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与西蒙的对话中,西蒙实际上给我举出了一个完美的例子,即一项给定的任务如何通过潜意识的规则或者是有意识展现出的规则而得到执行。
正如潜意识会比你真正意识到的东西发挥更大的认知作用一样,我们的思维拥有比想象中强大得多的各种元素,而这些元素在我们的思维中发挥作用的领域也极其广阔。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放任“有意识的思维”发挥作用,那么它可能会把你对事物的评价弄得很糟糕。如果有人鼓励你用语言表达出你对某些事物的选择(喜欢或是不喜欢),比如艺术招贴画或果酱,那么相比于只是自己思索一会儿而后直接选择,你的选择会更加糟糕。我们明白自己的判断之所以会变糟,是因为当人们被要求说出自己的选择时,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会说出一些他们并不是很满意的选择。
在有意识地解决问题时,我们会意识到以下几方面:一是我们头脑中特定的想法,二是我们相信的那些掌控着(或者说是应该掌控着)我们如何处理这些想法的具体规则,三是许多从一切正进行着的思维过程中输出的认知和行为。我知道乘法运算的规则,我清楚头脑中有173和19这两个数字,我知道必须用9乘以3,保留7,然后进上2,依此类推。我可以搜索在我的头脑中,哪些我知道的法则适用于我的这次乘法运算。但是,上述所有过程并不意味着我知道乘法运算本身是如何发生的。
我们需要知道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潜意识在解决一些特定的“有意识思维”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才有效。尽管潜意识可以谱出交响曲,也可以解决一些几个世纪都没有答案的数学问题,但它并不能算出173乘以19等于多少。你可以问问自己,在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能否算出来,也可以看看当你在第二天早上起床刷牙的时候那个乘积是否会突然跳出来。答案是,并不会。
我们知道,对于给定的任务,可以通过确切的规则或者潜意识来解决。但是,每个人给出的解法通常是全然不同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计算机科学家、心理学家、政治哲学家赫伯特·西蒙,并不认可蒂莫西·威尔逊和我的研究,我们俩认为在人的思维过程中存在一种有意识的观察行为。西蒙发现,那些在解决问题过程中边思考边把想法说出来的人可以准确描述出他们是如何解决问题的。然而,西蒙的例子只表明,人能够总结出他们解决问题时所用规则的理论,而这些理论只在有些时候是准确的,这和观察思考过程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整本书中,我要告诉你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你一定要充分利用潜意识免费帮你完成大量工作。
事实上,潜意识思维在我们学习特别复杂的事物时比有意识的思维更加有效。更重要的是,潜意识能帮助我们做一些“有意识的思维”做不到的事。帕维尔·勒维克和他的同事让实验对象关注被分成了四个象限的电脑屏幕,一个“X”会出现在其中一个象限中。实验对象的任务是摁下一个按钮,预测“X”将会出现在哪个象限当中。他们并不知道,“X”会出现在某一个特定象限中其实是遵循了一套极为复杂的指令。例如,“X”不会在同一个象限中连续出现两次,“X”不会返回其最初出现的位置直到它至少两次出现在了其他象限中,“X”第二次出现的位置决定了它第三次出现的位置,而它第四次出现的位置则取决于前面两次的位置。人们真的能学会这样一套复杂的规则吗?
在我们的一些研究中,实验对象报告出来的对事件的归因可能颠倒了实际上的因果顺序。例如,我们向一些学生展示一段面试内容,面试中,一位大学教师在用欧洲口音说话。有一半学生看到的是,这位教师以一种温暖的、和蔼的、热情的形象展示了自己;另一半学生则看到,同一位教师表现得冷漠、专制和严苛,并且不信任自己的学生。随后,这些实验对象需要评价教师的受欢迎程度及其在两种不同实验状态下的三个本质特征:他的外表、他的行为习惯、他的口音。
正如我们在前两章中读到的内容,一系列对我们的判断和行为产生了巨大作用的因素隐匿在黑暗中,不为我们所知。那些我们极少能意识到的外界刺激——如果我们能稍微注意到的话——能够对我们的行为产生深远影响。而许多我们注意到的外界刺激所产生的作用比它们看上去的作用要大得多。
既然潜意识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接下来费力的有意识的思维工作开始了。张益唐又花费了好几个月完善了这个证明方法的所有细节。
然而,为了找到让我做出判断和行动的确切动因,我需要一个正确的理论。并没有一个理论说,如果有一幅画着椰子的画挂在盒子上方,我就不会欺骗别人。也没有理论表明,人们如果在教堂里投票就会更加反对堕胎,或者饥饿会让我对一名应聘者更冷酷,或者鱼腥味会让我怀疑自己正在阅读的东西,或者端着一杯热咖啡会让我觉得你是个温暖的人。那么,可以解释以上事情的理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是否真的存在一些理论可以系统地说明影响我们行为的因素呢?
