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她发现自己象被晕眩征服一样,又被这种软弱征服了。而她被征服是因为感到自己软弱。她又开始嫉妒,手又开始颤抖。托马斯注意到了,象往常一样握住她的手,用力抚摸着使它们平静。她却把手抽出来。
他回来了,带着耻辱,对他羞耻的民族讲话。如此羞辱不堪以至说不出话来。特丽莎总是忘不了他讲话中那些可怕的停顿。他是太累了?是病了?是他们麻醉了他?还是仅仅没有了信心?如果说杜布切克没有给人们留下什么,至少那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怕的停顿,那些面对着全国听众的喘息,留在人们心中了。这些停顿记下了降临这个国家的全部恐惧。
入侵后的第七天,她在某报编辑部里听到了逐个讲话。编辑部一夜之间便变成了一个抵抗组织。在场的每个人都恨杜布切克,谴责他的妥协,为他的耻辱感到耻辱,被他的软弱所激怒。
“怎么啦?”他问。
“我要你变老一些。老十岁。老二十岁!”
托马斯整天都呆在医院,把她孤单单地留在家里。不过,她至少还有卡列宁,可以带着他一起去久久地散步!又回到家里了,她想埋头啃啃德文和法文语法,但她感到沮丧,注意力也集中不了,老是回想起杜布切克从莫斯科回来后的广播演说。她完全忘记了他的话,却仍然记得他那战战兢兢的声音。她想着那些俄国士兵怎样在他自己的国家里逮捕了他,一个独立国家的领袖,把他扣押在乌克兰的山里达四天之久,扬言要处死他——正如十年前他们也要处死匈牙利的纳吉——然后把他赶到莫斯科,命令他洗澡,修脸,换衬衫戴领带,告诉他作出决定方免一死,训示他再三考虑自己国家首脑的地位,逼他坐在勃列日涅夫的桌子对面,难命是从。
“你要我怎么办?”
但这几天在苏黎世的思索,使特丽莎不再对他反感了,“软弱”这个词听起来也不再成其为结论。任何人面对强手都是软弱的,即便象杜布切克那样体魄强壮的人。那种看来无法忍受、令人反感的一时极端软弱,那种格特丽莎与托马斯赶到这个国家来的软弱,现在突然吸引着她。她知道自己是软弱的,她的营垒是软弱的,她的祖国是软弱的,她不得不忠于它们,准确地说就因为它们软弱,软弱得讲话时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呼喘息。
她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变得虚弱一些,与我一样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