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只是说有点喜欢英语。”
“昭男的微笑会诱发女人的幸福之梦。”敬子没能说出这句话来。
昭男的胳膊立刻松缓下来。
尽管照片塞在腰带里，敬子还是放心不下。
“各种各样不顺心的事，日子真的不好过。”敬子避开昭男的目光，“跟您说也不管用。”
“但是，直到五十年前，还没有大朵黄蔷薇。法国人佩尔内把蔷薇与波斯的一种花进行杂交授粉，终于在一九〇〇年培育出大朵黄蔷薇。这种黄蔷薇是对七千万年历史的蔷薇的一场大革命。就是说，在红色系列和白色系列的蔷薇家族里增加了黄色系列，这样可以培育出各种混合色的蔷薇新品种。”
她站起来，走进内厅，把百达翡丽放进衣柜的抽屉里。其实现在没必要，等送走昭男以后放起来也不晚。
“嗯。不管怎么说，过几天我上门赔礼道歉。田部先生不高兴了吧？是啊，看在老交情上，买了这么贵的东西，也怪不得。”
“长得真漂亮。现在清楚地想起来了。”
“啊，这不能看！”敬子惊叫着伸出手去。
敬子说了两次“悠闲自在的照片”，似乎不让昭男想象成“淫乱的照片”。
“男人也许会这样，女人难以做到。要是有人善待自己，女人什么时候都会怀有宽容慈爱之心……”
“医生常常对六十岁的老人说，您的身体跟四十多岁的壮年人一样。这一点不假。有些人的身体显得非常年轻，让医生感叹不已。”
事情办完以后，敬子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跟弓子般配吗？”
并不是做母亲的有所偏爱。
“啊唷，瞧您说的。”
“哎呀，怎么还有这样的照片？！请原谅。”
“这么贵的表，他才不会买呢。”
虽然这样自我解释，心里还是不平衡。不管怎么说，弓子确实比朝子更贴近自己。
“以前的……悠闲自在的照片，让您看见……”敬子想平静下来，但仍然急促地喘息。
“各种各样的……”
焦点对准敬子稍稍低下的侧面，她手中的团扇与俊三的膝盖和谐相亲，构图自然生动，趣味盎然。
“医院也是歇星期天吗？”敬子改变话题。
女人过了四十，虽然老于世故，但也会为男人的亲切体贴迷乱心神，心猿意马。
“您说三个孩子，那个‘优育儿’就是弓子啦。下面还有两个吗？”
“这是弓子的父亲。”
“哦。”
昭男并没有事要等孩子们回来，拿这个为由挽留他显得有点牵强。
“对不起。”昭男脸色微红。他的臂肘还残留着敬子的心窝儿被捅时肌肉猛然收缩的感觉。
“梅原的画，可是没有题款。”昭男转过身来，“梅原很早以前的画。什么时候的？”
敬子一边用冷霜慢慢按摩，一边想俊三的公司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困境。每天面对愁眉苦脸、心烦意躁的男人，实在难以忍受。
“平时是田部太太照料吗？”
“这蔷薇花是自家栽的吧？”
昭男翻着相册，只要没有敬子的照片，就迅速翻过去。
敬子并没有明确意识到自己已经对岛木失去女人缠绵的衷情，更没有觉察到等待田部弟弟的心旌摇曳。她只是想洗个澡轻松一下。
这是一张敬子躺在坐着的俊三身旁看杂志的照片。
“幸福降临蔷薇之家。”她记得好像有这种说法。
昭男一边举起一只胳膊挡住敬子的手，一边继续看那张照片。
“女人的姿色就像‘月下美人’这种花一样，十分短暂。”
“长得像妈妈，具有现代气息。”
照片上的俊三坐在阳光明媚的走廊上，满脸善良的笑容。
昭男这次才真正微笑起来。他的牙齿雪白整洁，嘴略显小一点，但一绽开笑容，敬子便觉得心头无比宽慰轻松，自己都感到吃惊。
敬子想起一个朋友为了防止中年发胖，就开始打高尔夫球，但是她白皙的手腕上已经出现淡褐色的老年斑。
“呀！”敬子惊叫一声。
“哦？”
敬子像二十多岁的少女般羞臊，反而使昭男感到惊讶。
敬子抬头看着自己的蔷薇园。
敬子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的脸庞。没有比这些有闲阶层的中年女人在服装、头发及化妆上更煞费苦心的了。