心理学中的一个著名发现是,若在人们面前展现一种特定类型刺激的次数越多——比如小调、汉字、土耳其语单词、人脸,人们就会越喜欢这种刺激(只要他们在一开始不讨厌这种刺激)。这种所谓的“多看效应”(mere familiarity effect)在一项研究中得到证实。在研究中,实验对象用一只耳朵听一段对话,而用另一只耳朵听音调序列不同的声音。研究结果证明,人们听到某一种特定音调序列的次数越多,就会越喜欢它。这种情况甚至会发生在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给他们播放了某段声音的时候,而且当人们在实验后分不清给他们播放了许多遍的声音与从未给他们播放过的声音时,这种效应也是存在的。
这些创造者不仅坚持认为自己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催生出了成果,而且他们有时候甚至都意识不到那些自己头脑中出现的一切解决问题之法。
那些看到了温暖的教师的学生当然比看到冷漠教师的学生更喜欢这位教师,同时学生们对该教师其他特征的评价也显然受到了“成见效应”的影响。成见效应是指当知道一个人的一些非常好(或极其恶劣)的特征后,对他的其他方面的评价也会受到这个信息的影响。绝大多数看到温暖教师的学生认为这位教师的外表和行为举止是有魅力的,并对他的口音给出了中立的评价,而大多数看到冷酷教师的学生对他的评价是令人讨厌和恼火的。
2.有意识的思维在你核对和完善由潜意识得出的结论时十分必要。那些号称解法突然间造访他们的数学家也会告诉你,确认那些解法是正确的需要他们花费大量时间做有意识的工作。
潜意识中的想法对我们来说是“在觉察之前发生的事”。想一想,我们的感知系统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控制着一系列的刺激。我们头脑中能意识到的事物只是这些刺激中的一小部分。那些在有意识的想法之前的无意识想法才是你会感兴趣的刺激,或是你需要好好应对的刺激。
不幸的是,我们不能掌控那些复杂问题的解法如何运行。而更加糟糕的是,我们常常确信自己能够掌握。当一个人相当肯定自己明白正发生的一切,或是他认为自己没有犯你试图给他指出的错误时,要改变这个人进行决策的思维方式是十分困难的。
那些看到温暖的教师的学生是否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好感影响了对他其他特征的评价,而看到了冷酷教师的学生又是否意识到那种负面感觉影响了他们的评价,我们向一些实验对象问了这个问题。他们都强烈否认了自己对教师本质特征的评价受到对其印象的影响。(实际上,“让我想一下,我当然会恰当地评价一个人的口音,不会受到‘我有多喜欢他’这种因素的影响”。)我们问了另一些实验对象相反的问题,即在多大程度上他们对这位教师个人特征的评价影响了他们对这位教师的整体喜欢程度?那些看到温暖教师的学生否认存在这种影响。而那些看到冷酷教师的学生则认为他们对每一个特征(外表、行为、口音)的厌恶都可能影响了他们对这位教师的整体评价。所以这些学生让整件事情变得十分难解。他们厌恶这位教师,这降低了他们对他的外表、行为和口音的评价,但是他们却否认这种影响,同时还坚持认为他们对每一个特征的厌恶影响了他们对他整体上的好感!
