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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的海峡 作者:西村寿行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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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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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儿的渔民?”

“不过,也不是不能指出大致区域,我认为可能是就沉在这一带。”保安官在海图上画了个圆圈。“但是,这一带是禁止捕鱼区。现里是一片死海,堆积有几米深的工业沉积物。假如沉在那里面,恐怕就不可能找得到。而且在海图上虽然只是这么个小圆圈,但实际上的大海可宽阔多了。”

“也许是这样。另外,中冈,你那里怎么样?……”

据旅馆工会说,那天没有旅客团体。

追踪路标,最后他终于来到了这个海峡。这片海峡在海图上不过是用手指划出的一个小圆圈,但如今实际站在海边一看,到处是海藻丛生,完全是一片汪洋大海。而且据说皮箱沉下去的这一带海底堆积着几米深的工业沉积物,甚至这附近的海域里连生物都已不复存在。

中冈找到了摆渡船的海员。

一个皮肤黑黑的年青汉子醉熏熏地提着一瓶酒在地毯上踉踉跄跄地走着,在他前面有两个人搂着肩膀跑着。接着,大约离开四个门口的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好象是他们同伙的家伙搂着一个只穿一件尼龙长衬裙的女人,嘴对着瓶嘴喝着威士忌走了出来。他们聚集在一起用脚踢着另一个房间的门。这时中冈又听到从那个房间传出一阵嘶哑下流的歌声和怒骂声。

“反证只是在开始时搅乱视线的玩艺儿,青江根本就不大重视。即使暴露了,他也可以坚持说是错觉。”

心脏跳动的声音消失了。伸出的手腕上的手铐咔嚓一声,发出无力的声响。青江泰然自若地站在面前。

“原来是尸体海峡!……”

老板带着哭腔诉说道。

他毫无收获地回到了高松。中冈夹杂在来来往往旅行的人流中出了码头向咖啡馆走去。

“那只皮箱我知道。可能就是我见到的那只皮箱,那时漂在海面上。”

德田粗声粗气地说道。

这一次,接电话的人住在东京,这是住在坂桥区的一个六十二岁的老人。

他只有打电话进行询问。这些电话的主人们分布在九州到东北一带。询问的结果,有些人不在家,有不少人虽然曾住在高松,但却是乘驳船、飞机或气垫船到高松的。其中也有不少人虽然是乘那一天的摆渡船到高松的,但已经记不清是哪一班船。中冈打电话询问了百分之八十的人以后,他喝了一杯威士忌。他的眼睛里露出疲劳的神色,疲劳甚至比威士忌还要浓烈。

大内年老辞去银行支行行长退休以后,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他带着年老的妻子踏上了早就想往的圣迹旅途。那时,他正在摆渡船的后部甲板上以大海为背景给妻子拍照片。他看到海里好象漂浮着什么东西,看样子象是一只红色的皮箱。它好象是从船头掉下去的,漂浮在摆渡船行驶留下的八字形的波涛上。追逐着船飞翔的海鸥大概也觉得奇怪,飞下来落到了那只皮箱上。大内把那一情景拍下来了。紧接着海鸥又飞了起来,那只皮箱漂去不见了,大概是沉下去了。大内对老伴说了句“这真可惜”,随后就忘了。

——全埋尽了就彻底完了。

保安部也提出了相同的意见,并且指出,单靠这些资料不能指出明确的位置。

中冈并没感到高兴,不知为什么,反而觉得有些不安。青江太疏忽了。——但是他为什么这样疏忽呢?

“有。背景是蓝色的大海,海鸥和皮箱照得清清楚楚。”听大内的声音,似乎他又回忆当时愉快的情景。

“这些家伙们穿着沾满泥土的靴子走来走去,上个月他们还曾远征东京。听说有三处一流饭店被弄得一塌糊涂。为什么唯独我们要受害呢——我们经营饭店的人才真正希望得到赔偿呢!”

“我到四国去周游圣迹……”

“团体客人吗?这可不大清楚。您也知道,因为我们没有乘船旅客名单。”工作人员面带难色,“你是不是问一问旅馆工会。”

“我是大内。”他说道。

现在,X光线放射一事已经査清,反证巳被揭穿,但是他却无法降伏青江。

“青江忠则的反证被揭穿了。”

他虽然这样想着,但还仍然拨着电话号码。只有找到皮箱才能降伏青江。中冈现在所看到的青江忠则正象一幅X光透视像。画面上只能看到白糊糊的骨骼,他也许会再长上肌肉,贴上皮肤,然后再恢复表情。中冈感到不安,深怕已经透视出来的青江会从X光下消失。

中冈放下电话,呆呆地望着空中。如果是从船头扔下去的话,皮箱漂在八字形波涛上离开船,容易被人发现。要是从船的中部或后部扔下去,皮箱会被船身吸引而被卷人船尾的漩涡中。这样,一瞬之间就可以沉下去。青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那么,他又为什么这样做呢?是因为后面有人吗?

