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丧须得坐轿子去,得有礼。你封一些碎银子作为葬仪,拿一些给轿夫打赏。怎么样?”
“莫非,是朝廷的恩命下来了么?”当丈夫的身影划过自己灰色的瞳仁时,女人不禁喃喃问道。
“嗯。”
“嗯?”
将军走开了几步,望着檐下避雨的燕子,愁对流水无谓的摇动剪尾。他等待着妻子将信札慢慢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雨声敲打着将军的肠胃,他觉得自己身体很空,却又没有食欲。庭院中的花朵已经凋零,惟有几朵紫菊撑着细瓣,由雨箭割削。廊上的伞被风吹了一转,将军听见夫人犹豫不定的开口。
“辅国将军想必能知道一些朝廷恩命的消息。”夫人说,“老爷,你明天可得向他多问两句。”
“人参用尽了,明日且买些回来。”
“老爷?”
一
“不必。”将军头也不回的说,“我骑马去。”
将军从走廊绕往马厩的路上,望见了被天雷轰塌的屋檐一角。那锯齿型的狞厉轮廓,像在对他张牙舞爪的野兽。将军闻到了厨房百合汤的味道,随即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心绪若再多挂一刻,今晚便会梦见猛兽。
“不是。”将军说,将手中的信札轻轻一扬,放在了空空如也的桌上。“是辅国将军的公子过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定多难过呢。”
“我理会得。”将军说,他看着夫人轻柔缓慢袖不纹风的饮了两口茶,开始觉得自己内心烦躁的火苗又升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将军感觉到喉头有浓重的痰涌上来。他俯身拿起伞来。
将军手撑着纸伞,脚踩着庭院中间的青砖道,向大厅走去。背后的大门被老厨子悄然关上,积年的木头相碰时轻微的相触,像肠胃有疾的老人经常放出的屁声。将军踏上大厅的台阶,抬起头看到檐下面色青白的夫人。檐上垂下万千雨丝,像一千个征妇的眼泪。
将军扶着夫人回卧室的时候,路过了厨房。叮当的勺匕之声在空荡荡的宅子里,像夜半坟间的鬼哭一样苍凉。将军为夫人斟上了一碗茶,并看着夫人倚在榻上喝了一口。
他撩袍跨过门槛,那口痰迫不及待的朝朱栏飞去。身后,夫人弱柳扶风的声音道了一声:
“我且去喂一喂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