗?”他说。
“咱俩一起养吧,宝贝儿。”达尔西说。她让迪基提着鸟笼,她又闭上了眼睛。她母亲用手摸摸她的脑门儿。达尔西想起了慈祥的好圣徒弗朗西斯和长着一双古怪的眼睛和一头红似火的头发的莫里斯。是啊,她有了一只蓝知更鸟。就算是个梦吧,好圣徒弗兰西斯说过,肯关心帮助弱小无助的生物的人是不用靠希望之树来实现愿望的。明年她还会过生日。要是她还记得左脚先上床,睡着前把枕头翻过来,天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面面相觑,都挺吃惊。“我们只好走路了吧?”达尔西问。
他们穿过沙漠。突然,一只比老鹰还要大一倍的鸟向着他们飞扑下来。艾丽丝一手抱起迪基一手拽紧达尔西,鸟围着他们打转转,想用嘴啄迪基。艾丽丝的丈夫用枪瞄准鸟开火,可鸟照样在他们头上盘旋,想要吃掉迪基。鸟以为迪基是只虫子,因为他实在太小了。
“我们在找希望之树。”达尔西解释说。
“你当然可以,”艾丽丝反驳说,“你给我过来,坐上马车,等我们回家你再解释。”士兵走了过来,上了车。
“你参加的那场战争,谁赢了?”达尔西问。
于是,他们许愿,艾丽丝的丈夫又变大了。他把帽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捡起来放进帽子里。
小老头挺灵巧地一蹦上了车,大伙儿赶着马朝前走。“我会用刀子削东西。”小老头说。
“唉,我看我们得自己去找希望之树了,”红头发男孩说,“走吧。”
“这是草,”红头发男孩向大家解释,“我们最好走这边。”
“今天你过生日了。”她身边有人说话。她赶快睁开眼睛。床边站着个她不认识的男孩,长着一张又瘦又丑的面孔,一头的红发把房间都照亮了。他穿了一套黑丝绒做的西服,红袜子红鞋子,肩上挎着一只大极了的空书包。
“你要些米饭和肉汤,对吗,宝贝儿?”艾丽丝问。
“我要——我要……让我想想我想要些什么。噢,有了,我想要些青豆、指形糕饼、梨和麦乳精。”她说完了,她面前的青草上已经摆好了这几样东西。
“够大了吧?”艾丽丝有点不放心。
他们都停下马。过了一会儿,乔治好受一些了,他们扶着他,让他坐上马车。
“你最好要点别的东西。来,把糖给我。”艾丽丝从他手里把糖拿了过来。可她刚拿到手,糖就不见了。
“别踩到他身上。”达尔西尖叫起来。几乎就在这个时刻,达尔西和艾丽丝都变得跟迪基一样小。艾丽丝抱起迪基,又用另一只手搂住达尔西。
“你这个又懒又坏的老坏蛋!”她对他大吼大叫,“你只会坐在那儿跟不认识的人嚼舌头。家里连根煮饭的柴火都没有了。”
“他啊,”好圣徒弗兰西斯说,“他已经有不少东西了,我没法再给他了。他老了,没什么要求了。他到哪里去了?”
“艾丽丝,你知道他不能吃糖。”达尔西说。
“迪基怎么又变大了?”达尔西问。
“不许打坏我的兵。”迪基又说。
“是野餐吗?”小老头问,“我从前参加过好多次野餐会的。”
“要米饭和肉汤。”迪基说。这两样东西就出现在他面前。
“是吗,”艾丽丝丈夫说,“战争跟战争还是不一样的,对吗?”
“我认为,”红头发男孩说,“我们最好祝愿艾丽丝的丈夫变回去,跟他原来一样大。我们都待进他的帽子里,让他把我们送回家。”
红头发男孩噗噗地吹。
“那你得把气放掉一些,”艾丽丝立刻说,“这马让达尔西骑的话太大了。”
“那一条。”小老头回答。他们穿过树林向前走。
“他帮艾丽丝喂红雀,”好圣徒弗兰西斯说,“要是他再离开艾丽丝的话,他就会成为一个只有自私念头的人了。”
“这样还省钱,对吗?”小老头说,“她们会拎些烙铁、擀面杖之类的东西扔出去的,是吧?”
“他是艾丽丝的兵,亲爱的,”达尔西说,“这位就是你在战争中失去的士兵吧,艾丽丝?”
“你,老头儿,”艾丽丝说,“你把糖还给我,听见了吗?你就这样从娃娃手里抢糖。你,把糖给我,听见了吗?”