大内稍微有些关西口音,他慢慢说道。

“一群渔民?……”

他躺在床上抽起烟来。酒已经浸入到他的头脑深处。同时,青江浮现出鬼火的面孔也一直深深地印入脑海。

中冈慢慢地摇了摇头。青江绝不会是那种傻瓜。

“假如他们曾在高松留宿的话……”

他对自己所画的圆圈苦笑着说道。

他喝着没有加奶的咖啡。就在喝咖啡时,他的耳朵里仍然听到埋葬安高死骸的埋葬虫挖掘坑穴的声音,尸体已经被埋了九成九。

“旅馆工会?”

不出所料,他到处询问,然而却毫无收获。中冈走到甲板上。几只海鸥为追食船上乘客扔下的食物跟在摆渡船后飞翔。但是剌骨的寒风中甲板上没有一个人影。海峡很窄,但中冈现在觉得大海象是无边无际地宽阔。

“这可真是……”

中冈再次返回四国铁道管理局,因为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直到深夜,他们走访了旅客们可能住宿的二十多家旅馆和饭店,挑出了当天的旅客。他发现有三十几名旅客可能是他寻找的对象,而且留有电话号码。中冈带着它回到了饭店。

“没什么了不起的。为了谨慎起见,我问了问Y报总编辑部。原来晨报的文艺副刊是五天前就由本系统的印刷厂另外印刷的。尽管页数不多,但是提前五天把晨报印出来,我也大吃一惊。那家伙把它搞到手,十七日到养鱼湾去,利用这张晨报让别人误认为是十八日。没想到这个家伙干出这种蠢事来……”

中冈打电话要了威士忌和冰。这时他突然感到,背后有个影子,回头看了一眼。柔软的粗亚麻布裱糊的墙壁上现出一个隐约的阴影,仿佛青江忠则为了霸占隔壁的别人美丽的妻子正在疯狂地放射X射线。

青江并不是疏忽大意。即使被别人看到,他也并不在乎。那里是一片死海,根本不可能发现它。

中冈走向县警察局。他的脚步沉重而毫无希望,但又不得不去。如果停下脚步,那就意昧着美洲虎将要放走猎物,青江自然会得到免罪符。中冈决不允许出现这种结局。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发现X射线、觉察手提式X光机,询问海潮溺死者的来历,这一次是为了解决扔掉皮箱的位置。中冈每次都以为他能够捕捉到。但是青江一次又一次地打碎了中冈所侦察的幻影。他甚至感到它们仿佛都是为了不使侦察人员感到绝望而留下的一点点路标。

他们带着酒穿过走廊在各个房间串来串去,甚至还叫来妓女一直闹到深夜。饭店劝告他们安静一些,然而他们根本不听。如果事先了解到是渔民,饭店当然不会让他们住宿,但因为是电话预约的,所以无法防范。渔民们为什么专门来糟踏高级饭店呢?饭店的人们束手无策。虽然他们早已互相联系警惕地防范着渔民们,但渔民们总还是可以混进来。

他也到旅行业协会去打听过,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公共汽车公司的答复也是一样。

——也许白费力气了。

“怎么回事?”中冈声音沉着。

青江与他过去处理过的罪犯明显地不同。青江有他自己的特点,他冷静、无情、充满自信,毫不动摇。尽管反证已被揭穿,但这件事甚至抵不上擦破一块皮,对青江来说无关痛痒。也许这个反证不过是青江故意设下圈套戏弄侦察人员的把戏。

——是青江太疏忽了吗?

中冈一时产生错觉。难道自己来到了精神病院吗?他回到房间后给服务台打了个电话。管理员接了电话,小心地道了歉,并且解释说那是一群渔民,没办法对付……

中冈离开保安部以后,把大衣挟在腋下,沿着海岸走上码头。吹过海岸的海风充满春意。周围是一片春色,只有脚步声向着暗淡的冬天响去。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X线放射装置。即使万一有人怀疑它,只要把它沉人海底,那么物证就成为泡影了。没有任何确凿证据说明海流中的溺死尸体是那位失踪的工人。至于在海岸上死亡的工人,即使另有真正的死因,要想揭穿这一点也近乎不可能。青江绞尽脑汁百般筹划,感到自己安如泰山,所以他脸上才露出鬼火般的狞笑。

