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种方式碰见一个男人，就是不道德的，就算他是我们教会的弟兄也一样。这一点，你很清楚。”
“也许，在你内心最深处，恐怕有想要逾矩、想叛逆的冲动？”
“当然了，我们都年轻过，都感受过年轻人的欲念。甚至还有那么一次……”
他微笑，从扶手椅旁的书架上抽出两本《圣经》，把其中一本递到她面前。
当她读完《创世纪》第8章第21节后，他又换到下一个章节。显然地，他一直关注先前在《瞭望台》读过的文章。关于要引用的《圣经》章节，他如数家珍，知之甚详。
从此以后，她不能再亲近霍康了。
耗了这么久，玛格丽特还是没搞清楚，自己这次为什么被叫来促膝长谈。她还在等老爸开金口告诉她原因。
玛格丽特相当乖顺地听从父亲的指示，翻找着《新约全书》中正确的段落。不过，这次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不打算等她了。
“可是，我又没有……”
她不会是在窃听吧？玛格丽特只是单纯怀疑，不过根据她过往被父亲叫去恳谈的丰富经验，最坏的状况不外乎爸妈已经达成协议，而母亲会极度不耐烦地在厨房踱步，仿佛在医院大厅里等候“好消息”的病患家属。
他沉默片刻。
他刻意强调最后一句话：玛格丽特有义务乖乖听话。
他点点头，陷入沉思。
他身子向前倾，盯着她的双眼，把她从里到外瞧了个仔仔细细。
玛格丽特点点头。
讨厌，玛格丽特心想，她一定又犯错了，不然父亲没事怎么会请她过来“促膝长谈”一下？
“玛格丽特，看到没？父母的确比子女见多识广。可是，年轻人受到不当的欲念影响，总会觉得自己比父母厉害、聪明得多。玛格丽特，你现在是少女，你绝对需要我和妈妈的指导，才能度过这段青春期。”
父亲直摇头。
父亲又开始念经：“身为家长，我有绝对的责任引导你度过各种困境。但年轻人的通病，就是听不进父母的忠告。为什么会这样？你觉得呢？”
“你应该要了解，我们由衷希望你能够远离那种会使你迷失、冲动、堕落的场合。”
只是，这次又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碰见而已……”
“你现在还是少女，我跟妈妈仍然有责任引导你，规劝你！同样地，你有义务听从我们的建议。”
“你知道问题在哪里吗，玛格丽特？”父亲试图开释她，“这跟你的心有关系。你的心中住着心魔。”
父亲随手抓来一支钢笔，漫无目的地把玩着，似乎已经忘记玛格丽特还坐在对面，父女俩正在促膝长谈。
玛格丽特眼神飘移，闪烁不定。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或者更正确地说，她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更不知道爸妈究竟想听什么。
父亲脸红了，低头望着自己的膝盖，似乎突然害羞起来。
“在第17章第9节，耶和华也借由耶利米先知警告我们……”他又停顿下来，等着玛格丽特找到正确的段落，确定她已经找到才继续念下去。
她知道，再怎么不愿意，都不能在这时回避父亲犀利的眼神，不然等于自找罪受。
讲到这儿，父亲变得相当严肃，身子微微颤抖着。
“人心比万物都诡诈，坏到极处，谁能识透呢？”
“身为关爱子女的父母，我们必须保护你，提醒你避免和那些不遵守上帝戒律的青少年鬼混。”
他老爱玩这套，一开始先故弄玄虚，让玛格丽特摸不着头绪，然后再一箭穿心，直接切入要害，不假辞色，每次都让玛格丽特措手不及。
不过她想笑也来不及了，父亲接着又严肃了起来。
她知道，妈妈静悄悄地躲在厨房里，一声不吭。
他再次欲言又止，让思绪重新沉淀下来，换个方式开头：“身为真正的基督徒，我们有机会亲自体验到，依据基督教戒律生活是多么难能可贵。”
想叛逆？废话，她一直都想耍叛逆。
这时，他冷不防再度开口。
他又笑了，显然觉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很有趣。
他注视着玛格丽特，很有耐心地等她翻到正确的页数。
