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墙上贴着的模范照片指给我看，言下之意，这些就是我将模仿的动作。这些女孩儿不是上凳子，就是爬梯子，她们的动作可分为几类：牙疼（托腮）、肩疼（抚肩），腰疼（叉腰）、腿疼（撑腿）。她们的额上统一点了一颗朱砂痣。摄影师特别推荐给我一幅题为“天真瞬间”的得意之作，那是个刚满月的婴儿，笑得口水像涓涓细流挂到了肚脐上。
“蒋方舟这张脸呀，不上相。显得老相。”
我不喜欢照相，因为受到过这样的品评：
“你随便做个动作吧！”
“这个头花是刚买的，第一次用哪！”
“我不会！”
我几乎快哭出来了：
摄影师三番五次地启发我做鬼脸，他自己也做了不少，多是俏丽型的，吐舌、翻眼，却不知我只会做夺命姥姥式的千年僵尸型的真正的鬼脸，我斗胆做了一个鬼脸，暗想：
他们的话致使我在相机面前愈发呆滞，害怕进去的是一个面团脸，出来的是一个核桃脸。
他咬牙切齿地搬来了一个弯弯曲曲的凳子，径自昂首翘臀地趴了上去，我在一旁看呆了：他的屁股为什么能蹶那么高？
“你这张脸长得完全不对头！”
摄影师果然应声倒下。
“吓死你！”
换我趴了，我听见他不停叫道：
“屁股再往胳膊肘那块蹶一点……眼睛朝上翻……好好好……不许动……你举手投降干啥？好，咔嚓！”
我和摄影师拐进了阴暗的摄影室，摄影师躲到相机后面，对一我说：
我被押进了影楼，摄影师兼化妆师热情地迎上来，看到我，忽然加快脚步，抢上一步捧住我的脸，我以为他要亲我呢，赶紧闭仁眼睛，谁知他把我的头扭到各个方向，好像检查哪边贴着防伪商标，说：
摄影师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他嫌弃我不活泼，打乱了他的摄影计划，他本想让我尽情胡闹，他用相机一直瞄准，时机一到，就一阵乱枪点射。这样，就显示出了摄影师的高超：能打活动的靶子哩！
说话间我已被按在化妆台前。鸡血红颜色的唇膏在我的嘴唇上擦来涂去，我欲哭无泪，镜子里的分明是一个红嘴唇的金丝猴嘛！摄影师见我无论如何也活泼不起来，也快哭了，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向日葵形状的头花，在我头上摆来摆去，力图找到一个画龙点睛的最佳位置，并使他的头花完整地在照片上展现出来，并一再强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