声音里充满抱怨。修建本州——四国大桥需要大量的沙子。即使没有这项工程,全国沙子早已供应不足。最后决定由备赞濑户东部一带的渔场挖沙。据说那里的沙子取之不尽。尽管这一带渔场捕不到多少鱼,但这样一来却得到了数亿元的渔业补偿。渔民们用分得的钱跑到饭店里来,而且专门选择高级饭店。

咖啡很苦,似乎这浓浓的液体溶解了安高恭二的死影以至整个案件,然后又进行了浓缩。中冈的视线离开了盛满苦涩液体的羹匙,走出了咖啡馆。

“皮箱是从这个位置沉上去的吗?这可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一级海员抚摸着下巴指着一张海图说,“从岛的边缘重叠的情况和本船的航线来看,可以说大致是这附近的海域。如果再有一张照片照出岛的后面的话,那大概就可以利用它们和本船的三角测量法确定位置。”

中冈感到自己身体的血液中有一股美洲虎迷失猎物时积抑的咆哮跳跃的力量。中冈刚刚蒙胧入睡,却突然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了。走廊上不断传来许多人跑动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喊叫的喧哗声。他到走廊去看了看。

“您看到啦?”

县警察局给派了一名侦察员。

中冈离开酒馆刚睡到床上,电话铃响了。电话是警视厅打来的。

XX岛在青岛附近。中冈突然想,如果安高恭二还活着,大概他也要领得补偿,干同样的勾当吧。

中冈挂上了电话。

蟑螂的坟墓、突然失明、晕船、公海外的溺死者——过去侦査的一连串的画面上面突然出现了青江的面孔,它盖住了它们,慢慢地晃来晃去。

“没怎么样。我正要睡觉。”中冈挂上了电话。

“XX岛上的渔民。他们都疯了。不只是XX岛,如今各处的渔民都疯狂地要求补偿,补偿……”

——这肯定可以查出大概的位置!

他听到一阵无声的冷笑。“难道你要向吞没了证据的尸体海峡进攻吗?”隐藏在青江眼睛深处的鬼火般的火焰正在燃烧。

“这事可真是大海捞针。”县警察局那位上了年纪的侦察员显出为难的神色。他提出,只有逐个走访旅馆、饭店,寻找当时乘摆渡船的乘客。然而,即使查出来,如果那个人什么也没看到,也还是毫无办法。但是中冈一句话也没说,开始干起来了。哪怕只是找到一个人,如果有团体旅客和他同乘一条船,他也许凑巧能记住团体旅客的特征。团体旅客好奇心强,也许看见了青江扔掉皮箱。也许没有团体旅客。即使有,并且看见了,但如果记不清位置也是枉然。不过,首先要寻找这样的人。

因为是下行摆渡船,所以如果有旅客团体,他们也许曾经住在高松。但是也许他们在这里换乘土赞线或伊予线,或者在高松解散了。这筒直是大海捞针。

“先生,那都是因为本州——四国大桥的缘故……”

“到底还是这么回事!”

第二天下午,中冈收到了照片。当中冈看到那张委托定期航班带来的底片时,他清楚地看到昨晚的疑虑印在这张彩色底片上。照片上是深蓝色的大海。画面中央,一只展开翅膀的海鸥立在海上。海鸥的脚下,一只红色的皮箱漂浮在海面上。画面的右上端有两座小岛重叠在一起,只照上了下半部分。

第二天,中冈访问了四国铁道管理局。他是为了查清二月十二日那个航班摆渡船上值班的船员。中冈请局里给打了个电话,然后乘上了那只摆渡船。他思想上有准备,这可能是徒劳的。摆渡船上,船舱里和甲板上几乎看不到船员的影子。因为青江肯定会提防别人发现他,所以目击青江扔掉皮箱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即使有人看到了他愿皮箱也无法弄清位置。

看到工作人员苦笑,他道了谢走了出来。

安高恭二疯了,秋宗修疯了。导致疯狂的是巨大的火焰般的鲻鱼群,说不定鱼也疯了。迫使他们疯狂的是不断扼杀濑户内海的企业,另外就是想尽办法袒护企业的政权。政权又同时架设三座本州——四国大桥。这政权以企业无法比拟的规模破坏大海,采集沙石。而许多渔民又因这项补偿而疯狂,到饭店里来寻欢作乐。

不,大概不是。船那么大,避开人们的视线扔个皮箱,实在太容易了。

中冈道谢之后下了船,奔向海上保安部。

“那么您有那张底片吗?”

——必须改变侦察方针!

大内默默地听着中冈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疯了吗?

“一切的一切都疯了——”

他拦住一辆出租车奔向码头车站。他总觉得自己心中有个青江的影子在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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