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辅者,京兆人也。少明辩,有吏干。累迁司农少卿、文昌右丞。以讨平越王贞之功,拜凤阁侍郎、知政事。永昌元年,迁纳言。旬日,又拜内史。皆有名。其年,洛州司马房嗣业、洛阳令张嗣明坐与徐敬业弟敬真阴相交结。敬真自流所绣州逃归,将北投突厥,引虏入寇。途经洛下,嗣业、嗣明二人给其衣粮而遣之。行至定州,为人所觉。嗣业于狱中自缢死。嗣明与敬真多引海内相识,冀缓其死。嗣明称光辅征豫州日,私说图识天文,阴怀两端,顾望以观成败。光辅由是被诛,家口籍没。
史官曰:王及善在孝敬东宫,诚能奉职。当俊臣下狱,力谏除凶,是忧滥及贤良,而欲明彰羽翼,兴复之志,不谓无心。杜景俭五刑有滥,济活为心,四气不和,归罪在己,则天谓曰“真宰相。”然奈柔顺李昭德,不无吐刚之过也。硃敬则文学有称,节行无愧,谏诤果决,推择精真,苟非洞鉴古今,深识王霸,何由立其高论哉?惜乎相不得时矣!杨再思佞而取贵,苟以全身,掩不善而自欺,谓无十目十手也。李怀远名不苟于假廕,贵不衒于故乡,无改陋居,常乘劣驷,亦一时之善矣。然匪躬之道,未之闻也。豆卢钦望、张光辅、史务滋、崔元综、周允元等,或有片言,非无小善,登于大用,可谓具臣。
则天甚善之。
李怀远,邢州柏仁人也。早孤贫好学,善属文。有宗人欲以高廕相假者,怀远竟拒之,退而叹曰:“因人之势,高士不为;假廕求官,岂吾本志?”未几,应四科举擢第,累除司礼少卿。出为邢州刺史,以其本乡,固辞不就,改授冀州刺史。俄历扬、益等州大都督府长史,未行,又授同州刺史。在职以清简称。入为太子左庶子,兼太子宾客,历迁右散骑常侍、春官侍郎。大足年,迁鸾台侍郎,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岁余,加银青光禄大夫,拜秋官尚书,兼检校太子左庶子,赐爵平乡县男。长安四年,以老辞职,听解秋官尚书,正除太子左庶子,寻授太子宾客。神龙初,除左散骑常侍、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加金紫光禄大夫,进封赵郡公,特赐实封三百户。俄以疾请致仕,许之。中宗将幸京师,又令以本官知东都留守。
盖明王之理天下也,先之以博爱,本之以仁义,张四维,尊五美,悬礼乐于庭宇,置轨范于中衢。然后决玄波使横流,扬薰风以高扇,流恺悌之甘泽,浸旷荡之膏腴,正理革其淫邪,淳风柔其骨髓。使天下之人,心醉而神足。其于忠义也,立则见其参于前;其于进趋也,若章程之在目。礼经所及,等日月之难逾;声教所行,虽风雨之不辍。圣人知俗之渐化也,王道之已行也,于是体国经野,庸功勋亲。分山裂河,设磐石之固,内守外御,有维城之基。连络遍于域中,胶葛尽于封内。虽道昏时丧,泽竭政塞,郑伯逐王,申侯弑主,鲁不供物,宋不成周,吴徵伯牢,楚问九鼎,小白之一匡天下,重耳之一战诸侯,无君之迹显然,篡夺之谋中寝者,直以周礼尚存,简书不陨。故曰:“不敢失坠,天威在颜。”
昔秦废五等,崔实、仲长统、王朗、曹冏等皆以为秦之失,予窃异之,试通其志云。
怀远虽久居荣位,而弥尚简率,园林宅室,无所改作。常乘款段马,左仆射豆卢钦望谓曰:“公荣贵如此,何不买骏马乘之?”答曰:“此马幸免惊蹶,无假别求。”闻者莫不叹美。神龙二年八月卒,中宗特赐锦被以充敛,辍朝一日,亲为文以祭之,赠侍中,谥曰成。子景伯。
杜景俭,冀州武邑人也。少举明经,累除殿中侍御史。出为益州录事参军。时隆州司马房嗣业除益州司马,除书未到,即欲视事,又鞭笞僚吏,将以示威,景俭谓曰:“公虽受命为此州司马,而州司未受命也。何藉数日之禄,而不待九重之旨,即欲视事,不亦急耶?”嗣业益怒。景俭又曰:“公今持咫尺之制,真伪未知,即欲揽一州之权,谁敢相保?扬州之祸,非此类耶。”乃叱左右各令罢散,嗣业惭赧而止。俄有制除嗣业荆州司马,竟不如志,人吏为之语曰:“录事意,与天通,益州司马折威风。”景俭由是稍知名。入为司宾主簿,转司刑丞。
当时贤者是之。
杨再思,郑州原武人也。少举明经,授玄武尉。充使诣京师,止于客舍。会盗窃其囊装,再思邂逅遇之,盗者伏罪,再思谓曰:“足下当苦贫匮,至此无行。速去勿作声,恐为他人所擒。幸留公文,余财尽以相遗。”盗者斋去,再思初不言其事,假贷以归。累迁天官员外郎,历左右肃政台御史大夫。延载初,守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证圣初,转凤阁侍郎,依前同平章事,兼太子右庶子。寻迁内史,自弘农县男累封至郑国公。
