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问话,深刻的懊悔加上未退的恐惧,使我流下泪来,并请求他为我进行告解的仪式。他应允了,于是我把一切经过都告诉了他,毫无隐瞒。
“不错,”威廉说,“但那可能是同一个邪恶或病态的心灵被阿德尔莫的死所启发,以象征的方式安排另外两个人的死。果真如此的话,贝伦加的尸体应该是在河流或泉源中。修道院没有河流或泉源,至少没有能够溺死人的……”
心烦意乱的阿德索向威廉忏悔,并思索女人在造物中的作用,然后他发现了一具尸体
“现在我们应该再去睡一会儿,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晨祷的时间。不过我看你还是很不安,可怜的阿德索,仍然为你的罪感到害怕……再没有什么比得上教堂的一道好符咒更能使人精神镇定了。我已经赦免了你,可是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得到了真正的赦免。去问问天主吧。”他拍了我一下头,也许是表示他的父爱,也许意味着宽容,或者也许(那时我竟然这么想着)是一种温和的嫉妒,因为他是个渴望各种体验的男人。
我灵机一动说:“只有澡堂吧。”
“但是,”我对他指出,“这是假设有一个被恶魔迷惑的人,用《启示录》作为导引,安排了三个人的消失,同时也认定贝伦加已经死了。然而正相反的,我们知道阿德尔莫是自杀而死的……”
“您猜得很对,”我信服地说,“可是我们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好吧,不过我们可以由许多肯定的线索推测那是谁。首先,那个人一定又老又丑,一个不能让那女孩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的人,尤其如果她又像你所说的那么美的话,虽然我想,我亲爱的小狼呀,你大概看到什么食物都觉得很美味。”
威廉简短地告诉我,说他睡到一半醒了过来,为了我已忘记的某个理由,到我房间去找我。当他发现我不在房里时,他怀疑我大概是到图书室探险去了。当他由厨房那一侧走进大教堂时,他看见有个黑影溜出门来,往菜园悄然走去(是那个女孩,可能她听到有人往这边走来的声音,所以仓皇而逃)。他想查出那是谁,便跟踪她,但是她(对他而言,应该说只是个黑影)走向修道院外侧围墙,消失了身影。威廉在附近搜寻了一下后,便进入厨房,发现我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
“可是他们会告诉我们吗?”
我依然惊恐不已地对他提及裹了一颗心的那个包袱,结结巴巴地说恐怕又有一件凶杀发生了。
“死了太多人了。”他说,“死了太多人了……可是《启示录》上写得明明白白的,第一声号响就会有雹子,第二声号响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你们在雹子中找到一具尸体,另一具浸在血中……第三声号响警告会有一颗燃烧的星星落入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里。所以我告诉你,我们的第三位兄弟失踪了。只怕还会有第四个,因为太阳、月亮和星夜的三分之一将被击打,以至日月星的三分之一黑暗了……”
夜晚
我们由教堂外翼走出时,威廉思索着那老人的话是不是有几分真实性。
于是我们走至紧临着疗养所的澡堂,轻而易举地将门打开。
“一个可怜的乡村姑娘,阿德索。也许有一大群等着喂饱的弟弟。可能的话,她也愿为了爱而奉献自己,而不为金钱。正如她昨晚所做的。事实上,你自己告诉我说她发现你年轻英俊,出于爱慕白白和你在一起,换了别人她就要索一颗牛心或一点牛肺。她为自己所得的礼物而高兴、珍视,所以她什么东西也没拿就离开了。因此我才认为另一个人,和你相比之下,既不年轻也不英俊。”
“可是一定有人查看过那里了。”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今早我看见仆人在搜寻,他们只是打开澡堂的门,往里面随意看了一眼,并未深入调查。他们没料到会有什么东西被藏在那里,他们找的是个躺在某个戏剧性地点的尸体,就像维南蒂乌斯的尸体在那缸猪血里……我们去看看吧,反正天还没亮,我们的灯也好像仍快乐地燃着。”
