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这种典型性启发法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常会接触到一些信息,它们会干扰我们进行“相似性”判断。如果我们是在一个商务宴会的房间里遇到这位女士,那么我们会将这一点考虑进来,从而倾向于猜测她是“共和党人”。如果我们是在一个一神论教派信徒组织的早餐会上碰到她,那我们会倾向于猜测她是“民主党人”。
在我们对相互冲突的标签做选择时,建立解释框架也会发生作用。这些标签不仅会影响我们对事件的思考过程和所采取的行动,而且也会影响到商品在市场中的表现和公共政策辩论的结果。
她是一个共和党人吗?在缺乏其他背景信息的条件下,采用典型性启发法是最好的选择。她看上去和我对共和党人的典型印象更相似。
我们对于事物的解释不仅会受到在特定情境中被激发的思维定式的影响,也会受到我们选择的解释框架的影响。我们接受不同类别信息的顺序就是一种解释框架。上述故事中的第二个修道士就深刻洞悉了他在传递信息时表达顺序的重要性。
请记住,所有的概念、判断、信仰都来源于某种推断,而不是对事实的直接反映。认识到这一点可以让我们更谨慎地思考,我们究竟应该在多大程度上确信自己的判断,以及当我们对一些事物得出与他人不同的观点时,也许他人的看法比我们的直觉更有说服力。
0 0 1 1 0 0 0 1 1 0 1 0 0 0 0 1 1 1 0 1 1
这个结论在心理学领域是极其有力的一个论断。对于未来最好的指向标就是过去的表现。你很少会在糟糕的过去的基础上表现得很好。去判断一个人未来是否会诚实最好是看他过去是否诚实,而不是去看他注视你的眼神是否笃定或者他最近是否宣告了自己的宗教信仰。去判断一个编辑是否出色的最好方式是看他以前做编辑时的工作表现,或至少是看他当作家时的作品,而不是看他有多么能说会道,或者他掌握的词汇量有多大。
想要让某人读一篇社论,劝说他接受某个观点吗?那么,请保证这篇文章的字体是清晰而吸引人的。看上去印刷(或手书)得一团糟的信息极其缺乏说服力。而如果一个人在一家海产品商店里或是码头上读到一篇社论,那么文章中的观点可能也不会被接受——只要这个人所属的文化环境用“与鱼有关的”(fishy)这个词表示“愚蠢”的意思,就会这样。就算这个人没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之下,那些地方的鱼腥味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一个人改变看法。
当我们发现大量的无意识思维过程让我们正确地理解这个世界时,我们就不会感到很沮丧了。我们生活在一个三维的世界里,大脑虽然会在被迫要处理一些二维信息时犯错误,我们却不必为此忧心忡忡。更让人不安的其实是我们对非物质世界的认知,包括我们对于他人性格的认识,这些抽象认知最终都建立在既有知识和潜藏的推理过程之上。
思维发散机制让我们开始怀疑各种影响我们判断和行为的不良因素。进入我们认知过程的偶发性刺激会影响我们的所思所行,甚至那些与我们正进行的认知任务并无关联的刺激也能发挥作用。词汇、视觉、听觉、触觉,甚至嗅觉都能影响我们对事物的理解,进而引导我们的行动。这是一把双刃剑,结果好坏取决于具体情形。
你可能会想起电影《生死时速》(Speed)中的场景,在刚从一辆侧翻的公共汽车中惊险逃生后,两个之前并不熟悉的人(分别由基努·里维斯和桑德拉·布洛克扮演)热烈地亲吻对方。这在实际生活中是可能发生的。如果在一座高悬于河面的摇晃的吊桥上,一个女性调查者向一个男性被调查者发放问卷,那么这位男士更有可能在调查之后与这位女士约会;如果当时的受访地点是在平地上,则两人之后约会的概率会低得多。此类探索人类行为的实验还有许多,而这些实验表明人会被一件事情误导,从而激起某种生理意识,进而去做另一件事,而这两件事其实毫无关系。
1 0 1 0 1 1 1 1 0 1 0 1 0 0 0 1 1 1 0 1 0
更让人伤怀的是,出身工薪阶层的汉娜在生命之初就遇到了两股阻力——人们对她的期待和要求少,人们认为她的表现将会不如那些来自社会中上阶层家庭的孩子。
