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好可怕。”
前方暗处中,人影依稀可见。
两人的笑声扬起时,博雅一时不留神,叹道:“太凄惨了……”声音虽低,却口齿清晰。
回头一看,只见两人在身后追赶,手上的头颅形似恶鬼,步履如飞地紧追不舍。
“不用担心。总之,快逃进牛车……”
“然后应天门失火了?”
“事前早已知道,才埋了多闻的骨灰和蟾蜍灰。”
“只要应天门还存在,骨灰就会作祟。”
“那只大蟾蜍没死。”
“好恨啊……”
两人怨气满腹地回道。
“多闻用手中的竹子将那蟾蜍刺穿在地面。”
“趁现在快逃!”
“在那边!”
博雅吓得魂不附体。
看样子,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杂草,已化为空气般的存在了。
两人手中的头颅,吱噶吱噶地咬牙切齿。
“每当蟾蜍哭泣、四周燃起青色火焰时,睡眠中的儿子多闻便会发高烧,痛苦呻吟。”
“火焰在燃烧啊。”
“如果不用竹子刺死……”
“别让他们逃走!”
“三天后,我们的头就变成这样了。”
“说我们施行妖术烧掉应天门……”
“应天门垮下来了。”
“那是只可怕的蟾蜍。”
“嘻嘻。”
两人捧在手中的头颅双眼,潸然流下血泪。
“第二天中午还活着。”
明明在杂草丛中行走,却不必费劲拨开杂草;踏步在杂草上,杂草也不偃仆,依然在自己双脚内随风摆动。
“在那地方发现一只蟾蜍。”
“进去!博雅!”
“那么,多闻就可以活下来了……”
看样子,那个多闻是这两个没有头颅的冤魂的孩子。
“喔!”
“结果变成是我们的罪过。”
说毕,晴明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在牛车前带路的绫女像是由风刮起,飞舞在半空。
那的确是人影。而且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如果拔掉竹子让那蟾蜍逃生,又怕恢复自由的蟾蜍会报复我们,实在左右为难……”
就在妖魔鬼怪忙着吞噬绫女时,牛车逃回来了。
“我们将蟾蜍灰和多闻的骨灰埋在一起。”
“如果不用竹子刺死……”
“儿子多闻啊……”
“发生了什么事?”晴明问。
一是男人,另一是女人,声音非常细小。
“哈哈。”
两人三番五次反复着同样的话。
“是只很大、很老的蟾蜍。”
“我们事后才知道这件事。”
“悲伤啊!”
“那么,多闻就可以活下来了……”
两人双双钻进牛车内。牛车咯吱一声,开始前进。
“噢!”
“三天后,我们就遭拘捕、斩首了。”
“好可怕。”
博雅走在庭院中,内心惊讶万分。
走了一段路,带路的晴明停住脚步。
“我们才变成这副模样……”
“我们才变成这副模样……”
“到了晚上还在挣扎。”
不知何时,四周又恢复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博雅掀开垂帘望向后方,发现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正追赶着牛车。
“是清和天皇在位的时代。”
“那人到处宣扬我们家有会使妖术邪法的人。”
“蟾蜍本来就是一种怪兽,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博雅听着背后传来的叫喊,拔腿飞奔起来。
原来,那两条人影的头上都没有头颅。两人双手都捧着自己的头颅,口中不断重复着漫无止境的对话。
“六岁的多闻啊……”
“好恨啊……”
“我料想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才带绫女来的。别担心。”
瞬间,两人突然住嘴。
“就因为发现了那蟾蜍……”
“那是何时发生的事?”晴明问。
不言而喻,连博雅也明白个中原由。
“是贞观八年,应天门失火那年吧?”晴明又问。
“如果杀掉那蟾蜍,又怕蟾蜍作祟。”
“我们还来不及申辩,多闻便因发高烧而过世了。”
“每次嚎啕大哭,蟾蜍四周便出现青色火焰。”
“就因为发现了那蟾蜍……”
“事前早知道会有这种结局。”
“儿子多闻啊……”
“有人在我们家院子看到那只刺穿在地面的蟾蜍,说蟾蜍不但仍活着,还会发光。”
“是谁?”
“是谁?”
“喔!”
妖魔鬼怪蜂拥而至,群集在绫女身上,狼吞虎咽起来。
“正是那一年啊。”
“就那样刺穿在地面挣扎。”
“到了晚上,刺穿在地面的蟾蜍会嚎啕大哭。”
“是啊。”
“有人说是我们下诅咒,让应天门失火的。”
“怎么办?晴明——”
仔细一看,牛车正在眼前。
“悲伤啊!”
两人答道。
“是的,埋在那里。”
“大约一百年前的事。”
“好恨啊……”
“多闻也烧成骨灰了。”
两人同时出声。
这时,晴明已用力抓住博雅的手腕,拉着他准备逃遁。
“是啊。”
“快逃!博雅!”
晴明一声不响地站到两人身边。
“好恨啊……”
“是啊,我们将蟾蜍灰和多闻的骨灰放在这么大的坛子里,在烧塌的应天门下,挖掘了三尺深的洞,最后将坛子埋在那里。”
与晴明宅邸不同的是,大门内只见庭院,不见任何建筑物。过去似乎会是建筑物的地方,只剩下几根树木烧焦了的木炭。
两人手中的头颅怒目横眉地望向博雅,脸幻化成恶鬼。
“因为太愤恨了,我们就杀死那只蟾蜍,再用火烧成灰。”
“非常抱歉,晴明。”博雅握住腰上的长刀,“我设法抵挡他们,你先逃吧。”
“正是那一年啊。”
这儿宛如晴明宅邸的庭院,遍地杂草。每当风吹过,杂草便沙沙随风摆动,彼此交头接耳、颠来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