敬则尝采魏、晋已来君臣成败之事,著《十代兴亡论》。又以前代文士论废五等者,以秦为失,事未折衷,乃著《五等论》曰:
史务滋者,宣州溧阳人。累至内史。天授中,雅州刺史刘行实及弟渠州刺史行瑜、尚衣奉御行感,并兄子左鹰扬将军虔通,并为侍御史来子珣诬以谋反诛。又于盱眙毁其父左监门大将军伯英棺柩。初,务滋素与行感周密,意俗寝其反状。则天怒,令俊臣鞫之,务滋恐被陷刑,乃自杀。
长寿中,累除右补阙。敬则以则天初临朝称制,天下颇多流言异议,至是既渐宁晏,宜绝告密罗织之徒,上疏曰:
神龙元年,出为郑州刺史,寻以老致仕。二年,侍御史冉祖雍素与敬则不协,乃诬奏云与王同皎亲善,贬授庐州刺史。经数月,洎代到,还乡里,无淮南一物,唯有所乘马一匹,诸子侄步从而归。敬则重然诺,善与人交,每拯人急难,不求其报。又尝与三从兄同居四十余年,财产无异。雅有知人之鉴,凡在品论者,后皆如其言。景龙三年五月,卒于家,年七十五。
豆卢钦望,京兆万年人也。曾祖通,隋相州刺史、南陈郡公。祖宽,即隋文帝之甥也。大业末,为梁泉令。及高祖定关中,宽与郡守萧瑀率豪右赴京师,由是累授殿中监,仍诏其子怀让尚万春公主。高祖以宽曾祖苌魏太和中例称单姓,至是改宽为卢氏。贞观中,历迁礼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封芮国公。永徽元年卒,赠特进、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谥曰定。又复其姓为豆卢氏。父仁业,高宗时为左卫将军。
自春秋之后,礼义渐颓,风俗尘昏,愧耻心尽,疾走先得者为上,夺攘投会者为能。加以八世专齐,三家分晋,子贡之乱五国,苏秦之斗七雄,苛刻繁兴,经籍道息,莫不长诈术,贵攻战,万姓皆戴爪牙,无人不属觜距。所以商鞅欺故友,李斯囚旧交,孙膑丧足于庞涓,张仪得志于陈轸。一旅之众,便欲称王;再战之雄,争来奉帝。先王会盟之礼,昔时樽俎之容,三代玄风,扫地至尽。况始皇削平区宇,殊非至公,李斯之作股肱,罕循大道,人无见德,唯虐是闻。当此时也,主猜于上,人骇于下,父不能保之于子,君不能得之于臣。欲使始皇分土奸雄,建侯薄俗,若喻晋、郑之可依,便借贼兵而资盗粮,寄龙鱼而助风雨,不可行也。是以秦鉴周德之绵深,惧己图之不远,罢侯置守,高下在心,天下制在一人,百姓不闻二主。直是不得行其世封,非薄功臣而贱骨肉也。
周允元者,豫州人也。弱冠举进士。延戴初,累转左肃政御史中丞,俄除凤阁鸾台平章事。尝与诸宰臣侍宴,则天令各述书传中善言。允元曰:“耻其君不如尧、舜。”武三思以为语有指斥,纠而驳之。则天曰:“闻此言足以为诫,岂特将为过耶?”证圣元年卒,赠贝州刺史。则天为七言诗以伤之,又自缮写,时以为荣。
陆贾、叔孙通之事汉王也,当荥阳、成皋之间,粮馈已穷,智勇俱困,不敢开一说,效一奇,唯进豪猾之材,荐贪暴之客。及区宇适平,干戈向戢,金鼓之声未歇,伤痍之痛尚闻,二子顾眄,绰有余熊,乃陈《诗书》,说《礼乐》,开王道,谋帝图。高皇帝忿然曰:“吾以马上得之,安事《诗事》乎!”对曰:“马上得之,可马上理之乎?”高皇默然。于是陆贾著《新语》,叔孙通定礼仪,始知天子之尊,此知变之善也。向使高皇排二子而不用,置《诗书》而不顾,重攻战之吏,尊首级之材,复道争功,张良已知其变,拔剑击柱,吾属不得无谋。即晷漏难逾,何十二帝乎?亡秦之续,何二百年乎?故曰:仁义者,圣人之蘧庐;礼经者,先王之陈迹。然则祝祠向毕,刍狗须投;淳精已流,糟粕可弃。仁义尚舍,况轻此者乎?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凶构难。不设钩距,无以应天顺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故置神器,开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尽露。神道助直,无罪不除;人心保能,无妖不戮。以兹妙算,穷造化之幽深;用此神谋,入天人之秘术。故能计不下席,听不出闱,苍生晏然,紫宸易主。大哉伟哉,无得而称也!岂比造攻鸣条,大战牧野,血变草木,头折不周,可同年而语乎?然而急趋无善迹,促柱少和声,拯溺不规行,疗饥非鼎食。即向时之妙策,乃当今之刍狗也。伏愿览秦、汉之得失,考时事之合宜,审糟粕之可遗,觉蘧庐之须毁。见机而作,岂劳终日乎?陛下必不可偃蹇太平,徘徊中路。伏愿改法制,立章程,下恬愉之辞,流旷荡之泽,去萋菲之牙角,顿奸险之锋芒,窒罗织之源,扫朋党之迹,使天下苍生坦然大悦,岂不乐哉!