如果没有思维定式,那么生活便会如威廉·詹姆斯所言:“处于一种流光溢彩又嘈杂无序的混乱状态下。”如果我们不了解关于婚礼、葬礼,或者只是看医生的各种注意事项,我们就不知如何在这些场景中表现,那么便会造成持续的混乱。
一个令人悲伤但毋庸置疑的事实是,如果你知道汉娜所属的社会阶层的话,你的确更有可能对她的表现做出正确的预测。一般来讲,来自中上社会阶层的孩子在学业上会比来自工薪阶层的孩子表现得好。任何时候,如果你直接判断某个人或某件事比较困难,那么借助思维定式或刻板印象就能够提高判断的准确性,这是因为刻板印象总是或多或少来源于现实生活。
想让你的雇员更有创造力?那让他们多看苹果公司的标志吧,避免让他们看IBM(国际商业机器公司)的标志。
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心理学家已对定式的概念进行了诸多应用。这一术语是指我们借以描述这个世界的意义时的认知框架、模板和规则系统。推动现代定式概念发展的先驱是瑞士的发展心理学家让·皮亚杰。比如,皮亚杰曾描述过孩子对于“物质守恒”的思维定式——孩子在成长中会明白事物的量不会随着盛放其容器的形状改变而发生变化。如果你将水从一个细高的容器里倒入一个矮粗的容器中,随后问一个特别小的孩子水是变多了、变少了,还是没有变,这个孩子可能会说水“变少了”或者“变多了”。而一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则能认识到水量是没有变化的。皮亚杰同样通过研究确认了人所具有的更多的抽象认知体系,比如孩子对于概率的认知。
我们依赖思维定式和刻板印象而做出判断会面临一个严肃的问题:这种判断往往会由一些并不相关的和带有误导性的偶然事件触发。我们遇到的任何外部刺激都会触发大脑的发散性思维,让我们联想到相关的概念。在最初的概念被激活后,刺激会产生进一步的影响,我们会从记忆中搜索与之有关的概念。如果你听到“狗”这个词,那么“吠”这个概念、“柯利犬”这个类别、你邻居家的狗“雷克斯”的形象会同时被激活。
我们经常会利用“启发法”进行判断或解决问题,经验法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解决问题之法。心理学家总结出了不少启发法的类型。效果启发法促使我们相信,耗时长或花费大的项目要比那些不需投入太多精力和时间的项目更有价值。价格启发法鼓励我们相信(大多数情况下是正确的),一分钱一分货。稀缺性启发法让我们认为物以稀为贵。熟悉性启发法会让美国人相信,在法国,马赛的人口比尼斯多,而尼斯的人口则多于图卢兹。这些启发法在我们进行判断时能提供有效的指引,它们通常会带我们找出正确答案,常在黑暗中为我们指点光明,但有时也会失于绝对。实际上,马赛的人口的确比尼斯多,但图卢兹的人口也比尼斯多。
如果能利用本章中提到的几个简单建议,那么我们在判断的过程中可能会少犯一些错误。
1 1 0 0 0 1 1 1 1 1 1 1 0 0 1 0 0 1 0 0 1
第三个裁判说:“直到我称呼他们,他们才有了意义。”
在本书中,你将会读到许多概念和原则,它们会有效地帮助你避免一些在推理过程中会犯的错误,这些错误本章中已有所涉及。这些新的概念和原则会补充你的原有思维工具,而实际上很有可能,它们甚至会取代你已习惯了的旧有思维方式。
典型性启发法会影响人们对大量事件的发生概率的判断。我的祖父曾是美国俄克拉何马州的一个富裕的农夫。有一年,他种的庄稼被突如其来的冰雹吞噬。他没有为庄稼购买过保险,但他并不担心,相信来年会有转机,因为同样的事不大可能会连续两年发生。那次的冰雹并不具有典型性。冰雹是极难发生的事,因此连续下冰雹的可能性更小。不幸的是,冰雹并不会记得自己去年是下在了塔尔萨西北部还是诺曼东南部(塔尔萨和诺曼都是俄克拉何马州的城市)。我的祖父第二年又受到了冰雹的打击。然而,他仍固执己见,认为冰雹不会连续三年袭击同一个地方,这实在是太罕见了。最终,这个小概率事件竟然真的发生了。我的祖父破产了,这正是因为他依赖了典型性启发法去判断一件事情发生的概率。结果就是,我只是个心理学家,而不是一个可以提供谷物的男爵。