“那个没用的老东西把他的吉列卜斯掉到了出埃及记的帽褶里去了,迪基给他找了出来。”艾丽丝解释道。达尔西又使劲地搂搂迪基和艾丽丝,艾丽丝和迪基也使劲地搂搂达尔西。
“你们看见狮子时候都不想要马,马就没有了,”红头发男孩说,“狮子跳出来的时候,你们大家都想跑,可你们骑在马上,坐在车上就没法跑了。”
“嗨,达尔西!你好啊,达尔西!”他们都喊了起来。达尔西搂住迪基和艾丽丝,迪基和艾丽丝也使劲搂住达尔西,艾丽丝的丈夫高兴得咧开嘴,露出满嘴白牙,红头发男孩用他古怪的带黄斑点的眼睛望着他们。
“我们一路上会打听的。”男孩说。
“这是因为今天你过生日。”他解释道。
“客气点嘛,女人,”他说,“你朝我扔些什么东西?鸟儿吗?”
但是,迪基已经看见鞭子了。男孩想把鞭子放回书包的时候,迪基嚷了起来。于是,男孩便把鞭子给了迪基。迪基和艾丽丝坐上马车,迪基一手拿缰绳一手拿鞭子。
“艾丽丝只要一匹跟兔子那么大的马,”乔治说,“可他要是像兔子那么大的话,他就拉不动车了。”
“我来了,埃格伯特;我来了。”
“是吗?”小老头听了很高兴,“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我们得穿过河去。”红头发男孩说。
“我想你说得很对,”艾丽丝的丈夫说,“是在水上打的吗?”
“什么,”小老头挺吃惊地说,“我没拿呀。你自己拿走的。”
“噢。”达尔西说。男孩把这两匹马吹大,把缰绳交给乔治,然后,他从书包里掏出第四匹小马,小马套着一辆柳条做的小车子,车上到处都有铃铛。迪基高兴得快发疯了。男孩吹的时候,艾丽丝挺紧张地看着他。
“这真是天下最怪的怪事。”达尔西说,因为这条河像片雾,他们能在河里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条大街在两边的房子中间蜿延伸展,河水又带着紫藤萝的香味。
“哎呀,艾丽丝!”达尔西喊了起来,“他没这么干。是迪基要的枪!”
“我不舒服了。”乔治说。
“你是谁?”她挺吃惊地望着那红头发的男孩开口问道。
“早上好,弗兰西斯神父。”红头发男孩说。
红头发男孩也顺着梯子爬了下来。他弯下腰,揿了一下梯子上的一个亮晶晶的小开关,梯子里的空气嘶嘶地往外跑,又变成了六英寸长的玩具梯子。男孩把梯子放回书包里。他简短地自我介绍:“我叫莫里斯。”他用带黄斑点的眼睛一一地看了看艾丽丝、迪基和乔治,接着说:“来吧。”
“干吗不跟我们一块儿去,给我们带带路?”红头发男孩提议说。艾丽丝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达尔西问她。
“嗯,”小老头说,“因为它看上去比别的东西还要像吉列卜斯。”
“这家伙比大象还要大。”艾丽丝说。
“老天保佑,”他大声说道,“地震啦!”
“当兵的日子不好过啊。”艾丽丝说。
达尔西擦擦眼睛,细细一看,大叫起来:“嗨,这是吉列卜斯!”
“我当然不会,太太,”小老头说,“我连想都不会想。”
小老头用脚后跟使劲地踢小马,小马又蹦又跳,笼头上的小铃叮叮当当响成一团。“我从前打仗的时候骑过马,”小老头说,“我从前是这样骑的。”说着,小老头策马飞驰,他的胡子顺风飘拂,后来,他让马飞似地转过身子又冲了回来。
“我才不要呢,”乔治说,“我希望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狮子。”乔治的话刚说完,狮子就消失了。
“他们是达尔西、迪基、艾丽丝和艾丽丝的丈夫。”红头发男孩一一介绍。
“听着,你们大家都等着。”红头发男孩说道。他把小马举过脑袋,小马的小蹄子在他的手掌里又刨又扒。“大家往后站。”
“啊呀,那儿又是那棵白树,”达尔西挺惊讶,“我们又走回来了。”
他们吃完了以后都骑上马。红头发男孩问小老头:“现在该走哪条路了?”
