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我喜欢描写陌生的地方。像一次都没有去过的蒙古小村庄,知之甚少的四国小镇,闭门造车描写那里的情景。想象着“那儿大概是这样的地方,生活着这样的人”,将细枝末节都具体入微地写出来,简直就像亲眼见过一样。这种活儿非常愉快。比起亲眼看过的风景,能更自由鲜活地进行描写。
可是这好像和兰波先生恰恰相反,应该是“普通人只能亲眼看到的东西,我却一直在想象中看见它们”。不不,所以说,莱氏拟乌贼的事我们暂且不提……
本周的村上 假如有什么“洗剂意识”的话,也许它会觉得“今天又把人家跟脏袜子放在一起,讨厌死啦”。
接受某家杂志采访时,我曾经引用过兰波这句话。在整理采访稿的阶段,编辑问我:“对了,村上先生,兰波的那句话,您是从哪儿引用的?”我记得好像是兰波或者与他关系密切的某人的传记,但想不起书名来了。编辑帮我到处查找,也没找到出处,那一段就只好闪烁其词。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写完书后,有时我会真的去一趟那个地方。提心吊胆地想:“弄不好,我会不会是一派胡言啊?”然而去了一看,很多时候都成了“什么呀,这地方不是跟我写的一模一样嘛”。与我伏案想象的风景一样的景致展现在眼前。树木的姿态,河水的流向,空气的气味,等等等等,连细微之处都完全一样,令人愕然。
哪怕不是阿蒂尔·兰波,像我这样普通的小说家,有时也会真实地看见只能在想象中看到的事物。或者说,有时我感觉自己看见了。
不知兰波是真的用肉眼看到了这样的东西,还是用诗人的眼比喻性地看到了它们,不过,可真是帅极了!听他若无其事地一说,便忍不住由衷感慨:“到底是诗人哪!”假如我来说同样的话,人家想必置若罔闻:“嗨嗨,是吗。那倒不错。那么刚才说到的那个莱氏拟乌贼……”
只是我这个人有一点很成问题,就是常常把内容弄错,或者无意识地作了改动。更糟糕的是我有时会想“要是有这么一段话就好啦”,随意编出一段文字来,过后竟忘记是自己编造的了。这样一来,出处当然就搞不清楚了。
诗人阿蒂尔·兰波曾经说过:“普通人只能在想象中看到的事物,我一直能亲眼看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