“很多年轻人整天只想跟异性混在一起，其他什么事都不想做。一想到可以跟有趣、帅气或美丽的异性朋友独处，一颗心就如小鹿乱撞，心跳加速。”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玛格丽特，像是要将她看穿。
他抬起头来。
老天，她怎么那么容易犯错！是她整天抱怨吗，还是因为她一点热忱都没有，开会时不专心、打瞌睡，闷闷不乐，摆臭脸？还是……还有别的原因？
她和父亲促膝长谈的结果总是这样，千篇一律。
他欲言又止，仿佛觉得往事实在太不堪，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口。
“对……”玛格丽特泪水盈眶，声音细若蚊蚋。
“我们可能是这世界上最有资格规劝你、开导你的人了，不是吗？当你还小的时候，我们就很了解你了！不过，这些可以暂时不提。”
“我可以告诉你，真的有那么几次……”
更糟的是，她还不能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没意义，她得请耶和华一定要宽恕她，今晚，她必须一直祈祷、忏悔……
“《圣经》上说：‘人从小时，就怀着恶念。’就在《创世纪》第8章第21节。你可以试着自己找出来。”
他又策略性地暂停一下，想瞧瞧玛格丽特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她又低下头去，刻意避开父亲的眼神，什么都不想说了，只等着最后的判决。
“耶和华希望你顺从父母的指引，而父母受他的托付，有绝对的责任与义务照顾你，开导你。因此，他对你提出忠告：‘你们做儿女的，要在主里听从父母，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使徒扫罗所写的《以弗所书》……”
“玛格丽特，有人看见你和霍康在城里手牵手逛街。”
“就拿异性关系来说吧。这么敏感的话题，你觉得身为你的父母，我们能够给你什么建议呢？”
“可是，霍康没有不遵守戒律啊！”她求情般地喊道。
父亲将她的头扶正，轻拍她的面颊，继续柔声说道：“身为父母，我们都了解，对异性的爱恋与感情非常……强烈，以致难以克制。你喜欢的这位教会弟兄……他叫霍康，对吧？”
最后一句其实是玩笑话，但只有爸爸在笑。玛格丽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父亲在跟她开玩笑，想化解一下凝重的气氛。
“我和妈妈都有义务规劝你，这是相辅相成的！”
“宝贝，你知道吗，我觉得啊，我们应该拿出《圣经》，好好研究一下。”
他仿佛想告诉玛格丽特：我完全了解你的想法，我也跟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也面对过各种诱惑，各种试炼。
“我们可以和你分享过来人的经验。”
所谓的好消息，不外乎玛格丽特又认错了，知道自己又做错了，然后答应要再次“悔过自新”。
玛格丽特听到这句话，最后一次抬起头来，满脸绝望。
英格玛边说边拍拍自己的胸膛，他的声音沉稳柔和，客观而不激动，仿佛在讲述某种深奥的道理。
父亲发现她无话可说，脸部突然抽搐一下。
“我们只是喝杯咖啡。”玛格丽特低下头，嗫嚅着。
玛格丽特心急如焚，努力在自己恶贯满盈的记忆里翻找着曾经做过的不道德的坏事，但就是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父亲关上厨房的门，要她坐下。“我们应该要好好谈谈。”
“玛格丽特，你觉得呢？”
“嗯，你这样说是没错。不过今天我很不巧地听到，这位年轻帅气的霍康才被我们教会的一位长老关切。他已经遭到严厉警告。我和妈妈发现，你的心正在迷失。因此，我们才这样劝告你。但一切都看你自己了，我们不能逼你接受我们的说法。宝贝，你是否愿意听从我们的劝告，避免这场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