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凝望着夜空。尽管他没有多少值得高兴的事，但他喜欢欣赏这样的景色。一颗流星从天空滑落。
“外面？”
“当然不希望。”尼古拉斯说。
“去赚更多的钱，然后再赚更多……”
“我不能让你待在屋里，看见我穿内衣的样子！而且，我后背疼得厉害。这两张床垫我都需要。你不希望我后背疼得更厉害吧？”
“我相信奶酪，如果那也算的话。”米佳说。
“这儿，”尼古拉斯说，先指指他的床，然后指指房间那头，“爸爸睡在那儿。”
“你看见了吗，米佳？这意味着我们要许一个愿。”
“第三条规矩，”她说，“屋里不许有耗子！”
“我为卡洛塔姑妈感到难过，”尼古拉斯说，“她脾气那么糟，肯定感觉很不舒服。是不是？”
“实际上，我仔细想想，还是留着它吧。它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闻不到你身上的臭味。”
“你需要五座小木屋做什么？”
“钱？”
即使在一个大多数姑妈都很讨厌、很恶劣的时代，卡洛塔姑妈也算是坏得登峰造极。
“没错。你爸爸答应回来给我五百个卢布。那能让我买五座小木屋呢。”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从她嘴里飞出来，那么突然，那么吓人，就像蝙蝠从山洞里飞出来。这是尼古拉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她笑。“来照顾你！哦，很好。太滑稽了。你生活在一个什么世界里呀，以为人们会无缘无故地做好事！你真的认为我上这儿来是因为关心你吗？不。我才不是为了一个瘦巴巴、脏兮兮的笨小子到这里来的呢。我是为钱来的。”
可是来不及了。卡洛塔姑妈已经拎着老鼠米佳的尾巴，把这只不断挣扎的小动物拎到门口，打开门，扔了出去。
“没错，外面。新鲜空气对你的灵魂有好处。我一直不明白，如今小孩子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屋里。我知道快要十九世纪了，但还是搞不懂。好了。嘘，走开！天快黑了。”
卡洛塔姑妈摇摇头：“不行。”
卡洛塔姑妈看着米佳，米佳刚顺着桌子腿爬上来，正在桌面上跑来跑去，寻找食物残渣。卡洛塔姑妈一脸厌恶。
尼古拉斯没办法弄清老鼠是不是真的相信魔法，但心里有了希望的抚慰，他和他的啮齿科小朋友总算慢慢进入了恬静的梦乡。寒冷的风不停地刮着，悄悄诉说着暗夜的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条规矩，不许跟我顶嘴。永远不许。特别是关于第一条规矩。”
“你相信魔法吗，米佳？”
尼古拉斯倒抽一口冷气。这太可怕了。芬兰现在是夏天！“可是太阳在大半夜就升起来了！”
“很好。那么，就这样办，你睡在外面。”
“喂！你不能那么做！”米佳把嗓门扯得高高地喊道。可是，米佳最大的嗓门，也跟大多数人最小的嗓门差得很远，因此谁也没听见它的话。卡洛塔姑妈关上门，嗅了嗅空气，目光落在了尼古拉斯床边的萝卜娃娃上。
“瞧你说的这话，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脏兮兮的小叫花子！我说，你睡哪儿？”
“来照顾我。”
于是，尼古拉斯许愿能有办法用善取代恶。
“我不明白。”尼古拉斯说。
卡洛塔姑妈打量着尼古拉斯，目光比她刚才看烂萝卜时还要轻蔑：“我忘记了我有多么讨厌小孩子，特别是小男孩。我发现他们……令人作呕。看来再清楚不过了。我那没知没识、断了一个指头的弟弟一直对你太心软了。”
她环顾着只有一个房间的小木屋。“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她问，“他告诉你了吗？”
“它不是耗子！”
就这样，那天夜里，尼古拉斯睡在屋外的草地上。他把妈妈的旧大衣盖在身上，躺在他能找到的最平整的一块草地上，在爸爸几年前砍伐的两个树墩子之间，可是总有小石子硌着他的后背。风在刮。他远远地注视着卡洛塔姑妈蹲在地面的那个深坑上，撩起衬裙解手，他希望姑妈掉下去，接着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姑妈回到了温暖的小木屋里，尼古拉斯在群星闪烁的夜空下瑟缩发抖，手里攥着那个烂萝卜寻求安慰。他开始想到世界上的种种不公平，希望能有办法让世界恢复公平。想着想着，米佳悄悄熘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胳膊爬上来，趴在他的胸口上。
“钱有那么重要吗？”
她拿起娃娃：“也不许有可怕的烂蔬菜！”
她是个又高又瘦的女人，穿一身灰衣服，花白的头发，一张严厉的长脸，嘴巴非常小，像一个句号。她的浑身上下，甚至包括她的声音，似乎都裹着一层寒霜。
“我不知道。”米佳说。
“这是娃娃。瞧，上面有一张脸呢！”
“现在，”她严厉地说，“我们需要制定几条规矩。第一条规矩，你必须太阳一出来就起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