“有意识的思维”会使我们误入歧途的一部分原因是,它会让我们更多地关注可以用语言表达出的一些特征,而那些特征只是事物最重要的特征中的一部分。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潜意识部分像能表达出来的东西一样重要,双管齐下才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当某种外界刺激影响到一个人的行为时,人们往往意识不到。“潜意识”这个术语是指一种人们无法意识到的刺激。(“阈限”是指像光、噪声或某种事物出现这类刺激开始被感知到的那个临界点。)
数论学家宣布这个发现是“令人震惊的”。应哈佛大学的邀请,张益唐在哈佛大学的所在地剑桥城给一众学者做了报告。就像他的论文令审稿人震惊一样,他的演讲也震撼了现场的听众。
然而在两种情况下,我们则有可能意识到潜藏在我们判断背后的思维活动:
我希望,通过对我们的思维过程有更清晰的认识,可以让你更容易地理解本书中介绍的概念。事实上,如果你知道一个特定概念有用,并不意味着你就会使用它,并且用对它。只有你频繁地使用这个特定概念,在你使用它的时候才会变得越来越自然。
不幸的是,我们真的极其不擅长辨识结构。我们看到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结构。正如我们将在本书第三部分中看到的那样,我们常常会自信地解释一系列随机事件发生的原因,比如那些事情是由另一个人引发的。
在听完实验对象的解释后,迈尔进一步追问,晃动的绳子是否对他们有所启发。近1/3的人承认那有帮助。但是,并没有理由相信这些人确实意识到了晃动的绳子所起到的作用。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只是觉得这种理论可信,并且选择了相信它。为了确认实验对象并没有对他们当时的想法进行真实的回忆,迈尔又进行了另一项实验,他将绳子上系着的重物旋转起来。这个提示是没有用的,没有人因为它而想到解决办法。对另一些实验对象,迈尔旋转了重物,不久之后,又让绳子摆动起来。大多数人很快想到了钟摆式的解法。然而,在被问到原因时,所有实验对象都认为是旋转重物帮助他们想到了解决办法,反而否认绳子摆动对他们起到作用。
我们不能直接认识思维过程并不意味着我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通常情况下,我们都能极其确定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最重要的刺激是什么,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做出一些举动。我们明白自己调整车的行驶方向是为了避免撞到松鼠,我们清楚自己会在办公室捐款的主要原因是其他所有人都捐款了,我们知道自己对考试焦虑是因为学习得太少。
不要以为他人对自己行为动机的解释比你对自身行为的解释更正确。我时常发现自己在告诉别人我为什么会做一些事。当我这么做的时候,我通常会确切地感觉到自己在对他人讲的时候掩盖了一些内容,并且对于我实际说出来的话应该更多地持保留态度。然而,那些倾听者却频频点头,似乎全然相信我说的一切。(对心理学家,我常常礼貌地提醒他们并不一定要相信我。不过可别试图对非心理学家这么做。)
如果你能在选择过程中排除有意识的思维的影响,有时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在一项支持这个结论的研究中,荷兰研究者让一些学生从四套公寓中挑选最好的一套。每套公寓都有一些吸引人的地方(例如“位置极佳”)和不尽如人意之处(例如“难以应付的房东”)。其中一套公寓从客观上讲明显好于其他公寓,因为它有8项优点、4项缺点和3个比较中性的特点——这种组合让它优于另外三套。一些实验对象必须立刻做出选择,几乎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的选择是有意识的,还是来自直觉。另一些实验对象则需要花三分钟时间仔细权衡自己的选择,并且尽量评估所有信息,这些学生有充足的时间做一个理性的选择。第三组实验对象和其他人得到的信息一样,但是他们并不能仔细考虑这些信息,因为在三分钟的时间里他们要同时完成另一项很难的任务。如果他们考虑了有关公寓的信息,那么他们就是在无意识中完成的。