钦望作相两朝,前后十余年,张易之兄弟及武三思父子皆专权骄纵,图为逆乱。钦望独谨其身,不能有所匡正,以此获讥于代。神龙二年,拜开府仪。景龙三年五月,表请气骸,不许。十一月卒,年八十余。赠司空、并州大都督,谥曰元,赐东园秘器,陪葬乾陵。则天时,宰相又有张光辅、史务滋、崔元综、周允元等,并有名绩。
天授中,与徐有功、来俊臣、侯思止专理制狱,时人称云:“遇徐、杜者必生,遇来、侯者必死。”累迁洛州司马。寻转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则天尝以季秋内出梨花一枝示宰臣曰:“是何祥也?”诸宰臣曰:“陛下德及草木,故能秋木再花,虽周文德及行苇,无以过也。”景俭独曰:“谨按《洪范五行传》:‘阴阳不相夺伦,渎之即为灾。’又《春秋》云:‘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今已秋矣,草木黄落,而忽生此花,渎阴阳也。臣虑陛下布教施令,有亏礼典。又臣等忝为宰臣,助天理物,理而不和,臣之罪也。”于是再拜谢罪,则天曰:“卿真宰相也!”
长安四年,以本官检校京兆府长史,又迁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中宗即位,拜户部尚书,兼中书令,转侍中,以宫僚封郑国公,赐实封三百户。又为册顺天皇后使,赐物五百段,鞍马称是。时武三思将诬杀王同皎,再思与吏部尚书李峤、刑部尚书韦巨源并受制考按其狱,竟不能发明其枉,致同皎至死,众冤之。再思俄复为中书令、吏部尚书。景龙三年,迁尚书右仆射,加光禄大夫。其年薨,赠特进、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谥曰恭。子植、植子献,并为司勋员外郎。再思弟季昭为考功郎中,温玉为户部侍郎。
赞曰:及善奉职,非无智力。景俭当权,不谓不贤。雄文高节,少连为绝。守道安贫,怀远当仁。钦望之属,片善何足。蹈媚再思,祇宜遄速。
高皇帝揭日月之明,怀天地之量,算财不足以分赏,论地不足以受封。邑皆百城,土有千里,人殷国富,地广兵强。五十年间,七国同反,贾谊忧失其国,晁错请削其地。若言由大而反也,不若召陵之师、践土之众也;若言有材而起也,刘濞非王霸之材,田禄无先、管之略也。是齐、晋以逆礼为惭,吴、楚以犯上非愧,衅由教起,其所由来远矣。自此之后,杂霸又衰,中兴不能改物创图,黄初不能深谋远虑。纟面观汉、魏之际,寻其经纬之初,未有积德重光,泽及万物。观其教,偷薄于秦风;察其人,豺狼于汉日。故魏太祖曰:“若使无孤,天下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明窃号议者,触目皆是。欲以此时开四赐之祚,垂万代之封,必有通车三川以窥周室,介马汾、湿而逐翼侯。而王司徒屡请于当时,曹元首又勤于宗室,皆不知时也。
臣闻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门,张公室,弃无用之费,损不急之官,惜日爱功,疾耕急战,人繁国富,乃屠诸侯。此救弊之术也。故曰:刻薄可施于进趋,变诈可陈于攻战。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况锋镝已销,石城又毁,谅可易之以宽泰,润之以淳和,八风之乐以柔之,三代之礼以导之。秦既不然,淫虐滋甚,往而不返,卒至土崩,此不知变之祸也。
钦望,则天时累迁司宾卿。长寿二年,代宗秦客为内史。时李昭德亦为内史,执权用事,钦望与同时宰相韦巨源、陆元方、苏味道、杜景俭等并委曲从之。证圣元年,昭德坐事,左迁涪陵尉,则天以钦望等不能执正,又为司刑少卿皇甫文备奏钦望附会昭德,罔上附下,乃左迁钦望为赵州刺史,韦巨源自右丞为鄜州刺史,陆元方自秋官侍郎为绥州刺史,苏味道自凤阁侍郎为集州刺史。其年,钦望入为司礼卿,迁秋官尚书,封芮国公。出为河北道宣劳使。俄而庐陵王复为皇太子,以钦望为皇太子宫尹。圣历二年,拜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寻授太子宾客,停知政事。中宗即位,以钦望宫僚旧臣,拜尚书左仆射、知军国重事,兼检校安国相王府长史,兼中书令、知兵部事、监修国史。
