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她表现得更为疯狂。她紧紧地咬合着他。可是,她的阴道很干燥,很快两个人都知道了。“我不能!”她喘着气大声叫着,一动不动。手伸直,手掌摊开。她躺着,好像投降了一般。“我不能做下去了!”她的眼泪开始流出来了,滚落在她的脸颊上。
“接近马特廖娜!昏话!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是,我们,我们,我们两个。在你的重压下,我们快要窒息了。我们没法呼吸了。”
“怎么了?”
“是的,因为巴维尔,因为你所说的话。我心甘情愿去试试,可现在我花在上面的精力太多了,我疲惫不堪了。要不是我怕你以同样的方式利用马特廖娜的话,我决不会让自己走这么远的。”
到达顶点的那一刻,她低声咕哝出一个词,他只能抓住一半。“什么?”他急切地问。可她只是这边那边来回甩着脑袋,牙齿咯吱作响。
从新的亲密陷入新的陌生,让他颇为困惑沮丧。他在两种情绪中摇摆不定。他渴望和这个固执而又敏感的女人重新言归于好;他更加渴望洗手不干,从若干麻烦事中抽身出来。不光是从那些不值得他去做的事情中抽身出来,而且要从一个充满悲伤和阴谋的城市中抽身出来。这城市不再和他的生活有任何关联了。
最终他振作起来了。他放倒了巴维尔的两幅肖像。一幅是他从德累斯顿带过来的照片,一幅是马特廖娜给巴维尔画的肖像。他面对着巴维尔把两样东西包好,收拾了起来。
已经四点多钟了。他不顾寒风刺骨,沿着河边向东走去。所有的桥都被封锁了。宪兵们身着天蓝色制服,头戴插着羽毛的钢盔,刺刀上好,守卫在桥上。远处的堤坝,依稀望得到燃烧的火光。
夜里,他又醒来一次。尽管窗帘拉着,屋子里依然很亮,仿佛在一轮满月的照耀下。他起床朝窗外看去,不到一英里的地方,火光在夜空中跳动。大火蔓延过桥,烧得很旺,他深信自己能感受到那火光的热量。
整个上午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双手环膝低头坐着。他并不孤单。他感到屋子里不光有巴维尔在场,而且还有一千个小鬼在场,仿佛一只坛子里放出的蝗虫,成群浮飞在空气中。
蜡烛烧得很亮。他把她的柔软的身体揽在怀里。她任自己的眼泪不停地流,擦也不擦一下。
他正在崩溃。巴维尔!他低声唤道,试图重新振作起来。可巴维尔放开了他的手。巴维尔不会去救他。
“因为巴维尔?”
“我们能去看看吗?”马特廖娜在床上大喊。
梦般的幻影该有多好。可他知道那不是。她看到了一切,她知道了一切。
“当然不能!太危险。外面冷风刮得厉害。”
他回到床上,回到安娜身边。早晨,当马特廖娜发现他们的时候,他和她就是这样躺在一起的。马特廖娜的母亲,头发蓬乱,躺在他的臂弯里睡得正香。她轻微地打着鼾。而他,刚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了门口一脸凝重的孩子。
“我没力气再干下去了。我尽力而为了。我太累了。现在请别再管我们了。”
“我们?”
他出门到警察局去做了每日例行的报告。回来时发现安娜·谢尔盖耶夫娜也在家里,比她平常回来得要早些。她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我们必须把店门关上,”她说。“学生们和警察干起来了,看样子要持续一整天呢。主要是在彼得格勒岛那边,不过河这边也有冲突。所有的生意都停了———出门上街简直是太危险了。雅科夫列夫的侄子坐着马车从市场往回走,被人扔了鹅卵石,没有任何理由。鹅卵石打到他手腕上,他伤得不轻,手指头都不能动了。他想可能是骨头断了。他说工人们已经开始加入进去了,学生们又开始放火了。”
抓住一半。但他还是知道她说了什么:魔鬼。这是他描绘自己所用的一个词。他不大相信她也会有同样的感受。那个魔鬼:一旦达到性欲高潮的顶点,灵魂就被它抓出体外,旋转向下,落入虚空。她来来回回甩着头,摁住自己的下巴,嘴里咕咕哝哝。不难看出她被魔鬼攫住后疯魔的样子。
他再次走出门去,停在一家茶馆。报纸上没有一处提到街上的冲突,倒是有一则通告。通告上说,鉴于“学生们已经普遍无法遵守纪律”,大学将关门停课,等候进一步的通知。
一个小时后,他刚要睡着的时候,她又回到他床上。皮肤滚烫,紧紧抱着他,腿弯曲着搭在他身上。“别在意我刚才说的话,”她说。“有时我常常不是我自己,你得习惯一下。”
“你早点说不就得了。我把事情都理解反了。”
他举起一只手,放在她嘴唇上。“小声点,你对我的指责太可怕了。她对你说了什么吗?我没有碰过她,我发誓。”
他不指望安娜·谢尔盖耶夫娜能再和他重修旧好。不过她会的,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很少解释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假定马特廖娜就在隔壁房间,她那不计后果的做爱让他颇为惊讶。她只是半掩着她的叫声和喘息声。她的那些声音不是,也从来不是动物有快感发出的声音,他意识到这一点,可她还是自行其是。这是她在心醉神迷状态惯用的手段。
他继续沿着河边走。直到他看到那些烧得差不多了的仓库。雪开始下起来。雪花落在还在闷烧的发焦木料上,一触即逝。
她坚持说,梳妆台上的蜡烛一直是亮着的。当她达到性欲高潮的时候,她的黑眼睛越来越强烈地搜寻着他的脸,甚至眼皮颤动,浑身发抖的时候也是一样。
“以谁的名义发誓?发什么誓?你相信你发的誓吗?总之,你非常清楚,碰不碰都说明不了问题。别对我说让我安静。”她把被单扯到一边,找到她的睡袍。“我必须单独呆着,否则我会疯掉。”
“你觉得是我一直在利用你?”
最初,她性欲的强烈几乎压倒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再次失去所有感觉,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是谁。他们是极乐中发光的球体;内里是孪生物般缠合漂浮的球体,缓慢地旋转不停。
“不是这种利用。你在利用我接近我的孩子。”
“是真的,人人都看得很清楚!你利用我在接近她,我无法容忍这一点!”她坐在床上,两臂抱着赤裸的乳房,绝望得前后摇晃。“你是中了魔了,我说不清楚。你似乎呆在这儿,可似乎又没呆在这儿。我心甘情愿帮你是因为……”她无助地抬起肩膀。“我现在无法再忍下去了。”
“我不是在责备你。我一直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可我没法再承受下去了。我整天都绷着,昨天夜里一点没睡,我太累了。”
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能这么毫不保留地把自己奉献给性爱。不仅如此,每当她达到狂喜的临界,他就开始衰退了,可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似乎又能改变他的状态。第一个晚上他们在一起,她身体深处的感觉似乎从里面转移到外面。其实,她作出的样子和他所知道的很多别的女人一样,她正在产生“电”流。
没有任何痕迹表明,她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