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当我们想到老年人时,自己走路的速度会变慢;我们对詹妮弗表现的评价比对杰西的评价高,部分是因为我们知道詹妮弗的社会阶层出身比杰西要好;我们一反常态投票支持对我们所处社区征收较高的教育税,一部分原因是投票点设立在学校;我们会在鲍勃的请愿书上签字,而比尔的请愿书上则设签,部分原因是鲍勃的请愿书的字迹更清晰;我们觉得玛丽亚是个比玛莎更温暖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我们和玛丽亚一起喝咖啡,而与玛莎一同喝了冰茶。尽管看上去我们能够掌控我们的思维,但其实在许多情况下并不能。我们仍然很积极地为自己的判断和行为找借口,但这些解释其实和真正的原因相差甚远。从这些关于意识与感受的事实中,我们可以找到许多对于日常生活有帮助的重要信息。
尽管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事后解释大致介于“可能正确”和“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之间的状态,但是我还是会相信他人的解释,上他们的当。有时候,我会意识到人们在编造貌似合理的解释,而不是准确地讲述。我真的无法告诉你我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受欺骗,然而这并不能阻止我告诉你要对他人所言持保留态度。
如果我们拥有关于行为背后的思维过程的理论,我们便可以用其解释行为。事实上,在很多例子中,我们会抗拒这个过程,那样反而常常能获得更好的结果。然而,缺少合适的理论还是会让我们无法正确解释自己的行为。
在所有解法中有一种明显比其他解法要难很多,大多数实验对象都不能独立想出来。在实验对象苦苦思索的时候,迈尔在房间里踱步。如果他们过了好一阵都没有进展,迈尔会随意地晃动其中一条绳子。随后,通常是在得到这个暗示后的45秒之内,实验对象会捡起一个辅助的物件,将它系在一条绳子的末端,让它像钟摆一样荡起来。之后走到另一条绳子那儿,抓住它,等着第一条绳子摆动到足够近的位置时抓住它。迈尔随即问实验对象是怎么想到钟摆这种方法的。他得到的回答有:“它就那么出现了”,“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我只是意识到,如果我在上面系上了重物的话,绳子可以晃动”。
你需要让“潜意识”帮助你。莫扎特似乎有一种隐秘的音乐能力。(如果你看过《莫扎特传》这部电影,你会发现他创作的曲谱上不会有来回删改的痕迹。)但是对普通人而言,创造性地解决问题似乎需要两个方面的意识:
各类数学期刊会不断收到默默无闻的数学家寄来的论文,声称自己有伟大发现。《数学年刊》的编辑发现张益唐的论断从表面上看是有道理的,于是很快把这篇论文发送给了期刊审稿人。三个星期之后这篇文章被接受了——这在学术界是不可思议的速度,所有的审稿人都表示,文中内容是正确的。
在大众眼中,无意识的东西主要是有关暴力、性和其他一些最好不要被提及的被压抑的想法。实际上,这是锅嫌壶黑,人们能意识到的想法并不都是纯洁的。大量关于暴力和性的想法也萦绕在人们的脑海中,并不只是存在于潜意识中。如果你交给一些大学生一个蜂鸣器,让他们写下自己每次听到蜂鸣器发声时在想什么,大多数时候这些学生的想法都与性有关。还有一大部分学生说,他们产生了要杀掉某人的快感。
历史上那些最有创意的人如何得到最有意思的想法,你和我就应当如何应对我们那些世俗得多的问题,其要领是一样的。
潜意识十分擅长辨识出各种结构。想象一个计算机网格包含了1000个像素点,其中有黑色的,也有白色的。取出那个方格的一半,然后随机分配这些像素点,让一些成为黑色,另一些成为白色。然后把这半个方格翻过来,制作成一个和其最初样子相对应的镜像图像。把这两个图像并置,你会立刻注意到两者之间的对称关系。你是怎么看到这个完美的对称呢?这肯定不是经过了有意识的计算去确定是否每一个像素点都有和其形成镜面对称的点。如果你要通过计算得出存在完美对称,那么你必须计算500000次。这种计算技巧即使是现在也不可能通过计算机来完成。
