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了。在通往索菲特饭店的走道上,我被一名机场员工拦了下来。他正在针对初抵希思罗机场的旅客进行意见调查,要求受访者表达自己对第五航站楼的印象,包括标示、照明、饮食乃至证件查验的过程。意见表上把满意程度划分为零到五,调查结果将纳入希思罗机场总干事下令办理的内部稽核活动。面对这份异常冗长的意见调查表,我心中不禁浮现一项疑问:市场调查人员虽可接触到深富影响力的当权人士,却极少要求我们省思人生中真正令人深感困扰的议题。按照零到五的满意程度回答,我们对自己的婚姻有多么满意?对自己的事业觉得如何?是否能够平心接受自己终将告别人世的事实?
我只怕自己不会再有理由离家远行。作家要把视野拉到家庭生活以外的事物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我梦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可能以作家身份进驻现代生活的其他重要机构——银行、核电站、政府机关、老人之家——而且撰写的作品能够一方面报道世界的现状,同时又能保有不负责任的评论,以及充满主观与微带乖僻的特质。
我在饭店休息室里点了最后一份免费招待的总会三明治。今天飞越头顶的飞机特别嘈杂——中东航空公司一架飞往贝鲁特的空中客车起飞之时,服务生甚至大喊了一声“拜托!老天帮帮我们吧!”而把休息室里仅有的两名用餐客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是我,另一人则是来自孟加拉的生意人,正准备前往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