“走了。”红头发男孩回答说。小老头走了出来,爬上篱笆。
“我敢说我在这森林里杀死过一百头老虎和狮子,”小老头说,“就是用剑这么杀的……不对,我打仗的时候用剑。我不记得我用什么杀的狮子和老虎。那是另外一种武器。”
“这是我的小马,”红头发男孩说,“他认识回家的路,不要紧的。”
“我吃了吗?”小老头问。他摇摇头,花白的长胡子飘动了几下。“我年轻的时候真能吃冰激凌,是个老手。不过,我们现在不大吃冰激凌了。”小老头把他劈的柴往一边推了推。“请在这根木头上坐会儿吧。”小老头挺有礼貌地说。
“你是不是想要点面包、黄油和白糖?”达尔西连忙说,“也许你想要些饼干。”
“小狗,狗。”迪基喊了起来。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打那个吉列卜斯。可他越打,吉列卜斯就变得越来越大。
“艾丽丝和迪基可以坐马车,”红头发男孩想出了一个主意,“你不怕坐马车吧?”
“你不把那玩意儿弄走,我才不过来呢,”艾丽丝说,“你呀,达尔西!你可别过去呀。”
“我真是非常抱歉,”达尔西说,“迪基是个坏孩子,他不该把你的吉列卜斯砍成两半。”
“我才不会呢,”小老头回答,“我担保我一定会用剑把他砍成两段。要是我手里有把剑的话,我会表演给你看我怎么砍的。”他手上果然有了把剑——一把亮晶晶的、崭新的、带金把的宝剑。小老头看看宝剑,把它在外衣上使劲蹭,使它光亮得像面镜子。他把剑递给艾丽丝的丈夫看。艾丽丝的丈夫说这是把好剑,可对他来说,有点太长了。他喜欢刀子,那种你可以系在绳上,塞在背后的衬衣里面的刀子。
“这样的事是有可能发生的。”男孩边说边从书包里拿出样东西。“所以才要过生日。要是在你过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用他那带黄斑点的古怪的眼睛望了她一眼,“要是你左脚先上床,在睡着以前又把枕头翻了过来,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他挺精明地说。
于是,她掀开被窝下了床。果然,她穿戴齐全——鞋子,袜子,还有那件跟她眼睛的颜色挺相配的带蝴蝶结的淡紫色的新裙衫。红头发的男孩走到窗口,站了下来,脸贴在玻璃上。
“摘过的,弗兰西斯神父。”达尔西说。
他们来到河岸边。奇怪的是,这条河不是横的躺在地上的,而是像一堵灰墙似地直挺挺地站着。
“那他不会再想要什么东西了。”好圣徒弗兰西斯说。
“什么?今天早上你还跟我们在一起玩了,”达尔西吃惊地大叫起来,“你不记得了?你吃了苹果馅饼和冰激凌!”
“哼,我可不喜欢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认为我们最好掉过头来回家去。”
“我想是的。”乔治说。
“叫出埃及记,”艾丽丝说,“一共有两个丈夫。另一个叫创世记。可是他心眼儿不好,活了不到十岁就死了。”
“哎呀,艾丽丝!”
达尔西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站在茅屋前面的小路上。过一会儿,她听见房后有人在劈柴。她开门走进前院。茅屋的大门紧闭着,门边地上有些有人用刀子削木头削下来的碎木片,庭院里这儿那儿扔着一个烙铁,一根擀面杖和一只闹钟。达尔西绕到房后面,发现有个长着长长的花白胡子的小老头在劈柴。达尔西走到小老头跟前。“别人上哪儿去了,埃格伯特先生?”达尔西问道。
“我看我们都变小得了,”小老头建议说,“那样的话,我们还能待在一起。”
“对极了,”艾丽丝的丈夫表示赞同,“我从来没看见过当兵的在打仗的时候得到什么好处。不过,白人打的仗都有些古怪。下次白人再打仗,我想我是不会去了。我想我还是待在军队里的好。”
“是田鼠捣的鬼,”红头发男孩说,“来吧,咱们最好回到树林里去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呣,这棵树看上去跟那棵树一模一样,至少在我看来,”红头发男孩说,“好吧,走哪条路?”