敬子和女佣芙美子吃着吐司喝着红茶，既不是午饭，也不是下午三点的茶点。敬子一边吃一边想，弓子应该找一个比清更心地耿直的人，所以才想到田部的弟弟。
“跟您现在的年龄差不多……”敬子从自己少女时代的照片中真实地感受到青春的气息，“那时还是老式的游泳衣。”
敬子对着他的后背和墙上的桃子，觉得眼花缭乱。她安静地摆着茶具。
“哦。”
是不是这几年双方有意努力，才这样自然而然地贴近在一起呢？可是，弓子从一开始就依恋敬子，敬子也是发自内心地疼爱弓子。尽管不是亲生母亲，但比起关系别别扭扭的生身父母来，反而更加细微周到地关心体贴。生身父母对子女的爱，往往是任性溺爱；随着孩子长大，又大多与父母互不相容，反抗双亲。但敬子和弓子之间的亲密关系，大概不会出现上述两种现象。
“这种表比百达翡丽还稀罕，我也没经手过。只是因为田部太太有了百达翡丽，才想田部先生是不是……”
“怪不好意思的。”
嘴里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对自己年轻时候的相片还是很有自信。
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一种深藏心底的女人的欲望仿佛涌上胸间。
临近夏至，白天的时间也长了。
“按说是歇星期天，有病人就轮休。”
如果把无花果树、绣球花、大丽花拔掉全部种上蔷薇，大概也可以上市。再杂交出几个开浅紫色、浅蓝色花的新品种来，那有多高兴！
“医生要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病人可就遭罪了。”
“不让看。”敬子俯下身子伸出手来，昭男的臂肘顶着她的腰带把她推回去，一不小心，臂肘从腰带往上一滑，捅了一下她的心窝儿。
“怎么啦？”
但是，也有一些婚后的照片。敬子没有告诉昭男，心里却惴惴不安，怕他觉察出来。
她从旧照片中挑出满意的集中贴在这本相册里。有光脚穿着拖鞋的很随意的生活照，还有骑马的照片。
“聪明的学生差不多都这样，就是这么个世界。”
敬子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
“连这儿都有白发了。我这样忍气吞声，是不是心眼儿太好了？”
“哦。”
敬子有种重返少女时代和昭男见面一样的感觉。
当昭男看到这张照片时，敬子的心像被针扎一样悔恨交织。要是没有和俊三这一段生活该多好。一切都错了。昭男的来访使敬子意识到这一点。
“栽培蔷薇也是一种运动，但要注意不能太晒……”
昭男似乎感受到了敬子的某种温馨，脸颊也染上红晕。
“最近进来一种在日本很罕见的高级表，当然机芯都是手工的，一年也做不了几块，没有秒针，超薄型，白金壳。外国一般不用白金。用白金和黄金做外壳，好像表走的声音不一样。瑞士爱彼公司的产品。”
“几年以后，佩尔内的长子克洛迪于斯和吉约的独生女玛丽相爱，他们的婚事遭到双方父母的反对。不久，克洛迪于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亡，他的父亲极其悲伤，就把一九二一年自己培育的蔷薇命名为‘克洛迪于斯·佩尔内的回忆’。后来，两家的父亲先后去世，玛丽就把‘克洛迪于斯·佩尔内的回忆’与自己家的蔷薇杂交，经过她夜以继日的艰苦努力，终于在一九四八年培育出名叫‘弗莉·佩尔内’的新品种。这是蔷薇花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恐怕是编的吧……”
“这是结婚以前的吗？”
“没听说过。”
“像我家这两个男的，整天板着面孔，像谁欠了他们八百吊似的，要不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真叫人烦透了。”
敬子终于不伦不类地用“弓子的父亲”来称呼俊三，而且对自己和俊三漫不经心地一道休息的照片如此羞愧，事情就不可等闲视之。
“青春短暂。”
“而且很有把握、充满自信。”
“我如果不知道弓子是您的孩子，还以为您也就三十来岁呢。”