某一座小镇上有两家医院。在那家规模大一些的医院里,每天有45个婴儿降生;而规模小一些的那家每天只有15个婴儿出世。如你所知,所有这些新生儿中,大约有50%是男孩,而男婴占婴儿总数的确切百分比则每天都有变化。有时候会高于50%,有时候则低一些。
视频的下一个部分是汉娜回答了25个和数学、科学以及阅读有关的学术成就测试问题。汉娜的表现让人很难判断:一些难题她答得不错,有时却在一些简单的题目上表现不佳。研究者问观看了视频的学生:汉娜和她的同学们相比,表现得怎么样?那些看到汉娜属于中上社会阶层的学生评估她的表现会比平均水平好,而那些看到汉娜来自工薪阶层家庭的学生则推断她会比平均水平表现差。
实际上,男婴比例高于60%的情况更有可能在较小规模的医院出现。60%的比例无论对于规模大的医院还是规模小的医院都不是一个特别具有代表性的人口值(甚至根本没有代表性)。但是相较于数量比较大的样本,极端值更容易出现在数量小的样本中。
身体状态也会对人的意识产生影响。监狱中的囚犯若想获得假释的机会,可以争取一次聆讯,时间要在法官刚吃过午餐之后。研究者发现,在以色列,若在法官刚吃过饭时进行聆讯,则囚犯有66%的概率会获得假释。如果是在法官们正要吃午饭之前进行聆讯,那么囚犯能获得假释的概率为零。
普林斯顿大学的心理学家让学生们观看了一段有关四年级学生汉娜的视频。视频分两个版本:一个版本展示出汉娜的父母都是专业人士,她明显成长在中上阶层的社会环境中;另一个版本则体现出汉娜的父母均为工薪阶层,而她生活在社会中比较底层的环境里。
当其他信息实际上更有用时,典型性启发法常常会成为我们进行推断的基础。从研究生院毕业20年之后,我和一个朋友谈起了我们当年的那些同学是如何成功地成为科学家的。我们惊讶地发现,当年我们对他们的认识是那么肤浅和错误。那些我们曾以为一定会在科学领域成就一番伟业的同学常常在前沿科学的道路上举步维艰,而那些我们并不看好的同学反而完成了极其出色的工作。在反思我们为什么会犯下这种错误的过程中,我们意识到自己太过于依赖典型性启发法了。我们的判断是基于那些好的方面,即我们的同学是多么符合一个杰出心理学家的典型特点——聪明、学识渊博、对人性具有洞察力、思维流畅。接下来,我们试图寻找是否有其他方法让我们做出更准确的判断。很快,有一点清晰起来:那些在研究生院时期就表现良好的学生在他们今后的职业生涯中也发展得很好;而在学生时期就不甚出色的人后来表现得也不尽如人意。
请注意,我们的思维定式会影响我们对事物的解读。思维定式和刻板印象引导着我们去理解这个世界,但是它们也可能使我们陷入误区,以致逃避自己过分依赖它们进行判断的事实。我们可以尽力分辨出那些我们依靠刻板印象得出的论断。
对各种事物的思维定式影响着人们的行为和判断。社会心理学家约翰·巴奇和他的同事让一些大学生利用一些无序的英文单词造出合乎语法的句子,比如“红色”“弗雷德”“灯”“一个”“闯过”。对一些实验对象而言,“佛罗里达”“年迈”“银灰色”“睿智”这些词会让他们形成关于一位老年人的刻板印象,另一些实验对象则不会将这些词组成一个带有对老年人刻板印象的句子。在完成了这些句子重组任务后,研究者让实验对象离开实验室。那些刚接触过隐含了某种老年人特征的词语的人走向电梯的速度比没有接触过那些词语的人要慢。
大多数学生认为,两家医院的男婴出生率高于60%的日期数是一样的。在剩下的人中,认为那家规模大的医院的男婴比例高的日子会更多的学生较多。
“形象学说”可以说是源自一种神学原则:上帝期望帮助我们找到治疗疾病的方法,并且为我们提供了各种形式的线索,例如色彩、形状和动作等。他知道我们希望症状能传达疾病的特点。这一点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是匪夷所思的,但实际上典型性启发法一直都在一些医疗方法中发挥着潜在作用,比如顺势疗法和传统的中医疗法——这两种疗法在今天的西方社会已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
想开一家帮助儿童提高智商的公司?别为它起一个类似明尼苏达学习公司这种无趣的名字。试试FatBrain.com(FatBrain意为“让大脑丰盈”)吧。拥有性感、有趣的名字的公司更容易吸引消费者和投资者。(但是,不要真的使用FatBrain.com这个名字,那家从无聊的名字改为这个名字的公司已经倒闭了。)
