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日本社会排外,中介对租房和短期居住的外国人不太友好,所以只能拜托S先生和我同道。去看公寓,下了地铁站贴着铁道走,窄窄的只能容下一人的道路,旁边是铁丝网。电车在低处跑,草地上散落了些紫色的花。
S说:“我19岁在神奈川的房子就在铁道旁边,听到列车的声音很开心。”
车窗外鳞次栉比的街道越来越破败,我总觉得在车上的感觉十分熟悉,仿佛在文学作品中读到过,后来查到《挪威的森林》里男主角也坐过这节车厢:
S先生说:“我喜欢铁道旁边的房子。”
基本上确定了要住这间公寓,定下来之后告别了S先生,去坐公寓附近的“都电荒川线”。那是东京仅存的路面电车线,行驶的时候会发出叮叮的声音。它只有一节粉红色的车厢,速度非常慢,慢得拖住了整个城市的后腿。
“电车紧贴着家家户户的房檐穿行。一户人家的晾衣台上一字排开十盆盆栽西红柿,一只大黑猫蹲在一头晒太阳。在院子里吹肥皂泡的小孩闪入眼帘,石田亚由美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耳畔。甚至有咖喱气味飘至鼻端。电车像根缝衣针一样在密密麻麻的住宅地带蜿蜒前行。”
原来我刚刚看的公寓所在的庶民区就是《挪威的森林》里绿子的家。那些便宜的风俗店、挨挨挤挤的平房,就是渡边去找绿子时穿过的地方。而我刚刚经过的地铁站前的商业步行街,则是绿子家“小林书店”的所在地,那家销量担当是低俗色情杂志的昏暗小书店。
我感激S先生的敏感和体贴。铁道边的房子因为很吵,所以价格便宜,但被我们说得像是一种布尔乔亚的浪漫选择。
我坐这趟车去物价更便宜的巢鸭买日用品。巢鸭是相对贫困的生活区,是枝裕和早年拍的《无人知晓》就是根据巢鸭的一桩真实案件改编的。1988年巢鸭警察接到房东的报案,到一处公寓调查,发现了三个孩子和一个婴儿的白骨。原来母亲离家出走,一直是哥哥照顾其他几个孩子,他们靠吃便利店过期的垃圾食物为生,已经严重营养不良。看惯了极其现代化和摩登的东京街景,以及富有浓浓人情味的谦和笑脸,很难想象还有这样悲惨和绝望的事情发生在某个公寓的门后。
我说:“我也是。”
我说:“我童年一直住在火车站旁边,喜欢晚上听着列车哐切哐切的声音,觉得很开心。”
S说:“我也是。”
进公寓看了看,内部整洁干净。公寓的墙上贴着倒垃圾的规定:“周一可以扔纸、布;周二可以扔玻璃、厨余垃圾……”看得人觉得很安心。这样的规则让人有生活的存在感。
退了在永田町的宾馆房间,另外找公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