“我看这个办法不错。”小老头赞许地说。
“那边那条路。”小老头反应敏捷。于是他们又驱马前进。
艾丽丝的丈夫拿起帽子向前走。达尔西、迪基、艾丽丝、红头发男孩和小老头坐在帽子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见艾丽丝丈夫的脑袋、天空和树顶。过了一会儿,迪基睡着了,达尔西也开始发困。可她觉得很不舒服,因为艾丽丝丈夫的帽子里没有枕头。
小老头扔下斧头转过身来。“太太?”小老头说。
“你干吗不表示个心愿,要副假牙?”达尔西问。
达尔西尖声叫了起来,乔治连话都没说完,艾丽丝的丈夫吼叫起来,好像拉响了浓雾警报。可是艾丽丝的嗓门最高,盖过了别人的喊声。他们顺着大路逃跑。艾丽丝的丈夫爬到一棵树上。艾丽丝一手抱着迪基一手拽着达尔西使劲跑,乔治跟着她们后面一面跑一面高声大叫。可是,小老头跑得最远,手里还拿着剑。
“我从前有好多马。”小老头说。
“你们是不是每个人都从那边树林里的一棵树上摘过一片叶子啊?”好圣徒弗兰西斯问道。
“要糖。”迪基又说了一遍。
“我找不到他们了,”达尔西解释道,“我们刚才在一起的,可他们不见了。”她哭哭啼啼地说。
“乔治呢?”达尔西问。
“也许不怕,”艾丽丝没有把握地说,“达尔西最好也坐马车。”
我真希望我能躺在自己的软绵绵的舒舒服服的小床上,达尔西自言自语地说。“不,我不要!我不要啊!”她尖叫起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又自个儿躺在家里她房间的床上。“我不要待在这儿嘛!”达尔西哭哭啼啼地说,“我要去找埃格伯特先生,他会告诉我大家在哪儿的!”
“没有,太太,”小老头说,“那场战争里,将军就不止七个。”
“所以,你们拿了树叶许心愿都有点自私自利,是吧?”
“现在,”达尔西紧紧地握着浅蓝色的树叶,闭上眼睛说,“我要去找迪基、艾丽丝、莫里斯和出埃及记他们……”
“我可不要,”乔治马上说,“我不想变小。我希望我在家里。”于是,乔治消失了。
“我也要吃点东西。”迪基说。他话一说出口手上就有点东西。
她醒了,但她并不立刻睁开眼睛。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感到很暖和,好像体内还有一个小气球在变得越来越大,不断上升。要不了多久,这个小气球就会升到她的嘴边,跳出嘴巴,一下子就蹦到天花板上去。她身体里的小气球越来越大了,使得她浑身上下胳臂腿儿都刺痒。这是怎么回事?她挺纳闷的。她闭紧眼睛,使劲儿想昨天出什么事了。
“他老婆来把他带走了。”艾丽丝说。
“这一带的人没见过这棵树。”小老头说。
“肯的,弗兰西斯神父。”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于是,他们把树叶还给好圣徒弗兰西斯。他便从长袍下面取出一只柳条编的鸟笼,放进一只蓝知更鸟给达尔西。他又拿出一只鸟笼,放进一只黄鹂,递给红头发男孩。然后,圣徒弗兰西斯送给艾丽丝一只红雀。因为迪基很小,又是达尔西的弟弟,他便送给迪基一只羽毛尖是淡蓝色的小白鸟。
“我要个兵。”迪基说。
“你——”艾丽丝说了一声又尖叫起来,“你,你这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你把我们赶快送回家,免得这个老混蛋把我们都打死了。你来把枪捡起来。瞧瞧他,居然掏出枪来对着我跟这个小娃娃!”
“刚才我们走到你跟前的时候,你在削什么呀?”达尔西问。小老头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块木头,他们大家都围在马车边上凑过去看。
“没有,没有,”小老头说,“不是同一棵树。这又是一棵玛洛马克斯树。树林里这种树多着呢。”
“我要苹果馅饼和冰激凌,”小老头说,“我家里不大吃冰激凌了。”他又解释了一句话。
“嗨,这可是件怪极了的怪事!”她看着红头发的男孩说。男孩正忙着掏他的大书包。
“才不会呢,”小老头舞着剑说,“我担保我会——”
“我也觉得这就是那棵树。”红头发男孩说。
“早上好。”红头发男孩挺有礼貌地打招呼。
他们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小老头的眼睛一片蓝色,慈祥极了。“我从前参加过好多次野餐会,”小老头说,“可最近好久没去野餐了。”
后来,他们听不见鸟啄帽子的声音。艾丽丝的丈夫抬起帽沿朝外看。
“好吧,上车吧,”艾丽丝粗声粗气地说,“可你们的妈妈会不高兴的。”
“不管,”乔治咕噜了一句,“我就要吃嘛。”
“乔治不懂得怎么许愿,”好圣徒弗兰西斯说,“他许的第一个愿让他吃了顿苦头。第二个愿望让你们大家莫名其妙地担惊受怕。他许的第三个愿望也不好,你们大家遇到了麻烦,可他丢下你们跑了。”
“啥都不是,”艾丽丝说,“没人见过这样的东西,他没见过,别人也没看见过。”
“我要些火腿、肉汤、玉米面包和一杯咖啡。”艾丽丝说完,东西就来了。
“这是啥玩意儿?”达尔西问。红头发男孩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什么东西的味道?”
