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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机器、社会与经济的新生物学 作者:凯文·凯利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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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生命科学的回旋加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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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意义,其实都是某种演变的宣示。多里昂·萨根在其著作《生物圈》里对此做了精辟的描述:

什么算是明确的成功?八个人住在里面两年?那么十年,或者一个世纪又怎么样呢?事实上,生物圈的复现——那个在内部回收和再造人类生活所需一切的栖息地——开启了某种我们无法预知其结局的东西。

建造生物圈二号的生态技术学家们已经理清了一些基本技巧。他们知道如何密封玻璃,如何在非常小的面积里更替种植作物,如何回收自己的排泄物,如何平衡大气,如何适应无纸生活,以及如何在其中和睦相处。这对任何规模的生物圈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将来还会出现各种规模、各种类型的生物圈二号,可以容纳各种各样的物种组合。马克·尼尔森告诉我:“将来,生物圈会在无数个方向上开枝散叶。”并且他认为,规模各异、组合不同的生物圈就仿佛是不同的物种,为开疆拓土而争斗,为共享基因而结合,以生物有机体的方式杂交。它们会在星球上安家落户。地球上的每个城市中也都应该拥有一个用于实验和教学的生物圈。

或许生物圈二号真的是一个更好的诺亚方舟,一个大笼子里的未来动物园。在那里,包括自诩为智人的观察者在内的一切事物都可以顺其自然地发展。物种们无拘无束,并与其它物种一起共同进化出任何可能的结局。

当一切运转顺利、能腾出时间自由幻想时,生物圈人可以想想,这个系统将会走向哪里?下一步是什么?是一个南极生物圈二号绿洲?还是一个更大的生物圈二号,里面有更多的虫子、鸟类和浆果?最有趣的问题可能是:生物圈二号到底能有多小?日本人是微缩化的大师,他们如痴如醉地迷恋上了生物圈二号。日本的一个民意调查显示,超过50%的人口认同这项实验。对于这些生活于幽闭的方尺之居以及孤零零的岛屿上的人们来说,微型生物圈二号似乎相当有魅力。事实上,日本的一个政府部门已经公布了一项关于生物圈J的计划。据他们所说,这个“J”代表的不是日本,它代表的是Junior,意即更微小。官方草图显示了由一个个房间构成的小杂院,由人造光源照明,内里塞满了紧凑的生态系统。

是的,人类卷入了这场复制,但难道昆虫没有参与花的复制吗?鲜活的地球现在依靠我们和我们的工程技术来完成其复现,但这并不能否定,表面上为人类搭建的生物圈,实际上代表的是行星尺度内的生物系统的复制……

譬如说,生物圈二号的珊瑚礁离开了藏有藻类清洁器的地下室就不能存活。清洁器是个桌子大小、布满藻类的浅塑料盘。照亮整个房间的是卤素太阳灯,和展览馆内为人工珊瑚礁照明用的灯一样。事实上,清洁器就如同生物圈二号内珊瑚礁的机械肾脏。它们与池塘过滤器净化水质的功能相仿。藻类消耗珊瑚礁排泄出来的废物,在强烈的人工阳光下它们迅速增殖成粘稠的绿毯子。绿色的粘丝很快就会堵塞清洁器。就像水池或鱼缸的过滤器一样,每隔十天就需要有个倒霉蛋来把它刮干净,这是那八个人的另一个工作。清洗藻类清洁器(清洁下来的东西成为肥料)是生物圈二号里最不讨好的工作。

在很大程度上,这是个学习新的控制机制的过程。托尼·博格斯表示,“NASA追求的是对资源利用的优化。他们选中小麦,就对小麦的生产环境进行优化。但问题是,当把一大堆物种放在一起时,你不可能分别优化每一个物种,你只能对整体进行优化。如果依次优化的话,你就会变得依赖于工程控制。SBV希望能够以生态控制取代工程控制,最终也会降低成本。你也许会失去生产过程中的某些最优性,但却摆脱了对技术的依赖性。”

整个系统的神经中枢是生物圈二号的电脑控制室,主持工作的“人工大脑皮层”则由周围的电线、集成电路片以及传感器构建而成。一个软件网络对设施中的每个阀门、每条管道、每部马达都进行了仿真。方舟里的任何风吹草动——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工的——很少能逃过分布式计算机的知觉。生物圈二号就如同连为一体的怪兽。空气、土壤和水中的约百种化学成分都被不间断地测量。生物圈二号的管理机构SBV寄望于从该项目中剥离出一种潜在的盈利技术——精密的环境监控技术。

与此同时,那些梦想驾驭太空的人们把生物圈二号视为脱离地球神游银河系的一个务实步骤。从空间技术的角度看,生物圈二号是自登月以来最震撼人心的进展。而NASA不仅在概念阶段就对此冷嘲热讽,更是自始至终都拒绝施以援手。最终他们不得不吞下高傲的苦果,承认这个实验确实有所收获。失控生物学有了自己的位置。

马克·尼尔森说过,生物圈二号是“生态和技术的联姻”,他是对的。这正是生物圈二号的动人之处——它是一个生态技术的极佳范例,是自然和技术的共栖。我们并不太了解如何在没有安装水泵的情况下构建生物群落,但是在水泵的辅助下,我们能够尝试着将系统建立起来并且从中学习。

生物圈二号是一个用于生态实验的巨大烧瓶,对环境的控制需要比野外实验所能(或应该)做到的更多。我们可以在实验室里研究个体生命。但是要想观察生态生命和生物圈生命就需要一个更加庞大的空间。在生物圈二号里面,我们可以很有把握地引入或剔除一个单独的物种,并确信其它的物种不会受到改变——这都是因为这个空间足够大,能产生某种“生态的”东西。约翰·艾伦说:“生物圈二号是生命科学的回旋加速器。”

就在生物圈的草原、森林、农场以及生物圈人的居所之下,藏有生物圈二号的另一副面孔:机械的“技术圈”。“技术圈”的存在正是为了协助生物圈二号“冒出”。在这片荒野的几处地方,有盘旋向下的楼梯通向塞满各种设备的洞穴状地下室。那里有手臂般粗细、以颜色编码的管道,顺墙蜿蜒五十英里。还有如电影《巴西》中的巨大的管道系统,绵延数英里的电子线路,布满重型工具的工作间,挤满脱粒机和碾谷机的走廊;备件架、开关盒、仪表盘、真空鼓风机、两百多部马达、一百台水泵、六十个风扇。恍若潜水艇的内部,又仿佛摩天大楼的背面部分。这片地盘为工业“废墟”所占有。

这些被称为生物圈的“人造”生态系统归根结底也是“自然的”——它是一种行星尺度上的现象,属于生命整体上可复现的奇特表现的一部分……我们正处在行星演变的第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明确无疑的是要复现个体——既不是微生物,也不是植物或动物,而是作为一个整体的、鲜活的地球……

技术圈支撑着生物圈。巨大的鼓风机每天要把生物圈二号的空气循环好几次;重型水泵抽排雨水;造波机的马达不分昼夜地运行;各种机器嗡嗡作响。这个毫无掩饰的机器世界不是在生物圈二号外面,而是在它的肌体内,就像是骨骼或软骨,是一个更大有机体的不可分割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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