景伯,景龙中为给事中,又迁谏议大夫。中宗尝宴侍臣及朝集使,酒酣,令各为《回波辞》。众皆为诌佞之辞,及自要荣位。次至景伯,曰:“回波尔时酒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仪。”中宗不悦,中书令萧至忠称之曰:“此真谏官也。”景云中,累迁右散骑常侍,寻以老疾致仕。开元中卒。子彭年。彭年有吏才,工于剖析,当时称之。开元中,历考功员外郎、知举,又迁中书舍人、给事中、兵部侍郎。天宝初,又为吏部侍郎,与右相李林甫善。慕山东著姓为婚姻,引就清列,以大其门。典铨管七年,后以赃污为御史中丞宋浑所劾,长流领南临贺郡。累月,浑及第恕又以赃下狱,诏浑流岭南高要郡,恕流南康郡。天宝十二载,起彭年为济阴太守,又迁冯翊太守,入为中书舍人、给事中、吏部侍郎。十五载,玄宗幸蜀,贼陷西京。彭年没于贼,胁授伪官,忧愤忽忽不得志,与韦斌相次而卒。及克复两京,优制赠彭年为礼部尚书。
长安三年,累迁正谏大夫,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时御史大夫魏元忠、凤阁舍人张说为张易之兄弟所诬构,将陷重辟,诸宰相无敢言者,敬则独抗疏申理曰:“元忠、张说素称忠正,而所坐无名。若令得罪,岂不失天下之望也?”乃得减死。四年,以老疾请罢知政事,许之,累转冬官侍郎,仍依旧兼修国史。张易之、昌宗尝命画工图写武三思及纳言李峤、凤阁侍郎苏味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麟台少监王绍宗等十八人形像,号为《高士图》,每引敬则预其事,固辞不就,其高洁守正如此。
崔元综者,郑州新郑人也。祖君肃,武德中黄门侍郎、鸿胪卿。元综,天授中累转秋官侍郎。长寿元年,迁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元综勤于政事,每在中书,必束带至晚,未尝休偃。好洁细行,薰辛不历口者二十余年。虽外示谨厚,而情深刻薄,每受制鞫狱,必披毛求疵,陷于重辟。以此故人多畏而鄙之。明年,犯罪配流振州,朝野莫不称庆。寻赦还,复拜监察御史。中宗时,累迁尚书左丞、蒲州刺史,以老疾致仕。晚年好摄养导引之术,年九十余卒。
敬则知政事时,每以用人为先。桂州蛮叛,荐裴怀古;凤阁舍人缺,荐魏知古;右史缺,荐张思敬。则天以为知人。
○王及善 杜景俭 硃敬则 杨再思 李怀远 子景伯 景伯子彭年附豆卢钦望 张光辅 史务滋 崔元综 周允元附
王及善,洺州邯郸人也。父君愕。隋大业末,并州人王君廓掠邯郸,君愕往说君廓曰:“方今万乘失御,英雄竞起,诚宜抚纳遗氓,保全形胜,按甲以观时变,拥众而归真主,此富贵可图也。今足下居无尺土之地,守无兼旬之粮,恣行残忍,所过攘敚,窃为足下寒心矣。”君廓曰:“计将安出?”君愕为陈井陉之险,可先往据之。君廓从其言,乃屯井陉山。岁余,会义师入定关中,乃与君廓率所部万余人来降,拜大将军。频以战功封新兴县公,累迁左武卫将军。从太宗征辽东,兼领左屯营兵马。与高丽战于驻跸山,君愕先锋陷阵,力战而死。太宗深痛悼之,赠左卫大将军、幽州都督、邢国公。赐东园秘器,陪葬昭陵。
硃敬则,字少连,毫州永城人也。代以孝义称,自周至唐,三代旌表,门标六阙,州党美之。敬则倜傥重节义,早以辞学知名。与三从兄同居,财产无异。又与左史江融、左仆射魏元忠特相友善。咸亨中,高宗闻而召见,与语甚奇之,将加擢用,为中书舍人李敬玄所毁,乃授洹水尉。
延载初,为凤阁侍郎周允元奏景俭党于李昭德,左迁溱州刺史。后累除司刑卿。圣历二年,复拜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时契丹入寇,河北诸州多陷贼中。及事定,河内王武懿宗将尽论其罪。景俭以为皆是驱逼,非其本心,请悉原之。则天竟从景俭议。岁余,转秋官尚书。坐漏泄禁中语,左授司刑少卿,出为并州长史。道病卒,赠相州刺史。子澄,颇以文藻著名,官至巩县尉。
睿宗即位,尝谓侍臣曰:“神龙已来,李多祚、王同皎并复旧官,韦月将、燕钦融咸有褒赠,不知更有何人,尚抱冤抑?”吏部尚书刘幽求对曰:“故郑州刺史硃敬则,往在则天朝任正谏大夫、知政事,忠贞义烈,为天下所推。神龙时,被宗楚客、冉祖雍等诬构,左授庐州刺史。长安年中,尝谓臣云:‘相王必膺期受命,当须尽节事之。’及韦氏篡逆干纪,臣遂见危赴难,翼戴兴历,虽则天诱其事,亦是敬则先启之心。今陛下龙兴宝位,凶党就戮,敬则尚衔冤泉壤,未蒙昭雪。况复事符先觉,诚即可嘉。”睿宗然之,赠敬则秘书监,谥曰元。