一位参与实验的心理学教授给出了特别动人的解释:“在试尽了其他一切方法之后,下一件事就是让它摆动。我想到了一个在摆动中渡河的场景。我想象着猴子在树枝间摆动。而那个解决办法几乎同时跟着我对猴子的想象出现了。它完整地出现了。”
2.从进化论的观点来看,为什么理解那种对我们产生作用的思维过程很重要呢?我们的意识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它没有必要理会推理和行为产生的思维过程。
这一章展现了许多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背后的意义,以下是其中最重要的几方面:
质数是指那些只能被1和自身整除的自然数,而欧几里得在2000多年前就证明了存在无穷多的质数。一个有趣的事实是,常会出现“孪生质数”,它们之间只相差2,例如3和5、17和19。那么这种“质数对”也有无限多吗?这个问题在过去的2000多年中深深吸引着杰出的数学家和大量的数学爱好者,但人们并没有找到答案。目前,人们通过计算机找到的“质数对”多达3756801695685×2666689-1个。然而,这种粗略的借助计算机的方式并不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因而关于“质数对是否有无穷多”的猜想便成为数学领域的圣杯。
因此,我们会自信地认为,自己没有被一些实际上影响了我们的因素影响;也会同样自信地觉得,那些实际上没有产生影响的因素影响了我们。这种混淆会让我们在对人进行判断时犯下严重的错误。我们总是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或者讨厌一些人,这会使我们在与他们相处的过程中犯错误。例如,我们试图让他们改掉一些我们认为导致他们招人厌恶的个性或行为,但实际上这些行为是中性的,并且与我们做出的整体评价无关。
吉塞利认为:“通过纯粹的有意识的计算过程而得出的思维成果似乎从不会有。”他书卷中的那些论文作者几乎都会把自己描述为“旁观者”,不同于那种只因置身于情境中而首先见证了创造性成果产生的“观察者”,而这些成果也不会通过有意识的思维而产生。
然而,毫无疑问,在人的阈限之上(人们能够意识到)的刺激——尽管看上去是偶然发生的或很难意识到——的确会影响消费者的选择。即使是像某个人使用的钢笔的颜色这种微小的刺激对其选择商品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在一项消费者调查中,用橙色钢笔写字的人比用绿色钢笔写字的人更有可能选择橙色的商品。情境性暗示会像对其他事物产生影响一样,也会对消费者的选择产生作用。
然而,实验对象很擅长解释自己突然变得很糟糕的表现。这种情况可能是真实的,尤其当他们是心理学教授时(他们碰巧知道了自己在参与一项有关无意识学习的研究)。其中三位教授表示,他们只是“失去了自己的节奏”。有两位教授归咎于研究者,认为研究者在屏幕上放了一些分散其注意力的潜在信息。
最近的一些市场调查表明,“潜在刺激”实际上会影响人们对商品的选择。例如,让一些口渴的人在无意中看到一个特定品牌,他们更可能会选择这个牌子的饮品,而不会选一个他们没看到的牌子的饮品。
1.一些固有规则和意识对于分辨问题中的元素十分关键,并且对于勾勒出问题的大致解决方案是必要的。《纽约客》杂志的专栏作家约翰·麦克菲曾说过,他在正式落笔前必须先准备一份草稿,无论那东西多么糟糕。如果“没有草稿,你显然就不会知道如何在它的基础上改进。简言之,你可能在一天当中实际上花了两三个小时写作,而你的大脑以另一种方式,连续工作了24个小时,是的,连你睡觉时它也没停下。当然,这一切工作能进行都有赖于你已经有一份草稿了。除非有草稿,否则写作不会真正开始。”(麦克菲,2013)麦克菲也表示,另一种让写作进程开始的好办法是,给你的妈妈写一封信,告诉她你打算写什么。