当字母“r”出现在单词中,它会更多地在单词的首位,还是第三位呢?大多数人会说是在首位。因为,人们会更容易地想到一些以“r”开头的单词,而不是“r”在第三位的单词。这是由于我们在脑海中将单词“归档”时会依据它们的首字母,因此当我们在记忆中搜寻时,这些首字母引领的单词触手可及。而实际上,在更多的单词中,“r”位于第三位。
第二个裁判说:“我依照他们是谁来称呼他们。”
这种“篮球之误”只是我们所犯过的众多推理错误中的一种。简单来说,我们在一个并不存在什么结构的世界里臆想出了结构,因为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看起来不像随机排列的随机序列怎么会出现。我们会怀疑掷骰子的人作弊,因为他连续三次掷出了7点。事实上,连续三次掷出7点比掷出了3点、7点、4点更有可能,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们会推崇一个朋友为股票大师仅仅因为他去年买进的4只股票都比大盘的整体表现要好。但实际上,4只股票都有上扬表现的概率并不比两赔两赚或是一赔三赚出现的概率高。因此,将你的投资计划交由你的这位朋友打理并不是成熟的做法。典型性启发法有时候会影响人对事件的因果关系的判断。我不知道李·哈·奥斯瓦尔德在刺杀约翰·肯尼迪事件中是独自行动,还是有同谋。但我很怀疑的一点是,为什么如此多的人笃定地认为,这一事件一定是一个有多人参与的阴谋。这些人认定,这样一个轰动性事件仅由一个独身的、貌不惊人的小角色独自完成是解释不通的。
请保持警惕,在进行判断的过程中可能会受到启发法的影响。各类事物、事件之间的相似性会误导你的判断。请记住,事情发生的原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一定要与结果有相似性的。对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或频率的评估常会受到它跳入你脑海中的难易程度的影响。
想让人们在买咖啡的时候顺便捐点儿钱?那么请在架子上的咖啡罐上方摆放一个如下图左侧显示的椰子(coconut)。这样做会让人们更有可能发自内心地行动。然而,一个如下图右侧的倒置的椰子则会让你不愿掏腰包。图片左侧的椰子会让你联想到人脸(coco在西班牙语里即头部的意思),人们会在潜意识里觉得他们的行为被监视了。(当然,我们都明白若是有人真的以为他们看到的是一张人脸的话,他就急需去看验光师或者精神病医生了,也可能两者都需要看一下。)
心理学家罗杰·谢巴德设计的视觉谬误图
这种模式也适用于我们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s),即对特定人群形成的认知“偏见”。常见的刻板印象包括“内向者”“派对动物”“警官”“常春藤校毕业生”“物理学家”“牛仔”“牧师”。伴随这些刻板印象而来的还有我们对待这些人的习惯性方式,或者是应该对待他们的方式。
第一个棒球裁判说:“我依照自己看到他们的样子称呼他们。”
唐纳德花费了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寻找他所憧憬的激情时刻。他已经攀上了麦金利山,乘着皮筏拍摄了科罗拉多的激流,参与了撞车大赛,还在对船舶知识了解甚少的情况下驾驶过一艘喷气动力船。他数次因冒险而受伤,甚至危及生命。现在,他又开始寻求新的刺激。他在考虑,是尝试一些高空跳伞项目,还是乘帆船横渡大西洋。从唐纳德的行为中,人们很容易猜到这是一个对自己的各种能力极为了解的人。除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儿,唐纳德和外界联系甚少,他觉得自己真的不需要依赖他人。一旦他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情,便一定能做得挺好,不论做这件事需要多久,或是有多难。他很少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即使他可能并不是完全正确。
