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邮局。莫德-威廉斯正在那里看编织的花样图案。波洛没有对她说话。他径直走到卖邮票的柜台。当莫德买完了东西,斯威蒂曼太太朝他迎过来,他买了几张邮票。莫德出了商店。
“迈克尔?”
“穿衣服像个男人——戴着一顶旧毡帽。那也可能是一个女人,当然……”
“菠菜在沙发上。”波洛主动帮忙道。
“那份《星期天彗星报》说了很多事情,但是它没有说这件事。警察在厄普沃德太太屋里找到一本书,书上写着这个名字。”
“你知道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是否重要。有人试图从窗户里潜入韦瑟比太太的房间。”
“好像当麦金蒂太太认出照片上的一个人在布罗德欣尼时,这人就是厄普沃德太太。这就把事情弄得有些复杂了,不是吗?”
“不是一封信或诸如此类的东西,不是。但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至少我认为有趣。请看。”
波洛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
电话铃响了。
波洛回答说他知道。“这样你发现了什么东西?”他的问话彬彬有礼。
“喂!喂!喂!”
2
作为一名真正的绅士,波洛恐怕应该自告奋勇,主动提出修理鸡窝的门。可是,波洛没有这么做。他想继续思考两件谋杀案,思考厄普沃德太太的性格为人。
“我听出来了。我是莫德-威廉斯。你十五分钟内可以赶到邮局吧?”
她迅速翻了一遍橱柜,开始把抽屉全都拉开,大部分东西都被她粗暴无情地横扫在地板上。赫尔克里-波洛看着她简直是一种痛苦。
赫尔克里-波洛租了一辆车回到布罗德欣尼。
厄普沃德太太是由什么构成的呢?
电话里跟他说话的是斯彭斯警监的声音。
赫尔克里-波洛长叹了一声,继续冥想。
门砰的一声响,莫林-萨默海斯闯了进来。她头发蓬乱,焦虑不安。
“这是伊娃-凯恩离开英国时用的名字。我当然记得。”波洛说。
“您好,波洛先生。”
“那份表格是上周寄来的,”她努力想着,“我肯定是随手把它放哪儿了。也许是我给约翰尼缝补外套的时候。”
“它放在书架上。一本旧书,好多年前印刷的。但是,请看这里。”他打开书,翻开扉页。上面有铅笔签名:伊夫林-霍普。
“的确。”波洛有所触动地说,“我敢向你保证,当你拿着这个回去告诉斯彭斯警监时,他惊得头发根儿都会弄掉——是的,肯定会的。”
莫德惊叫道:
“有趣吧,您不这么认为吗?如果您想不起来的话,这个名字是——”
“伊夫林-霍普……”
图案全都在那里摆着,需要的只是组合。
刺耳的铃声惊得他跳了起来。
整理东西要有条理,讲究精确——
波洛礼貌地答了一句。他注意到那位弗莱彻神情激动。
“我们要把他拆开,看看他是由什么构成的。”
“今天早上。她出门去了,那姑娘带着狗在外面散步。那个冷冰冰的老家伙独自关在书房里。我像往常一样正在厨房里做事——它对着书房的另一面——但是,实际上它极其有利于——你明白?”
他放回听筒。
“我希望不要如此糟糕。”弗莱彻警佐说。
“你肯定那是一个男人?”
当然啦!就是这个伊夫林-霍普!
波洛轻轻咕哝着:
波洛起身,走到橱柜旁边,以迅速而敏捷的动作开始把这些东西重新放回到开着的抽屉里。
莫林手里拿着酒杯,用做梦一般的声音在说话——在提一个问题……奥里弗夫人关于那天晚上在雷普剧院与塞西尔的叙述?迈克尔?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提到了一个叫迈克尔的人——伊娃-凯恩,克雷格家的女教师——伊夫林-霍普……
“这样,我蹑手蹑脚上了楼,进了那个尖刻女人的卧室。有一个梯子对着窗户,一个男人正摸索窗户把手。自从谋杀案发生之后,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加了锁,封得严严实实,连一丝新鲜空气都透不进来。当那个人看见我,他就仓皇下了梯子逃走了。那梯子是园丁的——他爬到梯子上砍常春藤,当时他去用茶点了。”
虽然他把头扭到一边,他还是能看见地板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针线纽扣,一堆袜子,信件,编织的毛线,杂志,封蜡,相片,一件套衫——杂乱无序!
“什么时候?”
波洛下定决心似的戴上帽子,离开了。
“我找不到农业部寄来的表格,”莫林继续说,“我到处都找遍了。”
“那么说就是她了——而她并没有死在那里呀……迈克尔是对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凝视着前方。
莫德想了想。
斯威蒂曼太太从邮局窗户里朝外看见了,她极不赞同地独自咕哝道:“这些外国人!都是一路货。老得都能做她爷爷了,他真是!”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这正是关键所在,全部的症结都在这里。这种图案本身带有自己的色泽,精细微妙,不易察觉。
波洛点点头。
“我只是瞥见他一眼。等我走到窗前,他已经下了梯子逃走了。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背对着太阳,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脸。”
1
“喂,喂,喂。”他说。
突然,她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暂时没有。那个老女人保存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艺!肯定是脑子有毛病!今天上午她回家时我没听见,她就大骂我偷听偷看。下次我真会杀了她。如果有人自己找死,那女人就是。真正是令人讨厌的东西。”
波洛说:“你有话要告诉我?”