威廉修士真挚地听着我倾吐,但却包含了一丝纵容。等我说完后,他沉下脸,说道:“阿德索,你犯了罪,那是确定的,违反了不准通奸的诫律,也违反了你身为一个见习僧的职责。在你的辩白中,你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即使连沙漠中的神父也会沉沦的情况。《圣经》上说得够清楚了,女人是诱惑的来源;传道书上说,女人的话就像是烧汤的火;哉言书上说她会夺去男人珍贵的灵魂,即使最强壮的男人也会被她所毁。传道书上又说:‘女人比死更加难堪,她的心是陷阱和网,她的手是铁箍。’另外几章书上说她是魔鬼的器皿。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亲爱的阿德索,我自己也不能相信上帝会创造这样恶毒的生物,而不赋予它一些美德。我也不禁想着他许了她许多特权和威信的动因,其中有三项确实是很伟大的。事实上,他在这个卑污的世界上,用泥土造了男人;女人却是他后来在天堂用人类高贵的一部分造的。他并没有以亚当的脚和内脏为模型来塑造她,而是用他的肋骨。其次,全能的上帝可以直接以某种神奇的方式化为人形,然而他却选择了居住在女人的子宫,这表示女人毕竟并不十分恶毒的。当他在复活之后出现时,他是对一个女人现身的。最后,在天国的荣耀中,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成为那个国度的王,但是王后却会是一个从未犯过罪的女人。所以,如果上帝那么钟爱夏娃和她的女儿,我们被那个性别的优雅和高贵所吸引,难道就不正常了吗?我所,要告诉你的是,阿德索,你绝不可以再犯了,当然,当你被诱那么做也并不是万劫不复的。话说回来,一个僧侣一生至少该有一次肉欲激情的经验,这样有一天他在宽慰并劝慰罪人时,才能纵容而且谅解……亲爱的阿德索,这种事在没有发生之前是不发生希望的,但一旦发生后也没有必要责骂得厉害。所以让它随着上帝去吧,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提起了。事实上,可能的话还是忘了最好——”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似乎因某种私人的情感而消退了些——“我们不妨想想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何意义吧。这个女孩是谁?她到这里来又是和谁碰面的呢?”
“为什么说他又老又丑呢?”
“不会。假如我们态度宽容,不追究他们的罪恶,他们就不会说。但是如果我们真想知道什么事情,我们会有办法说服他们说出来的。换句话说,必要的话,管理员和萨尔瓦托就是我们的了。愿上帝原谅我们的欺瞒,既然他对其他许多事情也都加以原谅。”他说着,狡猾地注视我。我没心情对他这些俏皮话表示什么意见。
“没有,没什么太大的用。”威廉说,“这件事不一定和我们所调查的罪行有关。另一方面,如果管理员是个多尔西诺信徒,那就可以解释这一切了。现在我们晓得,入夜后,这所修道院里有许多怪异的事件。谁能说我们的管理员和在黑暗中行动自如的萨尔瓦托,所知道的事不比他们说出来的更要多得多呢?”
“一个妓女!”我惊恐地说。※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们前往礼拜堂,走的是平常那条秘密通道。我闭着眼睛仓促地跟在后面,因为那一堆堆枯骨不断地提醒我昨晚是多么愚蠢,竟为我的肉体感到骄傲。
“阿德索!”威廉说,“你知道,这可能是对的——澡堂!”
我醒来时发现有个人用水洒着我的脸。是威廉兄弟,他拿着一盏灯,已经在我的头部下垫了东西。
威廉笑了起来:“阿德索,什么人会有那么大的一颗心啊?那是一颗牛心。事实上,他们今天是宰了一头牛。不过告诉我,它怎么会落到你手中的?”
到达本堂时,我们看见主祭坛前有个人影,我以为那大概又是乌伯蒂诺,结果却是阿利纳多。最初他也没认出我们,他说他睡不着,所以整夜在这里为那个失踪的年轻僧侣祈祷(他甚至记不得那个名字)。如果那年轻人死了,他为他的灵魂祈祷;如果他只是一个人病倒在什么地方,那他就为他的身体祈祷。
“因为那女孩不是为了爱才跟他走的,而是为了那包东西。她一定是村里的女孩,由于饥饿情愿施惠给某个淫荡的僧侣,换得她和她的家人果腹的食物作为报酬,说不定这不是第一次了。”
“发生什么事了,阿德索?”他问我,“你是不是到厨房来偷东西吃呀?”
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看见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虽然我深深懊悔,我承认那解释使我不无一点得意。但我没有说话,让我的导师继续往下说。
“这个丑陋的老人必定有机会可以到村子去和农人交易,可能是为了与他职位有关的目的。他一定晓得怎么让外人进出修道院,也知道厨房里会有颗牛心(也许明天大家会以为是厨房门没有关上,所以某只狗入内把内脏吃了)。最后一点,他必然有些经济头脑,并且不愿让厨房有较贵重的损失,要不然他会给她一块牛排或是精肉。现在我们这位陌生人的形象已被描绘得很清楚了,这一切特性都和一个人吻合,我敢无愧无畏地说,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管理员,瓦拉金的雷米吉奥。或者,假如我弄错了,那就是神秘的萨尔瓦托无疑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和本地人交谈,也知道如何劝服一个女孩做他想要她做的事,要不是你碰巧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