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喝点兔血。”马利说,“大动脉没有破吧?”
福狼紧紧闭上眼睛。他多么希望能够见到格温妮丝啊。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到她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
“鹿群,但也可能是别的。”口哨说。
说这番话显然用尽了口哨的力气。可是福狼不得不问:“你找到的是谁?”
“你看见了吗,口哨?”福狼问。
“对。”迪莉娅说,她看着福狼、艾德米和口哨,“我猜你们几个作为啃骨狼,对幼穴并不是特别了解吧?”
“可是为什么?他们从部落里偷了吃的吗?”
“是跳舞寻死。”口哨急躁地说。
“什么?”四匹狼倒抽一口凉气。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我想是狼神在保佑口哨吧。”福狼说着,把雪兔扔在地上。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确实是这样,口哨——他头贴着地。我们认为,他可能是听见了鹿群跑过大地的蹄声。”
“是什么?”
“这是一个幼穴,对吧?”艾德米打破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不祥的沉默。
迪莉娅没等她姐姐开口,抢先说:“我知道她什么意思。你们也都看见麦肯部落的人在议庭吵架的情形了,一点规矩都没有。部落正在四分五裂,每匹狼现在都只属于自己,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口哨停了一下才回答,好像在积攒力量。“在这种奇怪的天气,这些铃石好像能在地下互相说悄悄话。你用爪子挠一下它们,它们就会开始低语。这是一部分特殊的狼用来传递信息的一个系统。”
“没错。”马利说,然后她一个一个看了一下自己的同伴,压低嗓门说,“也许我们自己可以组成一个新部落。”
“是悄悄话。”口哨说的时候眼睛看向一边,好像很害怕把这个词说出口。
“也许我们可以跳过啃骨狼的这个部分。”口哨有点想睡了。
福狼、艾德米和口哨都好奇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马利?”艾德米问。
“你别侮辱大链条。大链条就是大链条。”马利再也忍不住,大喊起来。
“她的耳朵!”姐妹俩一起喊。
福狼呻吟出声:“要是我能找到格温妮丝就好了。”
“爱哭鬼——我想……我想他可能也在跟踪什么。他的听觉那么好。”
“血色守卫团。”口哨听见这个词又清醒了,“你们认识塔姆森吧——她也被派去血色守卫团了,不过她已经失踪差不多一个多月了。我就是出来找她的。我本来以为能够找到她的足迹,可是我却找错了。”
“很好,妈妈就是这么教我们的。”
“奇怪,太奇怪了。”马利静静地说。
“别说话了,口哨。留点力气。”
“我想,”马利说,“讲规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都是啃骨狼了,不管你乐不乐意。”
“他怎么知道他看见的那匹狼就是自己的妈妈?”迪莉娅问。
“没有,可是传言比猫头鹰飞得还快啊,顺便说一句,就是猫头鹰亲眼看见的。我发誓。”口哨回答道。
“这么多规矩。”口哨抱怨着说。福狼和艾德米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全都翻起了白眼。这就是真正的口哨。他总能让人哭笑不得。这是他的生存策略。
福狼一直都很爱听口哨讲话,他的声音像是在吹有些沙哑的口哨,可是当他开始嗥叫的时候,和最好的司瑞林的声音一样好听。
“可是这么做根本就一点道理也没有嘛。”福狼说。
迪莉娅瞪大眼睛,两道绿光好像能够驱走洞里的黑暗。
马利灵巧地撕开大动脉,一开始涌出来的血很少,后来血猛地喷出来,直接滋到口哨嘴里。
没多久,兔血就流光了,不过很管用。口哨睁开眼睛,眨了一两下,然后沙哑着嗓子开口说话。
“你是在哪儿找到它的?”迪莉娅问,“这么多天,这是我们见到的头一只。”
“悄悄话?”其他几匹狼问道。
“对,是那些彻底绝望的狼。他们不想嗥叫,因为他们不想让所有的狼都知道。”
“我想是的,因为我没有见过其他样子的面具。”
“福狼,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逮住的那个食地衣兽吗?”
