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种荣耀?头发?”杰德说道。她的语气很莽撞,但我认为她不是故意要显得粗鲁。
“我知道,”杰德答道,“但在这儿,反正也没有人会看到你的头发。”她煞有介事地朝我们一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头发剃光。”
“不吃完是不礼貌的,”贝卡说,“除非你在斋戒。”
“你要是一直这么拔,会变秃的。”贝卡对她说。埃斯蒂嬷嬷在红宝石婚前预备学校里教过我们:如果你太频繁地拔掉头发,头发就不会再长出来了。眉毛和睫毛也一样。
“你可以把我这份也吃了。”杰德说。
“因为有‘踢掉桶’这个动作,”杰德说,“老话就是这么说的。”她看到我们一脸困惑不解的表情,就继续解释,“我觉得,这个说法源自古代吊死人的做法:他们把绳子吊在树上,叫人站在桶上,然后把绳子拉起来,人的脚就会开始乱踢,显然就会把桶踢翻。这只是我的猜测。”
“人死前的遗愿清单。”
杰德第一次在阿杜瓦堂吃晚餐时,我俩一左一右坐在她两旁,那是为了照顾她,因为她太不当心了。不管怎么说,她的表现都堪称愚钝至极。那天吃的是面包和杂炖汤——每逢周一,厨师们常常把剩菜炖成一锅汤,加点洋葱——还有一份豌豆苗和白萝卜做的沙拉。“这汤,”她说,“就像发了霉的洗碗水。我不要吃。”
“是的,你说得对,”杰德说,“我是说:是,维多利亚嬷嬷。”
“是,英茉特嬷嬷。”她会这样应答,也会做出努力坐好的样子。但这种样子摆不了多久,很快,她又会懒散下来,跷起二郎腿。
“嘘……要为你得到的东西感恩,”我轻轻对她说,“我保证这汤是有营养的。”
“那和我们这儿吊死人的做法不一样。”贝卡说。
甜品是用木薯粉做的,一如往常。“我吃不下去,”她当啷一声搁下勺子,“糨糊拌鱼眼。”
“为什么叫桶里的?”
按照丽迪亚嬷嬷的指示,我和贝卡尽了最大努力指导新来的珍珠,杰德;但那就好比对牛弹琴。她不知道怎样心静如水地坐好:背要挺直,双手交叠在膝头;她总是扭来扭去,烦躁不安地挪动双脚。“女人是这么坐的。”贝卡会亲自演示,一边教她。
“你不可以那样做!女人的长发是荣耀所在,”贝卡说,“那是天赐给女人的盖头。《哥林多前书》里有写的。”
“你必须很当心自己对别人讲了什么话,”我对她说,“贝卡——英茉特嬷嬷和我都会原谅你,因为我们明白,你刚从腐化的文化中来到这里;我们正在尽力帮助你。但是别的嬷嬷——尤其是像维达拉嬷嬷那样的老一辈——时时刻刻都在找茬儿。”
“看看自己光头是什么样,”杰德说,“这条在我桶里的清单上。”
“‘桶里的清单’是什么?”贝卡问道。
“你为什么要剃光头发来羞辱自己呢?”我尽可能温和地问她。如果你是女人,没有头发就是耻辱的象征:偶尔,有些丈夫会投诉经济太太不够顺从,或是喜欢责备人,嬷嬷们会先把她们的头发剪掉,再把她们关进示众牢狱里。
她刚来的时候,头发是绿色的——看起来,那也是她们在加拿大的自毁行径之一——但只要走出公寓,她就必须把头发遮起来,所以外人都没有注意到。后来,她开始拔后脖颈的头发。她说那样做有助于她思考。
“别人都在看呢。”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