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眉尼克制着欢喜的冲动:假如拉美西斯重拾日常娱乐,他会很快康复的。
“要回去啦?”
他放开她,然后看着她。她的长袍带着异国风味,色彩过于鲜艳,假发太复杂,但是她看起来比平常精神好一点。
“来吧,拉美西斯。现在,既然一切已明朗化,来关心你的亲朋好友,并且享受他们的温情吧。”
“你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当然,当然……但是,的确是我把它教给你的。”
亚眉尼小跑过来,在开口说话前先喘了一大口气。
钓鱼比赛的冠军得主开怀地大叫,女主人不得不前去恭贺,而她的先生则将叙述席努爷冒险记的纸莎草纸颁赠给他。
“我一动也没动,甚至一句话也没说。”
“那些走私的墨块,那家可疑的工厂……我想查出真相。”
“有烦恼?”
男主人去招呼其他的宾客了。有人谈天,有人喝酒,有人钓鱼,有人胡侃瞎扯,而拉美西斯觉得很无聊,他对乐于平庸和享用特权的这群人物深感不解。
“假期近了,盂斐斯会变得拥挤不堪,我们要去尼罗河三角溯的房子度假。跟我们一起去吧,你教我们划船,我们去游泳,去钓大鱼。”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他骄傲地宣布,“我亲自检查过行李。度个假也许对我们有益。”
“暂且忘了这条狗……我会嫉妒死的。你跟我做爱,把你交给我!”
拉美西斯的前家庭教师夫妇邀集了年轻一辈里的学识精英,向他们推荐一项优雅的娱乐项目——在一个养满了鱼的蓄水池里垂钓。每一位参加者享有一把三脚椅和一枝洋槐木的钓竿,技术最好的人将是比赛的得胜者,并且将获得一卷描述冒险家席努爷一生的精美纸莎草纸,这是本极受历代学者推崇的古典小说。
伊瑟一丝不挂地靠着他。
“你如果参赛保证得胜。”
拉美西斯抓住他的肩膀。
“权力如此重要吗?”
“身为书记官,”拉美西斯以平淡的声音背诵,“因为书比石碑或金字塔更耐人寻味,它把你的名字保留得比任何建筑物都完整。为了传承,书记官拥有他们自己的智慧集,那些主持他们丧礼的祭司,使用的便是他们所写的文章。他们的儿孙就是他们写作的石板,载满象形文字的石头就是他们的妻子。最坚固的建筑物终将风化消失,而书记官的作品传递世代。”
“我请求过我母亲协助我们。”
“你快睡着了,我还没有睡意。”
“拉美西斯不见了!”他说。
“我们办得到吗?”
“我们走吧。”
“可是,伊瑟却早已上船了。”沙力说。
“你开心吗?”朵兰特问。
她变得如此温柔和娇媚,使得王子无法不在意她的轻抚,他抱起她,穿过阳台,将她放在床上,和她亲热。
“事情终会水落石出的。”
“正是如此……一个太完美的惊奇!皇室本来预测你会有另一种反应。”
拉美西斯抚摸着夜警的头顶,它心醉神迷地闭上了眼睛。王子仰望星辰。
“太高明了!”沙力大叫,“你一点都没有忘记我的教诲。”
“我的记忆忠实可靠,亚眉尼。”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朵兰特?”
“我不在乎那些墨块和那家工厂,但是我要亲眼看到那个想置你于死地的和那个指使他的人。”
“拉美西斯迟到了。”他姐姐惋惜地说。
沙力亲切地把手搭在学生的肩膀上。
拉美西斯把他的位子让给对这种新颖的娱乐评价颇高的亚眉尼。他怎样才能明白友情与伊瑟的爱情都无法浇灭那吞噬他灵魂的欲望之火呢?时间只会使这簇难以满足的火焰愈烧愈旺,并为它火上添油。不管他的命运如何,他不接受平凡的生活。他只关心两个人:他的法老王父亲和他的皇后母亲。他想分享的是他们的看法,而不是其他人的。
“你和我想的一样,我确定。”
“觉得很累啦?”
两天了,拉美西斯滴水不沾并且拒绝和任何人说话。
“你怎么变得爱挖苦人了?”
“你是个美极了的女主人。”
谢纳和他身后跟随着的一批拥戴者,走开了。沙力和他的太太向这位不速之客鞠躬,很高兴他意外的光临。
“看不出来吗?”
“你具有政治家的品格吗?”
