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嗥出来婉转的歌声,和魂哭的声音,或是伤心的狼哀吟的声音非常像。一开始,歌词只是断断续续地飘过来,但是不久这五匹狼就听明白了。
“哦,妈妈!”迪莉娅哭着喊。
“我们隔了这么远,光线又不好,也许是我们看不全吧。我们走近一点以后,也许能再看见几匹。”口哨说。
“嘘,我们先听听看。”福狼命令道,“他们现在好像已经停止发出奇怪的声音,准备嗥叫了。”
他们尽可能地凑近悄悄话的发源地。他们看见几匹狼围成一个大圈跳舞的时候,毛微微竖了起来。
艾德米很奇怪,大声说:“阿德艾和哈内尔领主已经够坏的了,可是他们也不会这样吧?”
让我们的骨髓和你的融为一体,
“你是,妈妈!”马利哭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这里和幽灵森林里有那么多圆圈,很难想象他能同时出现在那么多个地方。”福狼说,“不过我希望他在这里,这样血色守卫团可以抓住他——或者她——或者随便什么吧,也可以阻止他们再跳圆圈舞。”
斯卡斯加德,你的使徒在等你,
死亡就是我们的生命,
“有一匹倒下去了。”福狼说。
“妈妈!”她喊道,“是妈妈!”
其中有几匹跳舞的狼已经快累死了,他们全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跳舞的狼中有一匹身上披着的鹿皮掉了下来,迪莉娅眨了眨眼睛。
请将灵魂之谷降临到大地,
艾德米仰起脸闻了闻:“风是向我们这边吹的。我想我们找到了一个跳舞圈!”
一连说三次不承认,是狼族里忠实的伴侣对另外不忠的一半的诅咒。可是这种话妈妈永远不会对孩子说,永远不会!
“我觉得这会传染,”艾德米说,“这个舞,就像传染病一样。也许一开始是先知发起的,可是他肯定不可能带着所有人一起跳。”她停了一下,“他又不是斯卡斯加德。”她抬头看着天空,天阴得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我打赌,这个所谓的先知肯定就是一匹普通的狼。”
“快看!”艾德米说。
没错,就是凯拉——那个曾经是麦肯部落里令人骄傲的转向后卫的凯拉。她站在那里,她身旁的几匹狼仍然在跳舞。她的眼睛罩了一团雾,在黑暗的夜晚什么光芒都反射不出来。可是这并不能阻止迪莉娅和马利。她们争着冲下藏身的河堤,向妈妈跑去。而在福狼、艾德米和口哨的眼里,这个他们曾经认识的母狼凯拉已经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了。她那双没有聚焦点的眼睛好像是钉在了她的头上,就像沼泽巫狼的眼睛一样可怕。她曾经油亮的毛发已经变得灰突突的,失去了光泽,而且有很多地方还变成了秃斑,裸露的皮肤上除了有干涸的血渍,还有从树瘤上蹭到的深黄色和褐色的树脂。月亮从云彩后面升起来,跳舞的狼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她好像被罩在一张可怕的网里。
“没错,风帮了我们大忙,所以很有可能他们闻不到我们的气味。就算风向变了,我们在狐狸洞里沾到的气味,也可以很好地掩护我们。我们去看看能发现什么吧。不过我们只能看,不能和他们起冲突。”福狼特别强调了最后那句话。
“她疯了!”迪莉娅难过地说。
“我没有疯,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艾瑞克不是你们的爸爸。我也不是你们的妈妈。我不承认你们!我不承认你们!我不承认你们!”
把我们变成你那星星做成的兽皮。
“不是!不是!我只不过是你们的乳母,别的什么都不是。”凯拉有些站不稳,她的眼睛终于又有了焦距,“你们两个是我从被抛弃的三只小狼里捡回来的,另外一只是个马尔卡达哈。你们知道规矩的。”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动听,而她的语气虽然很傻,可还是能够听出来一丝嘲讽,“你们真正的妈妈已经被部落赶走了,他们把你们两个留给了我。”
“伟大的狼神啊!”艾德米小声说着,眯起眼睛看着边境线,“他们怎么看得过来?最少也有三十个骨堆,可是这里顶多有四到五匹狼。”
“我已经闻到族外狼的臭味了。”马利也皱了皱鼻子。
“希望如此。”福狼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语气里并没有抱希望。
“你说得不对!”马利喊。
雪堤和风拖慢了他们前往骨堆的速度。他们虽然离得很近了,可要真正走到近前,还要再花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五匹狼此时站在血色守卫团巨大的蓝色阴影下,城垛已经结了冰,这里离他们一直在追查的铃石的发源地非常近。只有几个骨堆上有值班的狼。
供我们的灵魂享用。
“妈妈!”马利冲到凯拉面前,停住,“是我们啊,你的孩子。我——马利——还有迪莉娅。”
凯拉眨了眨眼睛,这对姐妹瞥见她的眼里闪过一道熟悉的光芒。那是一道温柔的目光,可是随后那双眼又暗淡下来,变得毫无生气。
凯拉咧开嘴开始嗥叫。这个姿势很奇怪,一半是威胁,一半是害怕。她的耳朵没有向后贴住,反而是扭曲着,好像抽筋了一样。“我不是你们的妈妈。我从来就不是你们的妈妈,从来都不是!不是!”
他们不知道这些狼跳了多久,反正他们看起来都是被催眠很深的样子。他们像梦游一样,机械地迈着舞步。这是这五匹狼见过的最奇怪的事。那些跳舞的狼都缓慢地转着圈,他们的舞步有些捉摸不定。借着丰盈的月光,在这炫目的星空下,这些狼看上去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没法感受自己的骨髓。他们只有狼的躯壳,可是住在里面的,是完全另外的一种动物。他们的动作有些颤抖,会无意识地猛抽或猛拐一下。他们跳舞时候的呼吸也很奇怪,那种汩汩声和狼平时发出的吟唱一点都不一样,谁都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
这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响彻夜空,可是歌声里却好像又充满了某种诱惑。虽然这几匹跳舞的狼确实很诡异,可是这五匹狼的骨髓因为另外一种原因,突然可怕地翻腾起来。他们知道,他们必须紧紧团结在一起。福狼伸出爪子搭在马利的肩头,艾德米伸出爪子放在迪莉娅的肩胛骨上,而口哨则将头保护性地搭在艾德米的头上。有什么在黑暗中阴险地涌动,虽然不知不觉可又能够使人迷惑。太容易了,真是太容易了,福狼心想,要想变成和那些狼一样,真是太容易了。当死神来临的时候,我也会爱上它吗?一匹饥饿的狼会爱上饥荒吗?
消灭……消灭……消灭掉躯体,释放出灵魂,
“他们真的在动吗?那也跳得太慢了。”迪莉娅小声说。
“我想知道那个先知是不是也在那儿?”迪莉娅问。
“一匹普通又很饿的狼。”马利补充说,“他肯定饿昏了头,连骨髓都饿瘦了。也许他其实没有那么坏,只不过是匹存了些傻念头的蠢狼。”
我们将会获得重生。
我们等着灵魂裹住我们神圣的皮毛,
“我们是你的女儿啊!”马利求着她,而迪莉娅只是在一旁傻愣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将死神降临在我们食物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