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突然涌进老狼的体内,她用爪子猛地拍了艾德米一下,力气大得惊人。
艾德米心里的眼睛眨了眨。才不是胡说呢,福狼。她开始能够看见更多的东西了。一阵风掀开了霜狼的毛。在原本被绒毛覆盖的地方长出了羽毛,羽毛上布满了像雪花一样的白色斑点。一双绿色的眼睛变成了像金子一样闪耀的黄色。
“你到这儿的时候,你看见我身上的皮毛全都变白时露出那种震惊的眼神——可你的震惊并不只是因为我样子的改变。我想我可能是令你想起了什么,某件正在困扰你的事,或是某个困扰着你的狼。”
艾德米心里的眼睛眨了眨:“你说得对,你不叫福狼。”艾德米被眼前霜狼的变化所吸引。这个怪物矗立在入口,四周似乎吞吐出一团团迷雾,黑暗中充满了诱惑。她看着他慢慢向洞口走去。
“哦,班吉!别理她就行了。”
温可思说中了。自从他们离开幽灵森林以后,她就一直老想着福狼突然出现的那一幕。
“是古狼语,意思是‘下辈子换个气味再见’。”
艾德米几乎不忍心看她亲爱的泰加现在的样子。温可思曾经油亮的棕色皮毛,在艾德米出去的这短短几天里,已经几乎全都变成白色的了。这令她想起,侦察期间福狼出现在他们休息的那个洞里时,身上披满白霜和雪花的样子。当时,她还以为他是古狼的孤魂。可是就算是老狼,福狼看起来也还是身材高大、闪闪发光。而温可思除了一把骨头之外似乎什么都没剩下,像是一个活骨堆。把自己敬爱的泰加比成骨堆,令艾德米打了个寒战,因为骨堆就是由守卫之狼和其他动物的骨头搭成的。可温可思离它们似乎只有一发之隔。
“你是谁?”艾德米听见梦中的自己问。
“听我说,年轻人。我感觉到你是可以看见很多事情的。”
“睡得好吗,福狼?”她问。
艾德米回到自己狼窝的时候,福狼已经睡着了。她蜷在鹿皮上,躺在他身边,也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她梦见自己来到了一片旋转的雾里。那匹她在幽灵森林附近的洞里见到的霜狼,此刻正游走在她意识流的梦中。
温可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讲这番话令她精疲力竭。艾德米屈膝往前向她的老泰加的跟前又凑了凑,用鼻子碰了碰她的脖颈,然后才离开。她很惊讶温可思的皮毛竟然那么稀少。在这种似乎永无止境的寒冷天气里,大部分狼身上还是过冬用的厚毛,可是温可思的毛稀少得和过炎热的夏天时差不多。艾德米起身又找了另外一张驯鹿的皮子盖在她的泰加身上。她一点都不想和她道别,她非常痛恨把这两个听起来有死亡意味的字说出口。她转头看着自己的泰加。
“命运的气味。”艾德米呢喃着转身离开,让她的泰加好好休息。
“哦,很好,你呢?”
“你胡说。”霜狼回答说。
“我不知道。我想班吉用她自己的那只眼睛应该看不到那么多吧。”艾德米回答说。
“醒醒,艾德米,醒醒!我们已经睡了大半夜了,现在该上路了。”
艾德米慢慢睁开眼睛。福狼正用他的鼻子拱着自己。艾德米站起来。
“我也很好,睡得可香了。”
艾德米回答说:“我的眼睛已经能够让我看见你,还能看穿你心底的想法。雪开始融化了,我看见了你的另一张皮—— 一张藏在狼皮里面的皮。”
“我是谁?”怪物绝望地问。前一刻还是霜狼,现在却化为一只斑点猫头鹰,怪物的影子渐渐消失,最终融化在洞穴的暗影之中。
“我不是爱打听的人,”温可思继续说,“你也不用告诉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打开你心里的智慧之眼,好好想一想。”她虚弱无力地抬起爪子,碰了碰眼睛旁边,“我叫这里为身体的眼睛,有时候它似乎能连接到我们的心眼,那是一只在内心深处的眼睛,像是某种精神之眼。这两只眼睛一起指引着我。就是它们,领着当时还是小狼崽的我从特木法回到麦夫部落。我知道你要去血色守卫团,查看边境守卫的事。芬巴和我商量过了。所以,我才要提醒你,要你明白长在你脸上的眼睛并不是你唯一的眼睛,亲爱的。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是谁?你有两只眼睛,可我只看见了一只。”霜狼反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温可思用令人听了难受的声音问艾德米,“我们这一只眼看见的,常常比那些两只眼看见的还要多?”
“那,你觉得冷吗?我再去给你找块皮子来。”
“命运的气味?”艾德米跟着念了一遍。
艾德米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是这场梦的一个碎片也不记得。
“我不叫福狼。”
“不,一点都不饿,亲爱的。”温可思小声说,“反正不是那么饿。”
“这不是永别,艾德米。”温可思说,“只不过是‘命运的气味’罢了。”
“什么样的事情?”艾德米问。
艾德米刚要叹气,想说很难办到,可是她及时停住了。她怎么能向这匹自己最敬爱的狼发牢骚呢?艾德米给温可思带了点肉,可是温可思说她一点都不饿。艾德米觉得死亡就像一个黑影,慢慢笼罩着这个山洞。“你真的不饿吗,温可思?我带了非常好的雷鸟肉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