再思自历事三主,知政十余年,未尝有所荐达。为人巧佞邪媚,能得人主微旨,主意所不欲,必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必因而誉之。然恭慎畏忌,未尝忤物。或谓再思曰:“公名高位重,何为屈折如此?”再思曰:“世路艰难,直者受祸。苟不如此,何以全其身哉!”长安末,昌宗既为法司所鞫,司刑少卿桓彦范断解其职。昌宗俄又抗表称冤,则天意将申理昌宗,廷问宰臣曰:“昌宗于国有功否?”再思对曰:“昌宗往因合练神丹,圣躬服之有效,此实莫大之功。”则天甚悦,昌宗竟以复职。时人贵彦范而贱再思也。时左补阙戴令言作《两脚野狐赋》以讥刺之,再思闻之甚怒,出令言为长社令,朝士尤加嗤笑。再思为御史大夫时,张易之兄司礼少卿同休尝奏请公卿大臣宴于司礼寺,预其会者皆尽醉极欢。同休戏曰:“杨内史面似高丽。”再思欣然,请剪纸自贴于巾,却披紫袍,为高丽舞,萦头舒手,举动合节,满座嗤笑。又易之弟昌宗以姿貌见宠幸,再思又谀之曰:“人言六郎面似莲花;再思以为莲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莲花也。”其倾巧取媚也如此。
孔绍安,越州山阴人,南朝陈时吏部尚书孔奂的儿子。少年时和哥哥孔绍新俱以文章知名。十三岁时,陈朝灭亡入隋朝,迁居京..县。绍安闭门读书,能背诵古文典集几十万字,表兄弟虞世南感叹称异。绍新曾对世南说:“本朝灭亡,分当朝没,只是看看我这个弟弟,私下以为家族不会灭亡了。”当时有个擅长文辞的孙万寿,与绍安友情笃厚为忘年之交,被当时的人并称为孙、孔。绍安大业末(618)为监察御史,那时唐高祖还在河东为隋朝讨伐贼寇,诏命绍安监督高祖的军队,很得接纳遇合。到高祖受禅即位时,绍安从洛阳隐秘地前去投奔。高祖见他来很高兴,授予他内史舍人官职,赐给住宅一处、良马两匹,还有钱米绢布等物。当时夏侯端也曾做御史,监高祖的军队,先于绍安归顺唐朝,授官秘书监。绍安曾在一次陪侍皇帝的酒宴上应诏命吟咏《石榴诗》道:“只为时来晚,开花不及春。”得到当时人的称赞。不久诏命撰写《梁史》,书未撰成而先逝。有文集五卷。
儿子孔祯,唐高宗时为苏州长史。曹王李明任州刺史,不遵守法令制度,孔祯常常进行规谏,李明说:“我是皇上的弟弟,哪里就会有失于为王呢!”孔祯说:“恩宠是不能依赖的,大王不奉行国法,恐怕今日的荣誉地位,不是大王所能保住的,难道没看到淮南王刘长的事吗?”李明听后不高兴。李明身边有人欺凌虐待老百姓,孔祯就把这些人抓起来杖打而死。李明后来果然获罪判刑,被贬谪到黔中(今湖南沅陵西),曾对人说:“我愧悔没有听孔长史的话,以至于有这样的下场!”孔祯后升任绛州刺史,封爵武昌县子。死后谥号为温。
祯子孔季诩,早年知名,官做到左补阙。
绍安有个孙子叫孔若思。若思从小丧父,母亲褚氏亲予教育训导,于是以学识品行知名。年少时,有人带了褚遂良的几卷书法遗墨送给他,他只接受了其中一卷。这人说:“此种书法为今日人们所看重,价比黄金,为什么不全部收下?”若思说:“如果是价比黄金的话,我收下的就已经很多了!”又取出一半送还来人。考中明经科,后升任库部郎中。若思曾对人说:“官做到郎中就足够了。”从此将一石止水放置在座位右边,以表示止足不前的意思。不久转任给事中。中宗即位,敬晖、桓彦范等人主持国政,因为若思了解很多旧日典章制度,所以凡有改革大事及疑惑难决的问题,多来向若思进行咨询。后又转任礼部侍郎,出京任卫州刺史。在此之前,各州的别驾官职都用宗室的人担任,他们都不对刺史表示敬意,因此多做不法的事。若思到达卫州后,上奏别驾李道钦犯法的状书,请求加以审讯。于是诏命别驾对刺史行礼表敬,这点是从若思开始的。不久以廉洁方正著称,加官银青光禄大夫,赐绢绸一百匹。历任汝州刺史、太子右谕德,封爵梁郡公。开元十七年(729)去世,谥号为惠。
贺德仁,越州山阴人。父亲贺朗,为南朝陈时散骑常侍。德仁少年时与堂兄贺德基一同侍奉国子祭酒周弘正,都以词章学问被称赏,当时人说道:“学问操行可师法贺德基,词采华茂文质炳焕则数贺德仁。”德仁兄弟八人,当时人将他们比作荀氏“八龙”。陈朝鄱阳王陈伯山为会稽郡太守,把他们所居住的甘滂里改名为高阳里。德仁奉事陈朝,官职做到吴兴王友。入隋朝,经仆射杨素举荐,授官豫章王府记室参军。豫章王对他持待师之礼,恩惠知遇很深厚。及至炀帝即位,豫章王改封为齐王,又授官齐王府属。到齐王获罪时,王府臣僚都受到惩罚,惟独德仁因忠诚谨慎免罪,出京补任河东郡司法官。德仁一向与隐太子友善,到唐高祖平定京师后,隐太子封爵陇西公,便用德仁为陇西公友。不久迁任太子中舍人,因衰老不习惯任官之事,转任太子洗马。当时萧德言也是洗马,陈子良为右卫率府长史,都是东宫学士。贞观初(627),德仁转任赵王友。不久去世,享年七十余岁。有文集二十卷。