1 1 0 0 0 0 0 1 0 1 0 1 0 1 0 1 0 0 0 0 0
一个关于典型性启发法的特别令人失望的例子是“琳达问题”,启发法在这里引发了错误。“琳达30岁了,单身,性格直爽,十分聪明。她主修哲学。在学生时期,她特别关注歧视和社会公平事务,并且投身于反核武器游行活动。”在读完这段描述后,实验对象被要求对琳达未来的8种可能状态进行评级。其中有两项是“银行柜员”和“银行柜员并且在女权运动中表现得活跃”。大多数人都认为琳达更可能是一个在女权运动中表现得活跃的银行柜员。“带有女权主义立场的银行柜员”是一个比单纯的“银行柜员”更适合形容琳达的表达。但是,这当然犯了逻辑上的错误。这两件事情合起来传达出的意思不会比每件事单独表达的意思更多。银行柜员中有女权主义者、共和党人和素食主义者。然而,人们对琳达的描述更接近于“带有女权主义立场的银行柜员”,而不是“银行柜员”,这种结合其实是不当的。
在读到这段关于唐纳德的描述之前,实验对象先参与了一项伪“认知实验”,研究者向他们展示了一些描述人的性格特点的词汇。一半实验对象看到的是10个词中的“自信的”“独立的”“冒险的”“坚持不懈的”;另一半实验对象则看到“鲁莽的”“自负的”“冷漠的”“固执的”等词。接着,实验对象进入“下一个阶段的研究”,他们被要求阅读有关唐纳德的段落,并对他的人格特点做出评价。关于唐纳德的段落被故意写得语意模糊,人们无法判断他是一个有魅力的、具有冒险精神的人,还是一个讨人厌的、鲁莽的人。先前的伪认知实验降低了人们认知的模糊性,塑造了人们对唐纳德的评价。那些看到“自信的”“坚持不懈的”等词的人对唐纳德做出了基本正面的评价。那些词让他们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积极的、充满激情的、有趣的人的形象。看到“鲁莽的”“固执的”等词的人则在头脑中形成了一个让人讨厌的人的形象,此人只关心自己的快乐和兴奋感。
来看两个特拉比斯特派修道士的故事(纯属虚构)。一个修道士问自己所在的修道院院长,他能否在做祷告时吸烟。修道院院长大吃一惊,他说道:“当然不行,这近乎亵渎圣灵。”另一个修道士问他的修道院院长:“我能否在吸烟时做祷告?”这个修道院院长则说:“当然可以,上帝希望在任何时候都能聆听我们的声音。”
当我们看到一只飞鸟、一把椅子或是一次日落时,那种感觉就像是我们简单直白地记录下了这个世界的样子。然而,我们对整个物质世界的观感深刻地依赖于一些默认的知识和我们没有意识到的思维过程,是这些隐藏起来的东西在帮助我们了解一些事物,或者将其准确分类。我们知道,观念是头脑在分析了证据之后进行再造的结果,因为我们可能在推理过程中创造出一些场景,而这些场景会让我们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误入歧途。
“典型性”判断方法会影响人们对各种概率问题的估计。卡尼曼和特沃斯基给一些没修过统计学课程的本科生出了下面这个问题。
哪一次飓风可能会夺去更多人的生命,黑兹尔飓风还是贺拉斯飓风?当然,这两者并没有太大差别。一个名字里能有什么呢,尤其是一个由电脑随机挑选的名字?实际情况是,黑兹尔飓风让更多的人丧命。看起来,以女性名字命名的飓风没有以男性名字命名的飓风危险,因而人们采取了较少的防护措施。
我们在对一些疾病及其治疗方法进行类比推测时,也会用到一些重要的对因果关系进行判断的方法。中非地区的阿赞德人曾经相信,红疣猴被烤过的头盖骨可以有效地治疗癫痫。红疣猴那种抽搐的、狂躁的行为与癫痫病患者的痉挛状态相似。
通常情况下,“刻板印象”一词是带有贬义色彩的;但若是你以对待警官的方式对待物理学家,或是像对待乐天派一样对待内向者,那么就会有麻烦。关于“刻板印象”存在两个问题:它们在某些层面甚至所有层面上是错误的;它们会让我们在对他人判断时产生偏误。
