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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革命2.0:算法时代的媒介、公关与传播 作者:仇勇 近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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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滤罩与小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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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滤罩和小圈子将推着我们加速进入小时代。我们会花更多时间在兴趣俱乐部里,而不是信息广场上。其结果是,我们更关心小圈子里的兴趣话题、利益,唯此为大,而越来越不关心公共议程、宏大叙事。每个数字账号的终极任务是表达自我,而支持这种表达方式的公共舞台则从公共领域消失。然而,共享信息才是形成公共议程和民主磋商的基础。

它只会放大认知偏误。2013年3月,《纽约时报》尝试了一种新的评论形式,当读者在阅读新教皇弗朗西斯当选的报道时,被要求回答三个调查性问题:是否对选举结果满意?是否对将选举结果吃惊?是否是天主教徒?然后用户可以通过以上条件筛选阅读自己想看的评论。《纽约时报》希望此举能够提升用户体验,让用户避免看到“一群人在那里乱哄哄地互相谩骂”,但是,这一“讨好之举”只会加强读者的心理倾向:看到他想看到的,屏蔽他也许需要看到的。

可是,如果每个人都只跟自己相近的人往来,不与相异的人接触,将造成数字世代新的种族隔离和近亲繁殖。我们越来越难以进入另外的圈子,形成更广泛的共同认知越来越难。身处这样的房间,宛如“回声室”,你发表的观点会收到更多的“赞”,那些异见者要么被边缘化,要么被清除出房间。

2011年3月,美国网络研究者伊莱· 帕理泽(Eli Pariser)在TED演讲中第一次提出了“过滤气泡”的概念,并写就《搜索引擎没告诉你的事》一书。它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当机器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懂我们的偏好,从而可以推送越来越“准”的信息,会怎样改变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并影响公共舆论和民主基础?

过滤罩在我们熟悉的世界和未知的世界之间划出了更深的鸿沟,阻碍我们去探险,使我们习惯于停留在安全的易于满足的此岸。它只把我喜欢的推给我看,其实是加重了我已有的价值观,并无助于人们获得更广博的知识和从多个角度看问题,无助于构建一个客观并广阔的认知世界。

因为人类的认知和学习并非遵循机器式的演算和归纳,巧思和灵感有时来自于偶然事件的触发,让我们的大脑突然将原本不相关的信息关联到一起,从而发现潜藏规律、形成创意,就像阿基米德的浴缸和牛顿的苹果。

伊莱·帕理泽认为,越来越个性化的信息过滤罩其实干扰了我们了解广阔世界的能力,将改变我们的地图观。更令人不安的是,它通常会自动清除地图上的空白处,把用自知的未知变成浑然不觉的未知。

大体上,我们对信息的接收可分为兴趣阅读与探索阅读。过滤罩会越来越强化我们的兴趣阅读,机器通过收集更多的关于“我”的行为和偏好信息,不断修正偏差度,以追求将“我”最感兴趣、对“我”最有价值的信息呈于面前,而将它认为无用的信息过滤掉或者说后置。

第九章思维导图

但是,这会产生另一个副作用,即我们自以为每天阅读的世界就是整个世界,忘记“不知的未知”。

这会形成数字世界新的“认知鸿沟”吗?

特别是,认知能力强、喜欢探索的受众或许能够偶尔突破过滤罩,通过各种碎片信息重建客观世界;而认知能力弱的受众则会只阅读过滤罩内的内容,不断强化已有的价值观。由是,造成社会的进一步割裂。由是,在分众化的圈子时代,创造全民热议的头条话题将越来越难。传统的品牌营销和当下的社交传播手段由于仍在采用广播模式,试图通过广泛覆盖来影响受众,其有效性将逐渐降低。聪明的传播策略,或许可以像西方的政治候选人那样,设计一系列零碎的政见,只挑最有效的一个,以攻破某些中间选民和社群的过滤罩。传播任务需要分解,包装成不同的议题,渗透进大大小小的房间里,由此实现精众传播。

社交阅读的权重将高于媒体阅读。它将成为我们获取资讯的主要方式,那些被社群里的人转发、分享的信息,将更容易进入我们的阅读视界,找到我们。

从搜索引擎谷歌、社交工具 Facebook 到阅读媒介今日头条,它们都在收集我们每一次点击的信号,希望了解我们对资讯的偏好,更改信息的权重,以使得下一次访问时,满屏都是我们所感兴趣的内容,或者更有效的搜索结果,它们共同形成了我们的个人信息“过滤罩”。但由此形成的问题是,你不会发现,原来自己是被困在了一个资讯罩内,反复看见的是你自己。在这个看似透明的罩里,你每点击一次,就相当于对自己的偏好行为进行自我辩解。我们现在即将进入自我应验身份的时代——网络误判我们的特质,而这些错误的特质进而成为我们真正的特质。

社交也会越来越强化兴趣,而降低探索的权重——因为与陌生人社交的机会成本和信任成本都会相对更高,机器不会认为这对“我”来说是好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大脑是预测式引擎,善于将不相干的事实连接成连贯的想法。“人类最杰出的时候,往往也是最不可预测的时候。”伊莱· 帕理泽说,“网络世纪最耐人寻味的一大难题是如何将‘漂游’的成分加入到网络中。”

章节插图

工程师们称这种情况为资讯的“过度配适”。

最终,我们的网络生活就像是生活在一个个想象的共同体中——不管它是由机构、媒体、品牌还是个人所创建。而网络也由此逐渐从“道路”的角色,转变成社区甚至国度。

过去是媒体在塑造我们的认知世界,现在是我们自己在塑造自己的认知世界。媒体品牌需要通过内容——更主要的是兴趣标签明晰的受众——在市场上彰显自己的风格化。但反过来,受众所阅读和在其旗下聚拢为社群的媒体也会反过来塑造你我的身份。因此,个人化服务最后可能让你和媒体配合得天衣无缝——它更懂你,你更喜欢它。结果是,改变你。

还记得电影《再见,列宁》里的那位母亲吗?通过虚构她每天接触到的媒体内容,儿子成功地让母亲继续相信她仍生活在过去的集体主义社会中。很难说,如今的我们比这位母亲幸运和聪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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