条理和精确。事情就该这么做。条理和章法。
莫德仓促地说:
“我马上就去。”
“找到了!”
“噢——是的……这是伊娃什么的在她去澳大利亚的时候用的名字。它——它在报纸上出现过——在那份《星期天彗星报》。”
赫尔克里-波洛听过很多人说类似的话。这种死者对生者的希望是最方便的一种假设,被死亡夺去生命的人对他们亲人的希望从来不抱任何怀疑态度,而那些希望通常是符合他们自己的意向爱好。
他很累,因为他一直在思考。思考总是让人精疲力竭。而他的思考并不完全令人满意。这就好像是一个图案,明明白白可以看见,可以编织进一件东西里,然而,尽管他手里正握着这件编织用的材料,他就是看不出来那个图案究竟是什么。
他想到了厄普沃德太太。他在考虑厄普沃德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了他有一次曾经听到一名警监说过的一句话。
罗宾也许真正感觉着他母亲死亡带给他的巨大悲痛,但是他依然是罗宾-厄普沃德,他最主要的兴趣还是他自己。
“很有意思,”波洛说,“很有意思……再没别的事了?”
“我就是赫尔克里-波洛。”
“妈妈,”他庄严地说,“应该希望我继续工作。”
她兴高采烈地冲出了房间。
“那人是谁?你能仔细讲讲他的样子吗?”
波洛张着嘴,但是没有说话。他小心地故意地将听筒又放了下来。
“你说什么?”她追着他问。
在离基尔切斯特不远的地方,他的车遇上了萨默海斯的接站汽车,正从对面驶过来。约翰尼开着车,车上还坐着一个人。波洛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擦肩而过。他仍然沉浸在思考之中。
波洛没有作回答。他继续朝山下走去。他的思绪停止了。什么事都不对劲。
回到“长草地”旅馆,波洛脱掉鞋子,换上一双软拖鞋——这下,两只脚肯定是放松了。
当他回到“长草地”旅馆,他直接进了会客厅。他从屋里那把最舒服的椅子上拿掉一只盛满菠菜的筐,坐了下来。从头顶隐约传来打字机敲击的声音。那是罗宾-厄普沃德正煞费苦心修订一个剧本。他已经三易其稿,都撕毁重来了,他是这么对波洛说的。可是不知怎么,他仍然难以集中精力。
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这很可能是真的。厄普沃德太太对罗宾的工作抱有很高的期望,并且为他感到巨大的骄傲。
斯彭斯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出来。一个很忧虑的人这一次却变得充满信心。
“警监派我来彻底搜查,”他解释道,“您知道——任何细小的东西我们都有可能错过去。你不会想到吧?我们当然搜过了书桌,可是,警监想,也许会有一个秘密抽屉——里面肯定藏有报纸剪贴之类的东西。啊,没有秘密抽屉。但是,搜完抽屉之后,我开始检查那些书本。有时候人们会把一封信夹在他们正在读的书里,您知道吗?”
他眉头紧锁。橱柜旁边那一堆杂乱无章的东西干扰了他的注意力。找东西怎么能这样!
“我不能久留,我做午饭要晚了。我把东西都放在了烤箱里,可是会烤干的。”
他低头看看双脚。他应该换一双鞋吗?他的双脚有点痛。唉,好了——没关系。
“请找一下波洛先生好吗?”
他重新在那把轻便摇椅上坐下来,又开始思考。到现在,他要思考的问题很多。有些问题他过去遗漏了——很小的问题。
“我难以想像约翰尼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说,“他带着那些包裹到邮局去,早就该回来了。我还指望他把鸡窝的门固定好呢。”
莫德好像全神贯注在想心事,并不说太多的话。波洛于是就能很快跟在她后面走。他在路上很快赶上她,和她并排走着。
3
她说着跑开了。波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张认错的照片让我说了一大堆胡言乱语,愚蠢透顶,”他既有责备又是纵容地说,“我们有了新的证据。布罗德欣尼邮局里的一位姑娘提供的。萨默海斯少校刚把她带来。好像她那天晚上正站在那所房子对面,她看见一个女人进去了。时间大约是八点三十以后九点钟以前。那人不是戴尔-亨德森。那是一位金黄色头发的女人。这就使我们回到了原来的思路上——肯定是她们两个人中的一位——伊娃-卡彭特和希拉-伦德尔。惟一的问题就是——到底是哪一个?”
他打开一张包在外面的报纸,露出了一本相当破旧的书。
电话又响了。
他急忙走到电话旁,拿起了听筒。
莫林对菠菜并不挂念。
在他走下山坡的路上,碰上了斯彭斯警监的一位下属和他打招呼,他正好从拉伯纳姆斯院里出来。
“啊!是你呀,波洛先生。我正想找你。”
套衫,袜子,毛线。然后,在第二个抽屉里放进去封蜡,照片和信件。
在邮局的窗户后面,斯威蒂曼太太的鼻子紧贴着玻璃窗,她纳闷那个老外国人是不是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