不过，要是因此让清和朝子多少感到委屈怨恨，敬子只好全部揽在自己身上。“都是我与岛木还有弓子过分亲热的缘故。”
昭男没有觉察出来，但敬子奇怪自己为什么特地说是“弓子的父亲”呢？
淫雨见晴的宁静中午是一段最为忧郁恼人的时间。
“哦。”
田部的弟弟又年轻又开朗。
要是往常，俊三的杂志也已印好，七月号的样刊一家子早已看腻了。这么一想，敬子也体会到俊三的苦衷，心头一阵悲凉。
“他们都看电影去了，明天咱们俩也去看点什么。最近日本的电影比拙劣的西方片要好看。”敬子说。
“我们家的人生病住院，弓子是头一个。那时候，看到医生们一个个都开朗热情、精力充沛，就想儿子要是不学文也学医该多好。”
“您说走不准？我还仔细调整对过时间，新的百达翡丽表不应该有这个毛病。先放在我这儿，立刻检查一下。平时是不是放在收音机或者电视机旁边？”
“今天是星期天，三个孩子都看电影去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如果您不急的话，请再坐一会儿。”
“呀，真漂亮。光顾看画了，没注意院子。”
“没想到以前平民区还这么自由开放。”
“话虽这么说，恐怕对就业并没什么好处。还不是赤色分子呢，就受到思想调查……”
“对婚姻生活不满的女人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像小姑娘一样呢？这种难以启齿的心情我看谁都有。那个人……”
敬子感到羞臊，一想到昭男会不会觉得这羞臊不太正常，就显得更加羞臊。但是，别人交口称赞自己年轻，看来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敬子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噢，院子里……”
这幅油画原来是清一个同学家里的，因为急需一笔钱，就卖给敬子了。
“夜间开花，十个小时就枯萎凋谢。是墨西哥的一种仙人掌，听说跟睡莲相似，开的白花楚楚可人。”
“是嘛。”昭男嘟囔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
本来就不是淫乱的照片，只不过是自己躺卧在俊三的身旁。这样的照片被别人看到，她都羞愧难忍。
当然，相册里不会有她与阵亡的丈夫的合影，免得引起对过去婚姻生活的回忆。
昭男不再说话。如果再问一句，敬子也许会把她与俊三现在的情况和盘托出。
“比弓子大？”昭男吃惊地看着敬子。
昭男这样并不是有意勾惹敬子的情绪。他对尚未见过面的俊三和清等人的照片不感兴趣，和弓子也不熟悉，不便在母亲面前对她女儿的照片过分热心，所以只好看敬子一个人的照片。
她舒适地泡在热水里，头枕在浴盆边闭上眼睛。最近睡眠不足，立刻在皮肤上反映出来。稍一疲累，细细的静脉就浮现出来，眼珠上翻看人时，额头便出现皱纹。
敬子就像自己的身体被昭男看见一样，羞得满脸通红。
“我也是从别人那儿买来的，具体年代记不清楚，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画吧。”敬子用很客气的敬语回答，想让心情从昭男的目光中平静下来，“看来您喜欢画。除了欣赏，自己也画吗？”
“其实，人也好，表也好，都有生病的时候。”
既有穿泳装的，也有穿长裤的照片。
“这我不知道。对了，可能是电波干扰吧？”
“月下美人？”
敬子想入非非。
“这是儿子，这是他妹妹。”
“还喜欢吧？”
“我说不让看……清趁我不注意时偷拍的，我记得好像把它剔出去了……”敬子红着脸绕过桌子，想从昭男手里取走相册。
接着，昭男从上衣内袋里拿出百达翡丽表交给敬子。
“好像开了。”
去香月镜子的美容院做面部美容和美容按摩的也大多是中年女人。敬子做的面部美容似乎昨天还有效果，今天皮肤就没有紧绷的感觉了。
“不会的。一旦青春常驻，对周围的一切都怀有宽容慈爱之心。”
俊三说敬子对弓子的爱有点“反常”。其实细细想来，“弓子和我是同病相怜的象征”。
“要这么说，像月下美人那样生命短暂也并非不好。”