“特殊的狼?”福狼问。
“她的耳朵。”
“当然记得,老朋友。”
“对,他说如果他有耳朵的话,他知道肯定也会长得像那对耳朵一样。”
“没有,不过我咬扁了他的头。”
洞外的风呼呼地刮,福狼在想:不知道是不是某块覆盖着冰雪的铃石旁边,正有一匹狼在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挠出死亡的消息。
“哦,天哪,你是怎么逮住那个食地衣兽的。我当时也很饿呢。”
“他们认为,先知是大链条上的一部分,连接着大地和斯卡斯加德的星梯。”
风还在吹。福狼站起来,伸伸腿,走到洞口往外看。冰晶一样的雪花在黑暗的空中飘过,像是闪闪发亮的白色羽毛。他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够了,便决定出去再打点小猎物。等到口哨恢复了力气,他们就可以继续向边境前进。他知道他要带着口哨一起上路的决定是对的。特别是他一想起那对姐妹花迪莉娅和马利,还有她们说的部落正在分裂的话时,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更对了。马利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他们现在都是啃骨狼了,也许他们可以成立一个新的部落。虽然现在有可能不是成立新部落的最佳时机,可那对姐妹的话也有道理,不过现在他们要先去边境。如果他们能够找到史崔克或者是克里克,还要把他们也带上。绝对不能把啃骨狼留在部落里,让他们继续过那种最后一个才能吃东西,并要忍受无边无尽虐待的日子,特别是在这种虽然是夏日,却永远是冬天的时候。
“先知?”福狼问,“什么先知?”
“他们想求死?”
福狼倒吸一口气:“你是说猫头鹰战士打仗时戴的那种面具?”
两姐妹点点头。迪莉娅小声说:“至少我们有妈妈——非常好的妈妈——可你们三个却不曾真正拥有母亲。”
“狼怎么会有猫头鹰的面具?”艾德米大声问。
“面具!”他们全都喊起来。
如果能够比较的话,口哨甚至比爱哭鬼还要瘦。他的屁股上已经有一块地方秃了,除了骨头就是皮。见到朋友没有两秒,口哨便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有点精神错乱。四匹狼拖着他几乎没有生命气息的身子来到一个小洞,这里原来可能住着小狼什么的。艾德米立刻发现这里有一群田鼠。她两三口就把他们抓住、嚼碎,一点一点喂给口哨,这时福狼也发现了一只相对来说比较肥的雪兔。
“可这个信息系统是怎么工作的呢?”艾德米问。
“现在,既然这只兔子已经没有心跳,我们不如用力挤他的身子,这样口哨喝得能够多一点。”迪莉娅说。
“什么?”四匹狼全都惊呆了,根本说不出别的话。艾德米摇着头,好像想要甩掉她听见的话。
“他们先挠一下铃石,然后一匹被称为‘先知’的狼负责把消息传递出去。”
“吃点肉吧。”迪莉娅建议他说。
“没事,真的没事。”福狼轻轻地说,“就好像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做过的梦,可是我又不太能想得起来。”他转头看着口哨,“口哨,你有没有听人说过那个先知长什么样?”
艾德米也带着不满,严厉地说:“啃骨狼比任何狼都了解大链条。我们回到部落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大链条刻在骨头上。平均下来,每匹啃骨狼到神圣火山环之前,要啃出一千块刻了大链条的骨头。我必须要再提醒你一次,不能夸大其词,也不能抹掉事实。不然你会被驱逐出边缘之地的。这可不是什么预言。”
“可肯定还是会有规矩啊,不然我们根本没法生存。”艾德米说。
福狼奓起了毛:“你忘了,神圣火山环的守卫团还在。它的规矩是非常严格的,我们现在还有去找血色守卫团的任务,要保证它的团结,解决它的问题。”
可是在福狼听来这并不奇怪。他也见过自己的第一个妈妈莫拉格,当时她的生命已经快走到了尽头。他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整个一生的记忆之卵被她孵化了。他的意识里忽然泛起一阵雾,这阵雾在他的骨髓里翻滚,然后又像遇到正午的太阳一样,消失了。福狼打了个激灵,他猛地甩甩头。
“当然知道。”马利说,“所有狼都知道铃石,它们散落在边缘之地的各个地方。可是它们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马利又追问道。
“真是个奇迹!”福狼叼着雪兔回来的时候,艾德米喊道。
“我只知道……”口哨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马利,“他戴着面具。”
“我也知道你说的是事实,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能管别的东西叫大链条。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叫的。”口哨静静地说。
“不……不,他们是要召唤斯卡斯加德来……把……把他们带走。”口哨说完差点背过气去。
“你知道……”口哨突然说,好像他觉得现在这种紧张的气氛需要缓和,“爱哭鬼好像觉得他见过自己的妈妈一次。”
“特木法就是我们的幼穴。”口哨简单地说,他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复,“不过有幼穴的感觉肯定非常不错。”他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
“他们不是在召唤鹿群,艾德米。他们是在召唤斯卡(即斯卡斯加德),而且他们还因此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斯卡的舞者。这个舞蹈扩散的速度非常快,死的狼越来越多,而且他们的死因是累死的。”
口哨继续说:“我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可是我听其他狼说过。差不多一个月以前,也可能更早一点,我遇见了克里克。麦夫部落里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事情。你知道他们平时有多迷信的。”艾德米皱着眉想了想说:“你能肯定他们那么做不是为了召唤鹿群?你知道,比如说让他们以为这里有夏天的草地?”
“怎么了,福狼?”艾德米问。
“你们知道铃石吧?”口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