德仁弟弟的儿子贺纪、贺詔,也以博学知名。高宗时,贺纪官职做到太子洗马,修撰《五礼》,贺詔官至率更令,兼太子侍读。兄弟俩皆为崇贤馆学士,治学者引以为荣。
郑世翼,郑州荥阳县人,世代为望族。祖父郑敬德,为北周仪同大将军。父亲郑机,曾任司武中士。世翼二十岁即有盛名,武德年间,历任万年县丞、扬州录事参军。多次因言辞忤逆与人不和,被人称为轻薄。当时崔信明自以为文章独步天下,多轻视侮辱他人。一次世翼在船行长江之中时遇到信明,对他说:“曾闻君‘枫落吴江冷’的诗句。”信明欣然把自己百余篇诗稿给世翼看。世翼还未将诗稿翻阅完就说:“所见不如所闻。”随后把诗稿投入江中。信明无言以对,握楫划船离去。世翼于贞观年间因怨恨指斥而获罪,被流放..州而死。世翼文集大多遗失,撰有《交游传》,颇流传于当时。
崔信明,青州益都县人,后魏七兵尚书崔光伯曾孙。祖父崔纟舀,北海郡太守。信明五月五日太阳正当午时出生,有几只体形很小,五色生辉的奇异小雀,停歇在庭院里的树枝上,扇动羽翼齐声鸣啭,鸣声清亮宛转。隋朝太史令史良出使到青州,正遇上这件事便预言道:“五月为火,火正像离卦,离则是光明有文彩。日在正中,是文辞兴盛炳焕。又有五色小雀,振翅鸣啼。这个小孩将来一定是文章辞藻灿烂夺目,名声传扬于天下。五色雀体形既然很小,俸禄官位大约不高。”待信明长大后,博闻强记,下笔成章。同乡人高孝基有知人之明,常常对人说:“崔信明才华学问富赡,虽名声冠绝一时,只是怅恨他地位不显达!”
大业年间任尧城县令,窦建德自立为帝,想召引任用他。信明的族弟崔敬素为建德的鸿胪卿,劝说信明道:“隋朝君主暴虐无道,天下民怨沸腾,文明礼教,扫地以尽。兄长隐居沉沦下位,不被收录任用,豫让所以不报答范氏中行氏,那是因为他们只以对待一般人态度来对待豫让。夏王窦建德英明勇武,有并吞天下的雄心,男女老少投奔他的人不可胜数。此时不立功立事,哪里是见机而行的人呢!”信明说:“从前申包胥是个海边打鱼的人,尚且能坚守其节操,我终究不能屈身奉事伪主,以求低微的职位。”便翻城墙逃跑,隐居在太行山中。贞观六年(632)应举中试,授官兴世县丞。转任秦川县令,后去世。
信明非常傲慢自夸,常常赋诗吟咏,自认为超过李百药,当时人多不予承认。又自负其门第家族,轻蔑侮辱天下士人望族,因此被世人所讥嘲。儿子崔冬日,则天帝时任黄门侍郎,被酷吏所杀害。
崔行功,恒州井陉县人,北齐巨鹿郡太守崔伯让的曾孙,从博陵县迁家到此处。行功年轻时好学不倦,中书侍郎唐俭爱慕他的才华,把女儿嫁给了他,唐俭前后征战讨伐,所有的文书表章,都是行功所写的文字。高宗时,升任吏部郎中。因善于陈述奏进,曾兼通事舍人、内供奉。因事获罪贬为游安县令,不久征召为司文郎中。当时朝廷的诏令文书,多是行功及兰台侍郎李怀俨的文词。
在此之前,太宗命秘书监魏征撰写四部群书,准备收藏于皇室仓库时,另外添加了二十个人校对文字,一百人进行抄写。魏征改任职务之后,又命令虞世南、颜师古等人继续完成这件事,而直到高宗初年,其编撰之功仍未告成。显庆年间,罢免了那些校对文字以及抄写御书的人,而任命善长书法的人进行缮抄,计值酬劳,选择散官随即校对文字。这之后又下诏命东台侍郎赵仁本、东台舍人张文馞以及行功、怀俨等人相继担任核查的工作,还设置详正学士进行校勘和整理,行功便专门分管帝王的集子。转任兰台侍郎。咸亨年间,官名恢复旧称,改为秘书少监。上元元年(760),逝世于任上。有文集六十卷。哥哥的儿子崔玄日韦,另外有传。
行功前后参与撰写了《晋书》及《文思博要》等书籍。同时的还有孟利贞、董思恭、元思敬等人,都以文章词采知名。
杜易简,襄州襄阳人,北周硖州刺史杜叔田比的曾孙。九岁就能写文章,待长大后,学问广博有盛名,表兄中书令岑文本很推许尊重他。进士及第,后转任殿中侍御史。咸亨年间(670~674),任考功员外郎。当时吏部侍郎裴行俭、李敬玄相互不和,易简与吏部员外郎贾言忠迎合裴行俭的意旨,上封事陈述李敬玄的罪状。高宗厌恶他们结为朋党,将易简贬为开州司马,不久去世。易简很善于撰写文章,著有《御史台杂注》五卷、文集二十卷,流传于当时。易简堂弟杜审言。