“是小狗。”迪基说。
“我的名字叫莫里斯。”男孩说。他的眼睛挺特别的,里边有火星那样的金色的斑点。“起来吧。”
“我真希望我能找到我的吉列卜斯。”小老头说。大家都愣住了,因为山消失了。小老头说:“有样东西跳进我的口袋。”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他的吉列卜斯。“哈,”小老头说,“我又找到了我的吉列卜斯。我真高兴。这是我削的最好的吉列卜斯。”
“我真希望我过生日的时候不会下雨,”她挺失望地说,“我本来以为也许今天雨会停的。你说呢?”红头发的男孩看看她又望望窗外,他把窗户推了起来。“啊呀,别开窗!”她喊了起来,可又马上不说话了,因为,窗户一抬起来,她看到的不是雨和冬天的黑黝黝的树木。她看到一片柔和的灰蒙蒙的雾,还带点紫藤萝的香味。楼下雾的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人的叫喊声:“下来呀,达尔西;达尔西,快下来。”她隔着上边的那扇窗户往外望,透过玻璃,看到的是雨和没精打采的黑黝黝的树,可是,在打开的窗户外面是柔和的带紫藤萝香味的雾,还有呼唤她的声音:“下来呀,达尔西;达尔西,下来。”
“因为我是莫里斯嘛。”红头发男孩说,他又挺认真地加了一句:“况且,过生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他们听见号角声,他们赶着马向前走,到了一座灰色的大宫殿。红头发男孩又停了下来。“走哪条路?”他问。
“她根本不知道你要骑马,她怎么可能说呢?我想我们这样上哪儿去都行。”
“我的是软糖,”小老头说,“我以前最喜欢吃硬糖。可现在只好吃软的啦,因为我的牙齿跟当年年轻时候不一样了。”
“哎呀,艾丽丝!”达尔西说,“他没拿。”
“还有乐队呢,”艾丽丝也来劲儿了,“还有一头象,有十匹马加在一起那么大。那头象是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大的东西。天哪,天哪。”
“你这辆马车和这匹小马真好。”小老头说。
艾丽丝又哼了一声,嗤之以鼻。“我担保你这辈子除了有人对你扔烙铁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们策马前进。士兵和小老头并排坐在马车的后座。
“呣,那棵树就是希望之树。要是树上有一千片叶子,来了一千个男孩子和女孩子,每人摘一片。那么再来人的话,树上就没有叶子了,对吗?”
“不,这匹马给达尔西。”红头发男孩说。
“我敢说你又怕老虎又怕狮子。”乔治说。
“你这个老糊涂,”艾丽丝用她的细嗓子对着小老头大喊,“瞧你干的好事!别往我们身上踩!”
“我饿了,”迪基说,“我要——”
“什么是假牙?”小老头问。
“哎呀,艾丽丝!”达尔西只好叹气,迪基又唱了起来,“去马,去马。”
“要是我们有枪的话,”他对迪基说,“我们就可以打这些松鼠和小鸟了,是吗?树林里可打的猎物多得很。”
“住手,”士兵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老不回来。”
“帐篷上有旗子,”达尔西说,“上面有彩旗迎风飘扬。”
“艾丽丝的丈夫还没有鸟呢。”达尔西说。
“麦琪。”老头儿说。他老婆进屋又拎了只鞋子朝他砸过来,他转身跑到房子的拐角。老太婆站在门口气呼呼地瞪起眼睛看着他们。
小老头又用舌头啧啧两声,又把手伸进口袋里。“瞧瞧我今天早上在路上捡着的好东西。我起先以为这是片叶子,不过,我现在相信不是老龙的鳞片就是阿拉伯大怪鸟的羽毛。”
大雾像顶大帐篷把他们罩了起来,一阵暖洋洋的轻风吹了进来,带来一阵紫藤萝的香味。他们穿过草坪来到街上,红头发男孩停了下来。“嗯,”他问,“我们怎么去?走着去?坐出租汽车?还是骑马?”
“马戏是在一个大帐篷里演的,”乔治说,“帐篷大得都罩得下我们的房子。我真希望我有一张马戏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