“这……这太好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无法欣赏你的绝活儿。”
“你的组织很成功。”
沙力租了一艘三十座造型优美的帆船。他对能在河水泛滥后形成的一片汪洋中航行和在山顶上棕榈树林里的舒适小屋中度假的想法高兴不已。那边的气候可让人稍微喘口气,那边的日子过起来慵懒宜人。
“你哥哥拥有的,而你一辈子无法得到的。”
“我的职位……”
他的姐姐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臂。
朵兰特不断地跺脚。
“我无能又自大,亚眉尼。我父亲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教训。”
“所以,更珍贵。”
“在我姐姐家,你会无所事事。”
“你搞错了,我并不嫉妒他。我在寻找自己的本质,没有其他的目的。”
“埃及还有连我们都看不下去的黑幕。”
拉美西斯握紧双拳,免得出手赏她几个耳光。
“是我们祖先的教诲。”
“随便你说。”
拉美西斯的坚决态度震撼了他的机要秘书。
“你应该有个假期,你打算休息一下吗?”
“我愈来愈以你为荣!做一名称职的书记官,别胡思乱想。”
“亚眉尼,你懂得放松一下吗?”
“哪一种?”
“一句出自你口中的赞美,真难得!”
“这种游戏让你觉得无聊?”
“亚眉尼代我出征。”
亚眉尼担心他会做出傻事。拉美西斯的失望如此之深,这可能会把他逼成精神错乱,且不断地自我毁灭。只有时间能减轻失望,但是忍耐却是被王子忽视的美德。
“你被获准参加那个令人注目的游行,那是因为我的影响力;塞提一直想将你驱逐出境,他很担心,想来也真的有道理,你的举止经常不宜。幸亏,你的表现可说恰到好处。继续如此做,保持我们的良好关系。”
“权力不重要,但是实践自身的价值很重要!而且我深信我的本质就是去治理国家。父亲把我驱逐出王位,我竟茫然无知。”
谢纳衣冠楚楚地走向拉美西斯。
“他的行李呢?”
“比赛结束了,亚眉尼。”
“沙力请我们去钓鱼,”亚眉尼喃喃自语,“你愿意去消遣一下吗?”
“皇家书记官的职位最值得羡慕了,”他兴奋地说,“你可以获得国王的青睐,你可以进入财库和谷仓,你可以分得一大部分祭祀后的供品,你穿着讲究,你拥有一些马匹和一艘小船,你住在美丽的别墅里,你目睹田地的收成,而且有忠心的仆人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你的双臂不必劳动,你的双手将温柔而洁白,你的脊背挺直,你不必背负粗重的东西,你既不必操作锄头也不必使用十字镐,更不用服劳役,而你的吩咐都将被彻底地执行。你的写字板、芦苇笔和纸莎草纸卷可确保你飞黄腾达,而且能使你成为一个富有且受人尊敬的人。你会对我说,那荣耀呢?它将属于你!那些与聪明的书记官同代的人都被遗忘了,但他们的后代子孙却继续歌咏作家。”
“我讨厌敲诈的行为。”
“如果你亲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这不是我的意思,现在你的地位已经稳定了。游行时,许多大官都觉得你很了不起。”
拉美西斯向亚眉尼使了个眼色。
“你不是我的仆人,而是我的朋友。听我的忠告,休息几天。”
船长急着要开航,海警刚通知他可以出航了。假如轮到他的船走而不及时走的话,则必须再耐心等候两或三个小时。
“我的样子好看吗?”
“在尼罗河祭奠中,你的举止备受赞赏。”
“基于什么理由?”
亚眉尼因深深理解他朋友的绝望,知道躲到一边和保持缄默;像一个影子一样,他照顾着王子但不叨扰他。当然,拉美西斯不再是默默无闻,从今以后他跻身于有资格参加国家大典的皇亲国戚的行列之中,但是那个为他保留的位子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配角角色。在大家的眼中,谢纳依然是王位继承人。
“我的钓线断了。”亚眉尼承认。
朵兰特尖锐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友善的神情。“一种抗议,甚至一种暴力。当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你会表现得比平常尖锐多了,狮子有可能变成羔羊吗?”
“我一开始工作,就无法停下来。”
“我成功地达到让你姐姐邀请我的目的,如此一来和你亲爱的家人在一起时,你将不会那么寂寞,而且我们也可以进一步证实我们即将结婚的传言。”
“我会试试看,但是……”
“截至目前,毫无所获。”
“这样我才觉得自己聪明点。”
“很好,拉美西斯,你会一天比一天更清楚你的能力有限。为了这,你该感谢我。”
“我向你致上我的谢意。”
沙力的坦率看起来是真诚的,他把拉美西斯带到一个可以喝鲜啤酒的凉亭里。
“我还有命运可言吗?”
夜警看出主人的忧伤,既不要求他带它去散步也不强求他跟它玩耍。多亏它的信任,王子走出了自我关闭的监牢;在给夜警喂食时,他终于接受机要秘书为他准备的菜肴。
亚眉尼很高兴拉美西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好胃口。
“你何苦自我虐待呢?”
“随你便。”
“一大早就送上船了,在艳阳升空前。”
“我不这样认为,你现在的工作需要阅览许多的资料,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