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抓住她的手,但她拒绝了。
母亲伤心了,她让自己的儿子来作证。
她把儿子指给她看。玛塞尔忽然笑起来,笑得满足而开怀。母亲也笑了,她仍然指着儿子继续说:
“我恳求您,别再想它了。”
“妈妈!”
“不要再喝酒了,妈妈。”
“我不认为是那样,是他为人不好,还不如说,他也许和别人不完全一样……”
“别喝了,妈妈。”
“您瞧,”她说道,“在那座住宅里,或者不如说在那个工厂里,我哪怕再孤独十倍,嘿,我也永远不会叫您去那里。”
“是这么回事。”玛塞尔说,她相信了,仿佛这一切足以宽慰她似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老对我说这事?”
“临终时,我哪怕孤独得像条狗,我也不会对任何人再提去我那里的事!”
“就是那样。永远不会。瞧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母亲震怒,她让全舞厅的人给她作证,但强劲的铜管爵士乐音压住了她的声音。
“每隔一天。我每次都像一条狗一样回来。”玛塞尔又说。
“您也是,您在生活中也特别孤独。”她说道。
然而,母亲正一个劲想她自己的心事。玛塞尔一边哭泣,一边拿起雅克的酒杯给自己斟酒。母亲不由自主地把她的酒杯也递过去,玛塞尔也给她斟了酒。
“你疯了吗,让她喝成这个样子?”
“我是个幸福的女人!”母亲叫道——有几个顾客朝她转过身来,“我喜欢跟那个工厂在一起。我来这里,是照规定办事,因为我觉得,我的职责就是来看我的儿子,再做做根本做不到的事……再没有别的,职责,但我的心还留在那边。”
母亲还在怄气。
“其实,跟我一样孤独。那也不算理由,因为我在干我现在干的,跟我一样孤独。”
“他小时候也许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但如今,您瞧瞧他。”
“还有那座房子,它也是孤零零的,上了锁,再也派不了用场……孤零零的……”
“照这么说,我就没有权利老说这些事儿了?”
她用发抖的手抓起香槟酒瓶,给自己斟酒,将酒洒在了桌布上。玛塞尔并没有在意。
“我一回想起那令人讨厌的工厂,我一个人在那里,同那八十个工人一起待在里面,他们那么随便,那么放肆……”
玛塞尔为自己的命运稍感宽慰。
“除了这个,为人还不好,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好人,随便哪个人……甚至最懒惰的人……他竟每隔一天把这个姑娘赶走一次,就这样,没什么理由,就因为他人不好。”
她试图再为自己斟香槟酒,但儿子从她手上把酒瓶拿回来。
“谁?”儿子有点生气。
“我再也不想知道任何事情,任何事情。我喜欢跟那个工厂在一起,有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舞曲停下来。儿子没有花时间去送他陪舞的那位女顾客,他朝他母亲这边走过来。他抓住母亲的双肩。
“玛塞尔。”母亲说话时用手指指着玛塞尔。
“马上。”玛塞尔唉声叹气地说。
“成天上树,就好像世界上只有那个,只有鸟儿似的……”
“跑了九百公里来到这里……为三代人干活……倒没有权利喝酒?”
“我早就料到了。马上给我走人!”
玛塞尔在预防危险。
她凝视着他,他又开始跳舞了,她看见他因为她正在担忧。这让她更加感到懊恼。
他摇晃着玛塞尔的胳膊:
“再也别想这个了!”她格外温柔地劝母亲说。
然而,母亲却收不住口。
她们俩又喝了点香槟酒。接着,母亲又开始琢磨玛塞尔的命运。
母亲摇手,她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她走了。母亲竟没有发觉。雅克坐到母亲的对面。
玛塞尔做了一个否定的手势,她小心翼翼地反对说:
“任何类型的人都不是独一无二的,不存在这样的人……可是您瞧瞧他,您瞧瞧他……”
完了,儿子再一次这么想。
母亲再拍桌子。
玛塞尔又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