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十万顷,屈指世有几?
壮志驰千里,日暮毋嘘唏。
水浮三千米,六月白雪飞。
青海的公路路面平整,虽则不能说很宽阔。由于来往的车辆少,行驶稳速,不发生刹车、超车、挤车那些提心吊胆的场合。不仅公路上车少,公路两旁人烟也很稀少。离开西宁的郊区之后,就进入海北的草原。这里的草原并不像我在内蒙古呼伦贝尔所见到的广延无垠的平地,而很多是坡度不太陡的起伏丘陵。越向西行,海拔越来越高,我们是在祁连山的南麓不住向高处攀登。从海拔2300多米的西宁出发,越过金银滩,就是50年代名噪一时的同名电影的背景。车行不到两小时,驶近青海湖里时,已爬高了1000多米。突然导游叫停车。车停在一个标高牌前,牌上写着克土垭口海拔3299米。我高兴得叫了起来,我突破了前年的甘南纪录了。
当我踏上湖岸时,有位穿着喇嘛袍服的藏族的同胞急忙伸手挽我。他身强力壮,袒着半肩,没有半点寒意。相对之下,我简直像个半残疾人。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在内蒙古、甘肃、青海的少数民族地区走动。我越来越觉得一个民族在历史上能生存下来,不可能没有其特具的素质。穿着这样单薄的袈裟,孑立在青海湖畔,在雪后冷温的侵袭下,还能那样灵活地行动,健步如飞。这是藏族从千百年世世代代锻炼出来的真本领,在这方面比任何民族都强。可以肯定地说,今后青藏高原现代化的主力军必然是历史传给我们民族大家庭里的这些少数民族同胞。
1987年8月20日补记于兰州宁卧庄宾馆
我对“高山反应”怀着反感。这里有个历史原因。那还是50年代的事,当陈老总率领中央访问团去西藏时,我原来已列入团员名单。出发前,医生以我患哮喘病为理由,把我扣留下来。那时我还只有40多岁,应说是中年,竟错失了这个机会。于今老矣,看来此生上西藏的机会是十分渺茫的了。但这个标高牌却给我带来了希望。拉萨的海拔是3800多米,比树立这标高牌的地方只高500米。我一路并没有吸氧,这不是表明我的体质还承担得住这样的高度么?我倡议在牌前留影,实在的目的是想取得证件,以便今后向医生力争上西藏的签证。下车时,雨雪已止,寒气袭人。
说起青海湖,它的面积有4583平方公里,是国内位列第一的咸水湖,我是在江苏太湖边上长大的。一直以3.6万顷(2425平方公里)的湖面自豪。到了这里真是小巫遇见了大巫。可是据说青海湖这个内陆湖泊,是地壳上升时保留在低处的海水积成。它的容积不是靠汇集下流的河水来决定,而是在不断蒸发下,日益递减的,每年湖面要小一些。看来无源之水,依赖老本,即使像青海湖之大,它的首席地位,也是难于永久保持得住的。当然这是千万年后的事了。
今年8月10日,即农历闰六月十六日。按预定计划访问海晏牧区,并顺道游青海湖。海晏是青海湖西北角的一个以牧业为主的近4万人的小县。行政上属青海省海北地区。
草茂牧场广,秋来牛羊肥。
雨停后,气温还是很低,披上军大衣,还要打战。导游说:“在晴天湖里的水深青夺目,才能见到名副其实的青海。”我举目西望,只有淡淡的一些阳光,乌云未散。如果我先去牧场,再来游湖,就不致失去这一胜景了。到了青海湖,未见湖色青。
富源犹藏地,野旷人迹稀。
一日三季度,雨止迎夕晖。
艰步湖畔行,喘息倚石矶。
藏胞紧相扶,临别仍依依。
从青海湖我们转去牧场,相距不过几十公里,但是到达时已一片灿烂的阳光洒满草原。我们受到藏族牧民的热情款待。日暮归来,在旅行车上,顺着车身的震动,吟成一首游青海湖的纪事诗:
豪情忘寒栗,御风仗戎衣。
青海湖离这个标高牌还有六七公里,没有公路直通湖边。在我的坚持下,舍公路,上土道,颠簸了有半小时,才到达青海湖畔。朋友们扶着我下车,在碎石滩上向湖边走去。不知怎的,两条腿有点不那么听从使唤,尝到了“步武维艰”的味道。我勉力踏上了堤岸,在一块大石上靠住。用力地呼吸还是觉得气量不足,频率也就随着提高。心跳似乎并不加速,只是有点微弱。我想这就算是“高山反应”罢。如果只是这些,我是顶得住的。
从西宁出发时,微雨。向西北行,雨中夹雪花,气温迅降。幸亏导游已为我们准备了从部队里借来的棉大衣。我不断擦去车窗上挡人视线的薄霜,凝视塞外风光。通过云雾,隐约可以看到四周山峰已经罩上了一层白雪。看来雪下得不小。导游看出我惊异的神色,提醒我说,在这里“六月雪,不稀奇。一天三个季节。我们到青海湖时是雪、是雨、是晴还难说”。
呼吸渐形促,心跳自觉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