数学家雅克·阿达马这样写道:“(我能感到自己)极其突然地被一个外界的声音唤醒,一个我长久寻觅的解法在我没有一点儿防备的情况下立刻出现了……而且它与我之前苦苦追寻的一切解法大相径庭。”数学家亨利·庞加莱记录下来:“旅途中的那些改变让我忘了自己的数学工作……就在我要踏上公共汽车的那一刻,那个想法造访了我,它没有出现在我之前的任何一种数学思想当中,我曾经利用那套新想法去阐释富克斯方程和非欧几里得几何学是等价的。”哲学和数学家阿尔弗雷德·诺思·怀特黑德则写下:“那种头脑中被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想塞满了的状态可以成功地促使你归纳出事物的一般规律。”
心理学家约翰·巴奇和宝拉·皮切莫纳克在计算机的屏幕上展示了一些单词,但都不超过1/10秒,以保证实验对象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看到了这些词。研究者使用了一种“遮蔽刺激”,即在一行“XXXX……”中夹杂着遮蔽的单词。他们给一些实验对象展示的是有敌对意味的单词,而给另一些对象展示的是中性词。接着,实验对象会阅读描述唐纳德这个人的段落,其中唐纳德的行为可能被描述为有敌意的,或者仅仅是中性的。(“一个推销员敲门,但是唐纳德拒绝让他进来。”)那些看到了有敌对意味单词的实验对象比那些看到中性词的人对唐纳德的评价更负面,认为他更带有敌意。而即便在刚读完这段内容的时候,实验对象也不能分辨出他们看到了的词和没看到的词,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些词是否曾一闪而过。
因此,我们需要各种规则——可能一些简单的法则中也包含了许多规则,比如乘法运算,这些规则能做到的事情,潜意识解决不了。(对于你我来说,是这样的。或许学者有时候不需要。)现实就是极其矛盾,一个四年级学生可以通过规则解决的问题,像冯·诺伊曼这样的天才却无法通过潜意识来解决。潜意识当然也需要根据规则发挥作用。但是我们目前也没有比较好的办法加以辨别,哪些规则体系需要有意识的思维,而哪些可以通过潜意识发挥作用,或者在一些情况下两种思维都能发挥作用。
研究结果很显著,第三组学生,即那些要分心完成困难工作的人,做出正确选择的人数比那组被给予足够时间思考的人要多出1/3。此外,被给予足够时间做选择的小组中做出正确选择的人数也不如那组需要立即做出选择的学生多。这些发现与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做选择的过程有着深刻的联系。我们在本书的第二部分中将讨论这个话题,即关于人们如何做选择的理论,以及他们如何让自己所做的选择在最大程度上成为最佳选择。
随后,如果人们坚持下国际象棋,同时阅读相关的书籍,并且和一些高手交流,那么他们在下棋的时候就会遵循一些规则——他们自己能清楚意识到的,并能够准确描述出来。然而,我仍然坚持认为他们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仅仅是发现自己的行为和那些明显的规则一致,和那种他们在使用规则时所产生的想法一致。
当玩家成为真正的行家时,他们便又一次无法准确描述自己所使用的规则了。这部分是因为他们不再能够有意识地表述在自己技艺还不成熟时学到的许多规则,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他们已经在无意识中将自己归为大师或棋圣了。
他们能。我们知道人们能学会,这是因为:首先,实验对象在实验次数增多之后,摁下正确按钮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其次,当规则突然改变时,他们的表现会迅速一塌糊涂。然而,有意识的思维并不能让人们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实验对象甚至都不会意识到存在这样一套字符出现规则,更别说确切地知道规则是什么了。
当人们首次玩国际象棋的时候,他们能在棋盘上移动棋子却无法告诉你他们下棋的规则(如果他们在遵循着一些规则的话)。实际上,人们的确在遵守一些规则。他们的技巧被称作“愚人的策略”,专家们都明白其中的技巧。
不要以为你知道自己产生一些想法和行为的真正原因。我们不知道那些很少会被注意到的和转瞬即逝的偶然性因素可能扮演的角色,甚至我们经常连那些很明显的动因都辨别不出。我们为什么要以自信为代价,放弃正确的自我认知呢?因为,如果你无法肯定自己为什么会产生一些想法以及要做一些事情的真正原因,你不会做那些不能让你的利益得到充分满足的事情。