昭男盯着敬子，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他奶油小生般漂亮的双眼皮荡漾着少年的神情。
敬子走进客厅，昭男正对着桃子的油画看得出神。他穿着做工考究的半新不旧的西服，整个背影洋溢着纯洁的天真和男性的俊伟。
“这是什么意思？”昭男微笑着问。
“其实，一个人能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走下去是最幸福的。”
“挺好的。”
敬子觉察出清爱上了弓子。清爱慕弓子，浮躁疑虑的他似乎能从弓子那里获得心灵的平静安宁。
昭男坐在椅子上。
“弓子他们也快回来了。”敬子随口胡说。“听听我饱经风霜的身世怎么样？”虽然带着半开玩笑的口气，心头却希望得到昭男哪怕只言片语的安慰。“人们说，女人没有幸福，所以梦见幸福。”
“啊。我也有过这个时代，这么一想，就把相册收起来了。”
今天天气骤然热起来，芙美子穿着短袖衬衫，两条胳膊又白又嫩，比去年从乡下来的时候更加丰润白皙，十分显眼。
“请您看看弓子出院以后的照片。”敬子不失时机地打开相册。
“很贵吧？”
敬子洗完澡，穿着藏青色结城绸单衣，系着铁锈色无花博多丝织腰带，舒适地坐在内厅角落里休息。
“一篇关于蔷薇的爱情传奇。”敬子一边看一边对身旁的女佣说，“蔷薇比人类的历史还古老，大约七千万年以前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但敬子想，如果自己说“那时候跟您现在的年龄差不多，要是能遇上您……”，昭男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我们上旧制高中的时候，刚好赶上战争，外语根本不行。现在的学生，学习好的真不错，跟以前不一样，口语很流利。”
“我原先觉得自己手巧，想上美术学校，但是双亲死得早，哥哥又应征入伍，于是改变主意学医……怎么说呢，当时大概是出于拯救战争伤病员的良心和正义感吧，所以学的是外科。现在这双手既画画又摆弄石膏。我给自己编了个理由：画画可以磨炼手感，对做手术有所裨益。您说呢？”
敬子送走岛木以后，抱着满满地插着淡红色、胭脂色、黄色、白色等各种蔷薇花的李朝白瓷瓶放在客厅的钢琴上。
这间做客厅的西式房间窗明几净，除了银灰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梅原龙三郎的油画外，没有其他装饰。油画上的桃子鲜润饱满、色泽和煦。
敬子心里明白他是对自己的年轻美貌感到吃惊。
“我无法理解，一切由弓子自己做主。”
“这种黄蔷薇试验成功的时候，人们不相信它是天然色，以为是人工染色，报纸也大肆攻击佩尔内是沽名钓誉的骗子。佩尔内断定毁谤中伤源于竞争对手吉约，两家的关系更加恶化。下面才是爱情故事……”
“噢，大概五六十万。”
“悠闲自在的照片……”敬子重复说，“现在，我的日子可难过了。”
“不，其他两个都比弓子大。”
“短暂的东西要是能不让它短暂就好了……”
她像小姑娘似的心神不安，抬头一看搁板上的相册。对了，就是它。她把相册抱在怀里，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客厅。
“嗯。当医生的，有不少业余画家。像我这样为了取得医生资格，先学画，可能是颠倒顺序。”
“我不会看女人的岁数，但一看见艳美如花的年轻女性，就心荡神驰。”
“田部先生的爬蔓蔷薇也开花了吧？”
“不过，比起好钻石来……其实手表比钻石更高雅美观，也就是两架高级照相机的价钱。”敬子忘乎所以，脱口而出，说了不该说的话，羞愧得几乎浑身冷汗，不敢抬头。
虽说是漫无边际的思绪，但自己还有比弓子年龄大的女儿朝子，为什么先想到弓子呢？敬子自己也觉得不可理解。
“这种按摩一个月至少要做三次……”
敬子却越发希望他只看自己的照片。
其实昭男并没有微笑，只是他的眼睛看起来总是荡漾着笑意。而且不是温柔的微笑，而是清冽的微笑。敬子没见过目光这样清澈明亮的男人。