审言,进士科中举,初任隰城县尉。擅长做五言诗,工于书札,有才能,富有名声。然而他恃才傲物,很被当时人所嫉恨。乾封年间,苏味道任天官侍郎,审言参与选官,试判完毕,审言对人说:“苏味道必死无疑。”人们问他为什么,他说:“苏味道看见我的判文,自然就会羞死!”又曾对人说:“我的文章,可以让屈原、宋玉做我的属官;我的书法墨迹,应得到王羲之北面称臣。”他就是如此的傲慢夸诞。
后转任洛阳县丞。因事获罪被贬为吉州司户参军,又与本州同僚不和,司马周季重与员外司户郭若讷一道罗织审言的罪状,把审言关进了监狱,准备借事端杀了他。随即季重等人在州府中酣宴,审言的儿子杜并这时刚刚十三岁,怀中藏着利刃前来刺杀他们。季重受伤死去,杜并也被季重身边的人杀害。季重临死说道:“我不知道审言有这样的孝子,郭若讷害我到这种地步。”审言也因此事被免去官职。他回到东都,亲自写文章祭祀杜并。士人亲友都哀悼杜并孝顺刚烈,苏廷页为他做墓志,刘允济为他写祭文。后来武则天召见审言,准备加以提拔进用,问他道:“你喜欢吗?”审言蹈舞以表敬谢恩,遵诏命作《欢喜诗》,很被称许赞赏,拜官著作佐郎。不久迁任膳部员外郎。神龙初(705),因与张易之兄弟交往而获罪,流放岭南。不久被召授官国子监主簿,兼修文馆直学士。六十多岁去世。有文集十卷。次子名杜闲。杜闲有儿子杜甫,另外有传。
卢照邻字升之,幽州范阳人。十余岁就学于曹宪、王义方,听他们讲授《三苍》、《尔雅》以及经史书籍。博学善于写文章。开始出仕授官邓王府典谶。邓王很爱重他,曾对众官员说:“他就是我的司马相如。”后任新都县尉,因染上风疾而辞去官职,住在太白山中,以服药为事。后来病情加重,迁居阳翟(今河南禹县)的具茨山,做《释疾文》、《五悲》等诗文,颇有骚人风调,很被文士们推重。照邻病势沉重残废后,不能忍受病痛折磨,曾与亲人握手告别,而后自投颍水而死,当时年仅四十岁。有文集二十卷。
哥哥卢光乘,也有名于当时,长寿年间(692~694)为陇州刺史。
杨炯,华阴人。伯祖杨虔威,武德年间官职做到右卫将军。杨炯年幼时就聪明博学,善于写文章。应童子科举中试,称为神童,拜官校书郎,为崇文馆学士。仪凤年间(676~679),太常博士苏知己上表,对公卿以下的礼服,请求另立制度文饰。诏命有关官吏详加讨论,炯曾上表进献其不同主张。苏知己的请求竟因此表而作罢。
杨炯不久转任詹事司直。武则天执政之初,因堂弟神让造反牵累获罪,贬为梓州司法参军。任职期满,铨选授官盈川县令。如意元年(692)七月十五日,宫内拿出盂兰盆,分别送给佛寺,武则天亲临洛阳城南门,与百官观看盂兰盆会。杨炯进献《盂兰盆赋》,词采颇为雅致清丽。杨炯上任,处理政务颇残酷,百姓官吏稍不如意,就被鞭打至死。他所居住的官署宅第,许多进士家的亭台楼阁,他都要一一为写匾额,题上美好的名称,大为远近人士所哂笑。不久死于任上。中宗即位,因为旧日幕僚的关系追赠著作郎。有文集三十卷。
杨炯与王勃、卢照邻、骆宾王以诗文齐名,天下人称作王杨卢骆,也号称“四杰”。杨炯听说后,对人说:“我愧在卢前,而耻居王后。”当时谈论这事的人,也以为如此。此后崔融、李峤、张说都看重四杰的文章。崔融说:“王勃宏阔俊逸,有超绝尘俗的意韵,本来就不是寻常之辈可以比拟的。杨炯与照邻还可以企及,杨盈川的话是可信的。”张说说:“杨盈川的文思有如悬河注水,滔滔不绝,取之不尽,既比卢为优,也不比王差。‘耻居王后’的话,的确可信;‘愧在卢前’,则是自谦之词。”
开元年间,张说做集贤大学士十多年,常常与学士徐坚谈论近代文士,对他们的丧亡感到悲伤。徐坚说:“李赵公、崔文公的文章技艺,擅长一时,他们之中谁更好?”张说说道:“李峤、崔融、薛稷、宋之问的诗文,有如良金美玉,无论用在何处都好。富嘉谟的诗文,好比孤峰耸立于陡峭的崖岸,乌云翻滚,震雷齐发,的确让人敬畏,然若用于朝廷中,就太吓人了。阎朝隐的诗文,有如丽服靓妆,燕赵歌舞,让观看的人忘了疲劳;如与《风》、《雅》相比,那就是罪人了。”徐坚问后来擅长文辞者的优劣,张说说:“韩休的诗文,如肉汁美酒,雅致而有规范,然而滋味较少。许景文的诗文,似女子丰腴滑泽的肌肤,虽禾农艳华美得可爱,却很少风骨。张九龄的诗文,如轻盈柔薄的素绢,确实有利于社会功用,只是润饰稍差一点。王翰的诗文,有如琼杯玉盏,虽灿然晶莹值得珍爱,却有很多瑕玷。”徐坚同意张说的看法。