特沃斯基和卡尼曼总结出的另一个重要启发法是“可触及性启发法”。这是一种我们可以用来判断特定事件发生的概率和合理性的经验法则。某个事件越容易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它发生的概率就越高,合理性就越强。这是一个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十分有效的法则。相比于伟大的瑞典小说家,你总是更容易想起一些伟大的俄罗斯小说家的名字,事实上,俄罗斯的著名小说家也确实比瑞典的多一些。但是,美国的堪萨斯州真的比内布拉斯加州更经常发生龙卷风吗?你很有可能会说是堪萨斯州吧?真抱歉,你想象中的堪萨斯州的龙卷风还真是没发生过。
请仔细看一看下面这4行数字。其中两行数字是由机器随机生成的,另外两行则是我编写的。现在,请你从中选出最有可能是由机器随机生成的那两行数字。我随后会告诉你究竟哪两行是。
实际上,只需要一幅由三个点组成的画,而画中的三个点按照椰子壳上那三个洞的位置排列,就会有效地获取更多的捐款。
我这里的半加工过的肉制品,瘦肉含量为75%,这听起来比你的产品更有吸引力,因为你的产品描述是“脂肪比例为25%”。你在挑避孕套的时候,会选择一个避孕成功率为90%的产品,还是一个避孕失败率为10%的产品呢?其实这两个避孕套的使用效果并无差别。并且,对于同样一个避孕套,那些被告知“使用它后通常能成功避孕”的学生会比被告知“使用这个避孕套有时会失败”的学生认为这个产品更好。
认知心理学家发现,当遇到特定单词或概念时,我们会更快地辨认出相关单词和概念,以此我们意识到发散激活机制的效果。例如,如果你前一分钟对人们说“护士”这个词,随后让他们判断“医院是为生病的人开设的”这句话的正误,那么人们判断这话“正确”的速度会比他们没听到“护士”这个词时快很多。因而,偶然性的刺激不仅会影响我们辨明一个事实的速度,而且会影响我们已有的信念和实际的行为。
如果你怀疑这个结论,请看下面的例子。假设有两家医院,一家医院每天有5个婴儿出生,而另一家每天有50个婴儿出生。你认为,在某一天中,哪家医院更有可能出现新生儿中男婴比例超过60%的情况呢?仍然不信服吗?那么,请将每天有5个婴儿出生的医院与每天有5000个婴儿出生的医院做个对比。
以色列认知心理学家阿莫斯·特沃斯基和丹尼尔·卡尼曼总结出了几种重要的思维启发法。
建立解释框架也会对人们在做事关生死的抉择时产生影响。心理学家阿莫斯·特沃斯基和他的同事向一些物理学家描述了外科手术和放射性治疗法对于特定癌症患者的疗效。他们告诉一些物理学家,有100位病人接受了外科手术,其中90%的人在手术结束初期活了下来,68%的人在手术后活了一年,34%的人在手术后5年还活着。听到这些信息的物理学家中有82%的人建议采取外科手术治疗。另一组物理学家被告知了“同样”的信息,但是信息被传递的形式有所不同:研究者们告诉他们,100位病人中有10%的人在手术中或者手术结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32%的人在手术后一年去世,66%的人在手术后5年去世。结果是,这组物理学家中只有56%的人建议病人进行外科手术。建立解释框架又奏效了,并且威力很大。
现在,如果你开始猜想心理学家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大量类似的现象,那么恭喜你,抓住重点了。关于偶然刺激的重要性,最明显的证据是,你会有意布置事件发生的环境,让那里存在一些可引发人们反应的刺激因素,这样便可以让你自己、你的物品和你的目标具有吸引力。采取这种方式的效果是很明显的。但有两点还不甚明了:第一,这种偶然性刺激的效果是否可以很大;第二,目前你并不能明确哪种类型的刺激可以产生哪种类型的效果。亚当·奥尔特在其著作《粉红牢房效应》中很好地总结了许多我们在约会中会着意营造的效果。(奥尔特选择了这个书名,是因为许多监狱官员和一些研究者相信,如果把喝得醉醺醺的人投进有粉红色墙壁的牢房,即使那里人满为患,发生暴力事件的概率也会降低。)
如果你要和一位老年人交流——就是那种在上述造句任务中勾勒出的老年人,那么你最好不要表现得过于活泼好动。(意思就是,如果你想以一种积极的方式对待老年人的话,这样做不太妥当。那些不尊重老年人的学生才会在长者身后走得飞快!)