在你辨认出复杂结构的时候,显然没有用到烦琐的计算。观察出镜像是瞬间的,自动的。只要它在那里,你就不可能看不到它。如果一个人来问你,像素点的结构到底是什么,你可能会彻底感到绝望(除非有奇迹出现,这些像素点自己形成了一些十分清晰,并且可以让人明确描述的图形)。你的神经系统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结构辨识器。但是,我们对它辨识出结构的过程一无所知。
为什么我们不能有意识地辨识出我们学到的那套规则呢?在此,我想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我们应该辨识出来呢?”最重要的是,我们认识到存在这套规则结构,而不是一定要用语言确切地表达出这套结构背后具体的规则。
许多年前,蒂莫西·威尔逊和我进行了一项研究,旨在发现人们如何对自己解释发生在日常生活场景中的那些影响其判断的认知过程。我们假设当人们缺乏或有一种错误的理论解释他们的思维过程时,他们可能会误解所发生的事情。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没有了解认知过程的途径,即一些可以解释事情发生的理论。
我们进行了一项简单的研究,即让人们记忆词汇组。然后,我们要求人们参与一个词语联想实验。例如,在第一项研究中,有一个词汇组是“海洋—月亮”。在第二个实验的词汇联想任务中,我们要求参与者说出一种洗衣粉的名称。你可能不会惊讶,在有了特定的词汇组的记忆后,人们更有可能联想到的洗衣粉的名称是“汰渍”。(当然有一些参与者并没有被告知“海洋—月亮”这组词,他们是对照组。)当词汇联想任务结束后,我们询问实验对象为什么会想到自己说出的词。他们几乎都没有提到自己先前获知的那个词汇组,而只是关注了联想目标的某个明显的特征(“汰渍是个非常知名的洗衣粉品牌”),或是一些有关它的个体性意义(“我妈妈用汰渍”),或是对它的一种情感上的反应(“我喜欢汰渍的包装盒”)。
类似的实验给我们抛出了一个问题:是否存在一种“潜在劝导”的作用——人们会受其影响相信或做一些事情,算是对外界刺激的一种回应,即使这种刺激的存在感很低,人们甚至都无法确认他们是否真的感知到它了。多年来,人们就这一问题进行了相当多的研究,然而几乎没有一种实验能充分证明存在这种刺激作用。
1.我们宣称自己知道引导判断和行为的思维过程,但是我们从不说自己知道藏在感觉背后或从记忆中获取信息的思维过程。我们明白后一种思维过程超出了人的理解范围。我们会产生相当丰富的感觉和记忆,它们都是在无意识中发生的。认知过程为什么会不同呢?
我们总是自认为很了解自己的思维过程——我们在思考什么内容,以及思维过程具体是怎样进行的。然而,这种想法和现实之间横亘着一条鸿沟。
2012年4月17日,《数学年刊》收到了一位籍籍无名的数学家的论文,这位作者来自新罕布什尔大学,他宣称自己在“孪生质数猜想”的证明上取得了重大进展。这位名叫张益唐的作者在其获得新罕布什尔大学的教职之前的很多年中,曾做过诸如会计、甚至是赛百味公司的职员等许多类型的工作。
诗人斯蒂芬·斯彭德如此描绘:“冲撞着我内心的那一片晦暗的云一定在酝酿着一阵诗化的雨。”诗人艾米·洛威尔写道:“没有特别的缘由,一个念头就进入了我的脑海,比如‘青铜的马’。我会将马当作一篇诗作中的意象放在心中,我很看重它,但并不会特别地多想什么。我会把我保存的意象扔进潜意识里,挺像一个人把一封信丢进邮箱里。6个月之后,诗句就降临了,诗篇(会自动使用我储存的那些词汇)就在‘那儿’。”
如果你在一个问题上一筹莫展,那么丢掉它吧,把注意力转向其他事。把这个问题交给潜意识去猜测吧。当我做微积分作业时,我曾经发现自己总会在解题到一个阶段的时候就困在那里,无法推进。我会纠结在那个问题里很久,最后只好带着沮丧的情绪去看下一道题,而新的题甚至会比之前的题更难。这样的苦闷感觉会一直持续到我最后绝望地合上书本。现在来对比一下我的一个朋友在遇到难题时是如何做的。他会直接去睡觉,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来解决问题。当然,也不是每次正确的思路都会跳进他的脑海里,但我还是希望,要是我在大学里就认识这个人该有多好。