杨炯伯祖杨虔威的儿子杨德干,高宗末年历任泽州、齐州、汴州、相州四州刺史,治理政事有威严之称,州人为此传说:“宁食三斗蒜,不逢杨德干。”德干有儿子名神让,天授初(690)与徐敬业一道于扬州谋反,父子二人被处死刑。
王勃字子安,绛州龙门人。祖父王通,隋代曾任蜀郡司户书佐,大业末年,弃官归隐,以著书讲学为业。曾依照《春秋》体例,撰写起自《春秋》所止年代,经秦汉直到后魏时期的纪年体史书,叫作《元经》。又按照《孔子家语》、扬雄《法言》旧例,阐述王通与门徒的主客问答言论,称为《中说》。两书都被儒生所称赞。义宁元年(617)去世,门生薛收等人互相商议起谥号为文中子。王通有两个儿子:王福畴、王福郊。
王勃六岁就会写文章,文思通达无碍,情词英迈出众,与哥哥王面力、王腜才思文采相当。父亲的朋友杜易简常称赞他们说:“这是王家的三株树。”王勃还不到二十岁,就应幽素科举而中试。乾封初(666),赴皇帝殿庭进奉《宸游东岳颂》。当时东都洛阳建造乾元殿,他又进奉《乾元殿颂》。沛王李贤听到他的名声,招请他为沛王府修撰,很得爱重。当时诸位王爷斗鸡赌博,各有胜负,王勃写了一篇游戏文字:《檄英王鸡文》。高宗看了后,发怒道:“写这样的文章分明是加剧众王相互间的构陷。”当天就赶走了王勃,不让他再进沛王府。好长时间以后,才补授虢州参军官职。王勃恃才傲物,被同僚所忌恨。有个官府的奴隶曹达犯了罪,王勃把他藏了起来,后又怕事情泄露,便杀了曹达以塞口。此事终于败露,本应判死刑,恰逢大赦,便被除名而免于一死。当时王勃的父亲王福畴为雍州司户参军,受王勃牵累,贬官交趾县令。上元二年(675),王勃到交趾去看望父亲,路经长江,写了一篇《采莲赋》以抒写情意,文辞很美。在渡南海时,王勃落海溺水而死,当时年仅二十八岁。
王腜,二十岁中进士,后任太子典膳丞。长寿年间,被提拔为凤阁舍人。当时寿春王李成器、衡阳王李成义等五位王爷正要去封地做藩王,同一年予以册封。主管官吏撰写礼仪制度,忘了写到册书上。等到百官列于朝廷,才发现有缺于礼节,宰相相顾失色。王腜立即召集五个文书,吩咐他们各自执笔,由他口授,分头往册书上写,一会儿全部写毕,词采典雅富赡,人们都极为叹服。不久加官弘文馆学士,兼知天官侍郎。王腜很看重权势,交结行为不端的人。万岁通天二年(696),綦连耀谋反事败露,王腜因与连耀友善而获罪,连弟弟王面力一起被处死刑。
面力官职做到泾州刺史。神龙初(705),有诏命为已死的王腜、王面力恢复官位。
王福畴,武则天朝因儿子而显贵,后转任泽州长史,死于任上。当初,吏部侍郎裴行俭主持铨选之事,有知人之明,见过王腜与苏味道,就对人说:“王子、苏子也当执掌铨选官员的重任。”李敬玄尤其看重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与王勃四人,认为一定会显贵。裴行俭说:“士人的致远,先须具备见识度量,而后才是写作方面的学问。王勃等人虽有文才,而心性浮躁浅露,哪有能享爵禄的气度!杨子沉静,当能做到令长,其余能得到善终就是幸事。”后来的情形果然如他所说。
王勃写文章超迈迅捷,下笔则成,尤其喜好著述,撰有《周易发挥》五卷以及《次论》等几部书,王勃死后,多半都遗失了。有文集三十卷。王勃聪明机敏过人,对于推算天文历法的学问尤为精通,曾作《大唐千岁历》,说唐朝美好的国运长达千年,不会承继北周、隋朝的短寿。其论述主旨为:“以土德称王的朝代,传五十代享国一千年;以金德称王的,传四十九代享国九百年;以水德称王的,传二十代享国六百年;以木德称王的,传三十代享国八百年;以火德称王的,传二十代享国七百年。这是天地间的定期,符合历法的数目。从黄帝到汉代,一起是五运的真命天子。五行已历遍,复归于土运,唐代以德承此运是适宜的。魏、晋直到北周、隋朝,都不是正统,是五行的灾害不祥之气所致,因此不能继承。”大致如此。
骆宾王,婺州义乌人。青少年时便善于写作诗文,尤以五言诗为妙,曾作《帝京篇》,当时被称为绝唱。然而他潦倒落魄品行不端,喜欢与赌徒交游。高宗末年,任长安主簿。因贪赃犯法,被贬谪为临海县丞,怏怏不得志,便弃官而去。文明年中(684),与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叛。敬业军队中的各种文书,都是骆宾王所写。敬业失败后,被处死刑,文章大多散失。武则天向来看重骆宾王的文章,曾派人搜求他的作品。有个兖州人郄云卿辑成十卷,盛传于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