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叙利亚沙漠染成一片金黄。
“日本。”
小小的房间渐渐沉默下来。我的阿拉伯语和手势的确无法让对话维持太久,他们一家人彼此间也没什么话要说,不知为何只是呆坐看着半空。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觉得尴尬,仿佛此刻我人在这里,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日常生活完全不变。有时和他们目光交会,我们只是默默地相视微笑。
敲敲这户人家的门。
这些人让我觉得,这一带果然深切受到伊斯兰教教义的影响!在圣典《古兰经》中,的确有“善待客人”一节。
我跟着大叔走进屋里,里头有两名少年,年纪从日本人的眼光看来,大概算是中学生吧。
不过,胜负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晚餐只需要炒点鸡蛋,再加上称为“袋饼”(Khobes)的圆形薄面饼、酸奶和橄榄果实就完成了。长子把这些食物放在大托盘上拿给我看,微微一笑。
“一个人?”
叙利亚的治安可能比日本还好,据说都会区的犯罪事件极其少。的确,就算夜晚走在街上,也没有危险的感觉。
“我们也会准备你的份。”
“你是哪里来的?”
在像大海般辽阔的土地上,和太阳一起生活,这样的环境会给人心带来怎样的影响?
“……”
不但治安好,人民的待客之道也非比寻常。好几次,黄昏时分我抵达某座村落,马上就有人过来搭话,最后邀我上他们家去。
“下个目的地是土耳其。”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温馨地迎接才刚认识的我?
“你看!这样你就不用再煮饭了。”
大叔问我:“你要去哪里?”我说要去准备晚餐,他又再次连声说不行。
仪表堂堂的大叔探出头来,完全的阿拉伯风味。看到我,几乎是面不改色地招手邀我入内,问也不问一句,只差没说:“等你很久了!”当然,我们是初次见面。
沙漠如大海般平坦,举目望去只有辽阔的地平线。大地中心浮现一栋孤零零的简陋水泥小屋。后头可以看到羊群。即使是沙漠也会有点点绿意,所以可以牧羊吧。
也许是受到伊斯兰教教义的深厚影响,不过,还有别的事情浮现在我脑海。
那天晚上,我和他们肩并着肩睡。棉被很沉,还有股灰尘的味道。在沙漠特有的紧绷寂静中,他们沉静的呼吸清晰可闻。听着听着,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在现实世界里,不知为何心头满满的,像是为了好好拥抱这份感动般,深深沉入睡眠中。
我肚子饿了,站起来准备煮饭。
大家一听到“叙利亚”,多少会有“危险”的印象,那大概是媒体播放的恐怖攻击、示威抗议和战争之类烽火四起的影像和照片所造成的。
屋里的墙壁和地板也是光溜溜的水泥地,上头铺着阿拉伯国家特有的红色绒毯。像在日本一样脱了鞋子踩上去,大家随意坐着,开始气氛沉静的座谈会。
他在外头的厨房开始煮起晚饭,身边的我也从自行车上解开背包,拿出锅子开始洗米。越做越好笑,好像在比赛一样。
“是的。”
“要往哪里去?”
“不行不行,我有帐篷,没关系的!”就算这么强调,对方还是不同意,结果我还是让步了。
我的阿拉伯语讲得很怪,不过在世界各地,对方发问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加上手势或多或少可以对话。
太阳已经沉落地平线彼端,在少年稚气未脱的笑脸后头,是一片透明辽阔的粉红色天空。
然而,媒体只会报道特别极端的事件,光看这些,就断定中东国家又危险又狂信、偏激,毕竟太过轻率,其实这类印象和实况相去甚远。
大叔马上连声说不,不,指着自己脚边,摆出睡觉的姿势,像是在告诉我:就在房子里睡吧!
自我介绍后,我向对方表示希望他能让我在屋旁露营。在有人住的地方扎营安全多了,虽然当地治安不错,当然还是越安全越好。
我正想走出去,大叔推了像是他长子的少年一下,他立刻站起来从我身边闪过,跑到屋外去。怎么可以这样?我也慌慌张张地追上去。
又回到沙漠中的独栋小屋。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注视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许多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我不能这么叨扰你们!”
这次我也不甘示弱地连声说:“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