张益唐在论文中证明了存在无穷多个质数对,每对的两个质数相差都小于700000000。无论你在极其大的质数域中找到多大的数,无论它们的出现多么罕见,你所找到的质数对中,两个质数的差会小于700000000。
其实,除了一些不被人们接受的想法之外,潜意识一直在帮助我们做些有用的事情,甚至是不可或缺的事情。
我们从迈尔的实验得出的结论意义深远。有意识的思维对于解决问题的过程是无效的,正像它对其他一些认知过程无效一样。
我在开设讨论课的时候会给学生提供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清单,以作为下节课讨论的基础。如果我一直等到最后一刻才准备这些问题,那会耗费我大量时间,并且问题的质量也不高。一个十分有效的方法是,在最后期限之前的两三天里,我可能每天只花几分钟的时间想想什么问题会是比较重要的。当我最后开始认真设计那些问题时,我常会感到,我像是听到某种指令后写下问题,而不是创造出了它们。如果你是一个学生,请思考这个问题:开始准备一篇上交期限在结课那天的学期论文的正确时间是什么时候?答案是:课程开始的那天。
劝告人们怀疑他人对自己行为和判断的动因解释顺便也适用于法律领域。人们越发意识到,证人、被告人和陪审人在法庭上的发言——无论是关于他们曾经的行为,还是他们认定的结论,都不可信,即使在他们都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诚实的情况下,其话语仍值得怀疑。
如果你质疑这种说法,那么请设想这样一个情境,你在一间摆放了一座落地钟的房间里。无论你是否能意识到,你其实一直在听着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我们如何确认这件事呢?因为如果钟停止走动,那么你会立刻注意到。或者,你也可以想一下“鸡尾酒派对现象”。你站在一个还有另外30个人的房间里,努力想在一屋子人的喧闹声中听到那个和你交谈的人说的话。她一直在说,可是你却听不到。不,事实上,你听到了,但听到的是周围人说的话。然而,如果一个离你大约1.5米的人提到了你的名字,你会立刻听到,并且转向他。
当被详细地询问到这些词汇的线索所发挥的作用时,大约有1/3的实验对象表示其中有一些词可能发挥了作用,但并没有实验可以支撑这个结论,即没有人真切地感受到了词汇之间的联系。对于一些影响力强的词汇组而言,不止一个实验对象认为他们在联想时受到了词汇组的影响。对另一些词汇组来说,许多实验对象承认受到了影响,然而实际上只有极少数联想结果受到了影响。(我们要了解这一点,是因为先习得的词汇组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实验对象联想到目标词汇的概率。)这项研究揭示了,人们不仅会对脑海中的思维过程无力感知,而且当他们直接被问及这个过程时,他们也并不能回想起来。
半个多世纪以前,心理学家诺曼·迈尔在实验室的天花板上悬挂了两条绳子,同时给人们提供了许多夹钳、镊子、额外的绳子之类的物品。他要求实验对象将那两条绳子的末端系在一起。困难在于,这两条绳子相隔很远,以至于当人们握住一条绳子的时候,无法够到另一条绳子。实验对象们迅速想出了一些解决办法,例如利用额外的绳子连接两条绳子中的一条。在他们每想出一个解法后,迈尔都会说:“现在请换一种方法。”
张益唐的经历是在最高层面上解决了创造性问题的一个典型案例。对于一些有创造力的人而言,比如艺术家、作家、数学家和科学家,他们在描述自己的作品产生过程时具有惊人的一致性。美国诗人布鲁斯特·吉塞利搜集整理了一卷关于创造性过程的论文,文章的作者都是一些创造力惊人的人,从庞加莱到毕加索,不一而足。
张益唐曾花费三年时间研究“孪生质数猜想”,然而一筹莫展。有一天问题的答案突然跳入了他的脑海,那时他并不是在办公室苦心孤诣地研究这个猜想,而是坐在朋友家的庭院里,朋友家位于科罗拉多州,他正等着朋友一起出发去听音乐会。他说:“我突然间意识到该怎么解了。”
人们可能不仅辨别不出来在因素A的影响下导致了结果B,他们还可能相信,是结果B影响了因素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