敬子继续念着：“还有这样的报道，美国蔷薇年鉴收录的蔷薇品种有六千一百五十种，英国的蔷薇苗木年交易量达五百万株。日本栽培着一千二百种蔷薇，苗木交易量约五十万株。”
“也许正因为弓子不是亲生的，才对自己这么好吧？”
横幅的画布上并排着三颗大桃，饱满丰润的成熟的桃肉令人想起中年女性的丰腴妩媚。
“有时候是做给病人看的。其实人命关天……不过，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地表现出来了。”
敬子的卧姿荡人心魂地娇媚艳丽。
话说到这儿，告一段落，昭男准备起身告辞。敬子忽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
昭男也许不好意思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绝，声调平缓地说：“是呀，现在日本还很贫穷，可是不少日本人不顾战败以后的经济状况，拼命购买照相机呀衣料呀这些高级洋货。我并不一概认为这就是一种丑陋的虚荣。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有的人认为这是日本人进取的天性、是向往理想的表现。可以说，这是日本人登上一等国民地位的阶梯。要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满足于外国的便宜货，恐怕只能造成精神的萎靡，每况愈下。只依赖美国的旧货就太没出息了。忍耐和奢华，缺一不可。总而言之，我把表的事跟哥哥说说看。”
当两人目光相碰时，敬子有一种向他的目光靠近的冲动，胸中的郁闷顿时冰消雪融。
“叫花匠修剪。”
芙美子从门口的信箱取来信件、杂志和晚报。两封信都是朝子的，寄信人的姓名是男性。杂志是俊三的同行寄送的，六月初发行的七月号杂志，封面的女人已是夏装登场。
敬子赞同似的点点头。昭男这一番话终于使她的心情平静下来。
然而今天，当敬子和俊三离心离德的时候，如果作为他们生活的纪念或者唯一的果实，留下两个年轻人的爱情，这又是怎样的爱情呢？
就在这一瞬间，敬子搂住昭男的手臂似的拿起相册，麻利地把那张照片揭下来，塞进腰带里，然后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手按着心窝儿。
如果像最近这样和俊三的裂痕越来越深，家庭的基础摇摇欲坠，自己跟孩子们的关系也许会落得一场空。
敬子在家里什么话都不能开诚布公、畅所欲言，心里闷闷不乐，更觉得老得快。
敬子翻动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新杂志，忽然发现一道与蔷薇有关的标题。
“朝子个性强，别人给她介绍对象，她才不屑一顾呢。”
大概看别人夫妻的照片都是这样吧。两口子和谐融洽、亲热无间的时候，那种忘乎所以的姿态神情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吧？
“不行啦，像我这样，怎么折腾也不行，年纪不饶人呀。”
仿佛等了好几个钟头，当田部的弟弟来访时，天色还很明亮，客厅沉浸在夕阳的余晖里。
“我不喜欢月下美人。”昭男说。
“画框背面有题款和年代。”面对昭男的微笑，敬子微笑着回答。
敬子被俊三俘虏的时候，心想如果这两个孩子能结合在一起，做父母的两人的关系就更加亲密牢固。可这好像是一种策略婚姻。弓子会怎么想？敬子并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娇小的弓子。
“一看到有最好的东西，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最喜欢的顾客。所以说，他那样好品德的人才配有好东西呀。”
这大概也是住在东京的女人的一种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