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必,可是,我要求您……请别恼我,安德烈·彼得罗维奇……我要求您:明儿别上他那儿去!”
别尔谢涅夫的话却只实现了一部分:危险果然过去了,可是英沙罗夫的元气却恢复得很慢,据医生说,他的整个机体都经受了深而广的震动。然而病人却不顾这一切,已经离开病榻,开始在房间里走动;别尔谢涅夫也迁回自己的寓所,可是仍然每天过来,看望他的仍然虚弱的朋友,并和以前一样,每天给叶连娜报告病人的健康情况。英沙罗夫不敢给叶连娜写信,只在和别尔谢涅夫谈话的时候间接地提到她;而别尔谢涅夫则以假装的不介意,说到他自己常到斯塔霍夫家去,并且,他努力让他知道:叶连娜曾经深深地痛苦过,可是现在却平静多了。叶连娜也没有给英沙罗夫写信;她有她自己的打算。
叶连娜的脸红了,她以一种几乎难以听见的声音嗫嚅道:
次晨,英沙罗夫从邮局收到一个短简。“等着我,”叶连娜写道,“谢绝所有的客人。安·彼·不会来的。”
“猜猜,我要跟您说什么?”她说。
别尔谢涅夫咬了咬嘴唇。
“唔,这有什么呢?我想,对于您,这是十分容易做到的。”——“呸!”他自己寻思着,“我心里怀着怎样可憎的感情啊!”
“您是说,我以前已……”叶连娜说。“可是我害怕……您说他那儿多半总有人。”
一天,别尔谢涅夫刚刚欢欢喜喜地告诉她,说医生已经许可英沙罗夫吃牛肉饼,并且,也许,不久之后他就可以出外行走了——这时,她却变得沉思起来,垂下了眼睑……
“啊!对啦,我明白啦,很好,很好。”于是,又接着说了一两句话之后,就匆匆告辞了。
“我想,”他回答着,把眼睛转到一边,“您是想说,您要见他。”
“是的。”
别尔谢涅夫惶乱起来。他明白她。
“把信给我吧,我给您带去。”
“我不好意思呢,”叶连娜低声说。
“那就更好,那就更好啦,”在急急赶回家去的途中,他这样想。“我什么新的情况也没有知道,可是,这样更好,更好!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沾附在别人的巢边呢?我什么也不后悔,我照着我的良心的吩咐做了应做的事,可是,现在,够啦!让他们去吧!看起来,我父亲是有道理的,他就常常给我说道:‘我和你,我亲爱的孩子,我们不是爱奢侈享乐的人,我们不是贵族,也不是命运和造物的宠儿,我们甚至也不是殉道者——我们只是劳动者,劳动者,劳动者。穿起你的皮围裙吧,劳动者,站到你工作的车床旁边去,到你的黑暗的作坊里去吧!让阳光去照耀别的人吧!我们的暗淡的生活也自有它自己的骄傲和自己的幸福呢!’”
“那也不成什么问题,”别尔谢涅夫回答,仍然不看她。“当然,我也不便预先通知他;可是,写封信给我带去吧。谁能阻止您写封信给他……给您关心的、要好的朋友呢?那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约定一个时间……就是说,您写信告诉他,您什么时候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