“遇见‘唐纳德’”(Meet “Donald”)是一个虚拟人物实验,它被应用在很多领域的研究中。
请留心,那些偶然的、看似不相关的感觉和认知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和行为。即使我们并不知道那些影响因素到底是什么,我们也应当明白这些未知的因素对我们思维和行为的影响要比我们已经意识到的大得多。重要的一点是,这些偶发和看似不相关的因素会提升我们在许多不同情境下对所遇到的一些事、一些人的判断的准确性,如果这个判断重要的话。
错误的印象来自我们的认知系统的误导,我们注意到了左边那张桌子的短边和右边那张桌子的长边。我们的大脑就是这么奇怪,它会使那些出现在我们视点之外的线“伸长”。这是人类大脑的一个优势。我们逐渐适应了三维的世界,如果我们的思维不对落在视网膜上的视觉观感横加干预的话,那么我们感知到的物体会远比它们的实际尺寸要小。然而,潜意识会影响人类感知,它诱导我们在感知二维图形时犯错误。因为大脑会自动将我们看到的远处的事物放大,图中那张放在左边的桌子会显得比其实际长度长,而右边那张桌子则显得比其实际尺寸宽。当物体并未真正被挪向远处时,大脑的“自动纠错”系统会产生错误的认知。
——普里莫·莱维,《被淹没与被拯救的》
直到近些年,西方的内科医生才开始对阿赞德人的这种对于癫痫的“合理”的治疗方法产生怀疑。18世纪的医生坚持一种理念,即形象学说。这种学说认为,治愈疾病的良方是一种与此疾病在一定层面上有相似性的自然物质。比如,呈黄色的姜黄可以有效治疗黄疸病,患这种病的人皮肤会发黄。狐狸的肺因其在呼吸时表现出的强大动力而被人们认为,它们的肺可以用于治疗哮喘。
这些启发法中最重要的当属“典型性启发法”。这个经验法则主要倚重的是相似判断原则。在对事件进行判断时,人们更会根据与其相似的典型事件进行推断。启发法毫无疑问是有效的。在判断一个人的死因时,他杀比哮喘或自杀更具代表性,所以他杀比哮喘和自杀更容易成为一个人死亡的原因。因他杀而死亡的人数的确比得哮喘而死亡的人数多,然而在美国,研究者发现在特定的年份,自杀身亡的人是因他杀而死亡的人的两倍。
来看一看下面这两张桌子。很明显,其中一张桌子比另一张更长,也更窄。
启发法,包括典型性启发法和可触及性启发法,通常是自发的,我们常意识不到它就在我们的潜意识里。这意味着我们很难辨明这些启发法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但是,意识到它们的存在让我们可以反思一点—在特定情形下被它们引入歧途的可能性。
对于人会受到“偶然性刺激”的影响,还有一个方面我们会更少注意到。因为我们在不同的“偶然性刺激”下会对遇到的人或事物产生不同的判断,因此需要体验不同的场景,去接触不同的人和事物。偶然性刺激与特定的相遇联系起来会产生相互抵消的效果,从而产生一个更加准确的判断。亚伯拉罕·林肯曾说过:“我不喜欢那个人。我必须更好地了解他。”在林肯的这句箴言之外,我想加上一点:尽量去体验不同的情境吧。
我们对于在实际生活中遇到的真实事物都形成了某种思维定式,比如“房屋”“家庭”,“国内战争”“昆虫”“快餐店”(这里常有许多塑料制品,基本配色是明亮的,许多孩子,一般的食物)和“豪华餐厅”(环境幽雅,装饰得体,昂贵,很可能有非常不错的食物)。我们依靠“定式”来解释生活中的际遇和自身所处的环境。
想让一个要和你约见的人感到你是个温暖的、惹人喜爱的人,那么递给这个人一杯热咖啡,千万不要递一杯冰咖啡过去。
如果对于世间万物没有一种适用性极强的简化方式,我们的世界将处于一种无尽扩展且无法定义的纠结状态,这样的世界会让我们失去辨明自身和采取行动的能力……我们必须要将所有的认知简化成一种模式。
在一年的某一段时间里,两家医院都记录下了一些男婴出生率高于60%的日子。你认为哪家医院男婴出生率高于60%的日子更多呢?
