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单独一人走在路上。他内心暗忖:为什么是我?
“对了,这样好了,先请博雅大人到那桥上一趟,亲眼看过那女人后再下判断也不迟,最后再决定要不要劳烦晴明大人出面解决……”
调整了几次呼吸,博雅大喝一声,跳越栏杆,让身子飞舞在半空。
为什么现在还在桥上?
腰上佩带着长刀。
有些悲哀,也有些懊恼,而且,很害怕。
这并非无法跳下的高度。
停止吹笛,博雅呆立在原地。
来到东岸桥头后,博雅发现自己其实是站在西岸桥头。
反之,若是从东岸往回走,走到尽头时又会回到东岸。
大气极为清爽,弥漫吸足了水份的树木与草丛的味道。
结果,不知不觉中,众人之间竟形成了一股让博雅跑一趟的共识。
那女人根本没杀害任何人。
是夜路。
是既大又皎洁的皓月。
高度约三公尺半……
月亮也出来了。
而且明明可以不去,大家却刻意跑去凑热闹,才会撞见那女人。
灵机一动,博雅从桥上俯瞰着河面和河滩。
从桥西岸走到桥中央,再走向前方的东岸……
反复了好几次,结果都一样。
然而,已经脱口说要去,便不得不去了。
优美的笛子音色宛如香气芬馥的隐形花瓣,逐渐融入风中,溜滑在潮湿的大气里。
方才不是渡过整座桥了吗?
不知何时,博雅已沉醉于自己吹奏的叶二笛声中,忘却了所有恐惧、悲哀与懊恼。
来到东岸桥头,刚跨出一步,博雅便已经又回到西岸桥头,面对着东岸,眺望着与方才一模一样的景色。
夜空益发转晴而透明起来,博雅沐浴着静谧无声、自天而降的月光,走在桥上。
“是呀。先请博雅大人跑一躺,看看状况再说吧。至于要不要劳烦晴明大人解决,就让博雅大人自己下判断算了。”
这是摆明在眼前的事实。
博雅吹的曲子,是自大唐传来的秘曲《青山》。
“气人……”博雅叫道。
怎么办……
既然无法直行,干脆横行……换句话说,从桥上跳下去的话,应该可以脱离这桥的结界吧。
看样子,这桥似乎在某种奇妙的结界中。类似晴明铺设的那种结界。
“唔……唔……”
太美了……
乌云大大地裂开了,破碎云朵在上空浮游,云间露出夜空。与其说可以在云间望见夜空,不如说是零碎的云朵在夜空下流动。
探头往桥下看,只见月光在水量充沛的河面闪闪发光,流水发出潺潺响声,往前奔流。
可是,到底上了谁的圈套,博雅自己不太清楚。
和着笛声节奏,博雅闲情逸致地继续前进。
“听说博雅大人曾与晴明大人一起到罗城门,从妖魔手中夺回那把失窃的琵琶玄象。”
博雅很后悔当时不假思索地如此回答。
源博雅这男人的个性,似乎无法抗拒这种众口同声的氛围。
没有任何人伫立在东岸桥头上。
就从这儿跳下去吧。
就这样边走边吹起笛子来。
这回不再边走边吹笛,步步留心地往前走。
总不能为了这种事特意去劳烦晴明跑一趟。
如果非要说到底是什么地方错了不可,也只能怪自己错了。说到底,当时大家呼唤自己、自己站起身那瞬间,正是错误的开端。
结果,博雅只能在桥上东来西去,哪一边都无法抵达。
博雅下定决心,将叶二收进怀里,双手撑在偏西的栏杆上。
“博雅大人,万事就拜托你了。”
博雅走在路上。
藤原景直和橘友介同时向博雅俯首恳托。
“好吧!”
博雅只能支支唔唔,搪塞了事。结果,不知是谁竟然建议:
与透明大气同化了一般,博雅在风中往前行走。
明明眼前便是对岸风景,月光也明晃晃照在那风景上,自己却无法跨进那风景中。
再度间隔着时间反复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所谓场面的氛围,似乎比妖魔鬼怪之类的更要难以收拾。
“要不要带随从?”有人问。
当大家恳求博雅告知晴明这件事,博雅无法一口答应。
只要稍微偏西或偏东,底下便是没有水流的河滩。
嗯?博雅回过神来。奇怪?怎么还在桥上?
难道是让狐仙之类的妖物给捉弄了?
不知不觉中已来到堀川桥前,但博雅依然继续往前走去。
博雅疑惑万千地继续前进。
“妙策!”
大概是当时那场面的氛围令自己上当了。
“有道理。”
博雅张开双腿伫立在桥上,抱着胳膊左思右想起来。
是大家自愿到那桥上去的。
“不,我一个人去。”
博雅暗忖,大概是自己心神恍惚没注意到,于是继续走到东岸桥头……
万一行不通,至多再回到桥上来而已。
反正桥下并非全是河水。
夜空一放晴,这些混合在大气中的水气与丰饶的植物香气,反而令人感觉神清气朗。
东岸桥头依然不见任何人影。
虽然是身不由己的演变,可是,无法拒绝他人的恳求,确实也是自己的个性使然。
博雅想起怀中的笛子,伸手自怀中取出叶二,凑近唇边。
如果不愿意撞见那女人,不去便可以了;就算是有非渡河不可的事情,也可以利用其他桥。
“这该怎么办……”
位于桥彼端的国子监建筑与所有树梢,因皎皎月光显得更加黑漆一团。
博雅继续前进。
又暗中思量:为什么是单独一人?
总觉得好象上了大家的圈套。博雅内心如此想。
弃之不理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