第三个裁判会想,“直到我称呼他们,他们才有了意义”。所有“事实”都只是对这个世界武断的说明。这个观点由来已久。眼下,支持这一观点的人们自诩为“后现代主义者”或“解构主义者”。这些人坚称,世界是一个“文本”,没有任何一种解读会比其他解读更准确。关于这一点,我们会在第16章中讨论。
让你的雇员待在绿色或蓝色的环境里也可以帮助他们提高创造力(要不惜一切避免红色)。想在社交网站上增加自己页面的点击率吗?放一张你穿红色衬衫的照片做头像吧,或者至少给照片加上红色的边框。想让纳税人支持教育债券的发行?游说政府将主要投票点设在学校里吧。想让投票者认同怀孕晚期堕胎是违法行为?尽量将教堂设为主要的投票地点吧。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会辨明事实的一部分,像第一个裁判那样,我们真的会“依照自己看到他们的样子称呼他们”。至少,我们明白这对他人而言是正确的。我们倾向于认为:“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你有不同的观点是因为狭隘的视野、混乱的思路,或者自利的动机!”
现在回到我在前文中提到的数字串。答案是,四行中的上面两行数字是真正由机器随机生成的。它们是我从机器随机生成的前三段数字序列中取出的两串数字。说实话,我并不是经过精挑细选才抛弃了另一个数字串。我编出来的最后那两行“随机”数字比起真正的随机数字序列显得更带有随机性。问题是,我们对于“随机”的典型概念是打破平衡,呈现无序化。随机的序列其实会有特别多的连续重复数字串(如00000)和有规律排列的数字串(如01010101),比我们想象的它们“应该”有的数量要更多。设想这样一幕,一位篮球运动员连续五次投篮命中得分,此刻没有理由继续把球传给他,而应该传给其他队员。这位“手感正佳”的球员并不会比其他球员更有可能成为这个赛季的最佳投手。(你对篮球比赛越熟悉,就越不会相信这一点。你对统计学知识和概率理论越熟悉,就越会相信这一点。)
回想本章开头提到的那三位裁判。大多数时候,我们会像第二个裁判那样,认为我们看到的世界就是它本来的样子,“依照他们是谁来称呼他们”。这个裁判即哲学家和社会心理学家眼中的“朴素实在论者”,他认为现实中的场景为我们提供了直接的、未经转述的世界的模样。但实际上,我们对世界和各种事件的意义的解释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我们固有的思维定式和由这种思维所触发、引导的推断过程。
你所谓的“无证工人”在我这里便是“非法移民”。你言谈中的“自由斗士”对我而言则是“恐怖分子”。你说“遗产税”,在我看来是“死亡税”。你支持堕胎,因为你将此看作一种“自主选择”的行为;而我反对堕胎则因为我是“维护生命”的人。
使用可触及性启发法判断事件发生的频率或合理性时会遇到一个问题,即“可触及性”总是与“显著性”相伴相生。跟哮喘引发的死亡相比,人们更容易想起地震带来的死亡,因此人们会高估他们的国家在地震中死亡的人数(高估许多),并且低估哮喘导致的死亡人数(低估许多)。
明显,但并不正确。图中两张桌子的实际长度和宽度都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