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佩特罗尼在计算:大概一个小时可以挖完,到时发动这架波音707的引擎,设法把这架庞大的座机从泥地里滑行出来。现在已经开始有个沟的样子了,挖沟的人该轮替休息,到仍然停在滑行道上的大客车里暖和一下。
现在,他希望他可以把一部分失去的时间夺回来。
“装上了。”
从机库出来的路上,他脱掉了原来穿着的套鞋,换上了一双特厚的毛里高统靴子。靴统虽高,雪深得比靴子还高。
“好吧,”佩特罗尼说,他不得不大声嚷嚷,好使对方在风里能听到他说话。“把情况讲一讲。”
乔·佩特罗尼格格一笑,一面把发报电钮按了一下。“佩特罗尼呼叫地面控制台。向他转告,叫他打这个赌。”
“字条如下:乔,我和你打个赌,我认为你今天晚上没法把那架陷在泥里的飞机从三○号跑道上弄走。我要输了,给你一盒雪茄,你输了给我两张球票。我希望你赢。梅尔·贝克斯费尔德,签字。字条全文完。”
卡车疾驶而去,车行途中,佩特罗尼从无线电话里得到了控制台放行的许可。车一离开灯光照耀的机库区,司机把车紧紧靠着滑行道上的灯标,在这白茫茫的一片昏暗之中,就靠这些灯标来识别那水泥路面和泥地的分界线。根据指挥塔台的指示,他们在一条跑道附近作短暂的停留,等待但尔太航空公司的一架DC-9型飞机在霏霏白雪之中着陆,在喷气机反向推力的轰鸣中滚滚向前。地面控制人员然后下令放行,让他们穿过跑道,并且又加问一声:“那是乔·佩特罗尼吗?”
他认为仍然有可能利用飞机自身的引擎的力量把它起出来,值得一试。
乔·佩特罗尼把一根新的雪茄一头咬掉,没有点上就跨下了卡车的前舱。
这个环航维修主任嘴里在嚼雪茄,没有点着吸。这是佩特罗尼对预防起火的很难得的一次让步,那是因为飞行用煤油的气味很强烈的缘故。他一面嚼,一面走近这架飞机。英格兰姆跟着,还有几个地勤人员也从大客车里走了出来跟着。就在佩特罗尼踏勘的时候,一个地勤人员把放在机头前面排成一个半圆形的手提聚光灯打开。在灯光下面可以看到那主要的起落架有一部分已经插进雪下面一层黑色泥浆里面看不见了。这架飞机是陷在离开三○号跑道才几码远原来是杂草丛生的地方,就在一条和别的滑行道相交叉的滑行道附近;墨航的驾驶员在黑暗和大雪纷飞之中没有看清这条滑行道的确切位置。佩特罗尼认为这完全是晦气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这个场地已经被水淹没,但是下了三天雪,气温低到冰点,竟然没有把地面冻硬。结果是两次试用飞机本身的动力企图使它自拔,反而使它陷得更深。眼前,飞机两翼下面安放四台喷气引擎的舱室令人不安地贴近地面。
对讲电话按上没有?”
在聚光灯照耀下的空港正门附近,州警巡逻车上的红色闪光灯熄灭了。
“有一点,”英格兰姆说。“在一辆卡车上面装着。”
佩特罗尼自己也操起一把铁铲,几分钟之内,这一群人动手铲泥、铲土、铲雪。
机库里面有一辆装有无线电话的小型卡车和卡车的司机在等着他。这辆车要送佩待罗尼去机场,到墨航那架喷气座机陷在泥淖里的地方去,这架飞机此刻仍然堵着三○号跑道。下车后,这个维修主任停留的时间很短,就只有重新点着他那根雪茄的工夫——他无视“禁止吸烟”的规定——然后把他那结实的身躯塞进这辆卡车的前舱里去。他关照司机说:“行了,小伙子,把无线电话对准了。”
他把话筒放下,催促司机说:“小伙子,快开。我现在可有了物质刺激啦。”
咱们得在轮子前面铺上大木材,有多少放多少。你们手边有木材没有?”
“我是佩特罗尼。说吧。”
一张上下飞机用的舷梯,对着这架707的前舱门,仍然留在原地不动。
乔·佩特罗尼咧嘴一笑。“换了我,我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他把雪茄嚼成碎块,把它掷进雪里,手探进派克又摸一支出来。“回头我去找他谈。
“是啊。”
“等咱们完成这一部分工作以后,咱们就发动引擎,四台引擎全都开足马力。”佩特罗尼指了指搁浅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座机。“这就应该可以叫它往前走。在它滚到沟的斜坡上去的时候,我们让它往这边转。”他的双脚在地上跺了跺,然后穿着那双在卡车里换上的高统厚靴子在雪中踏勘了一下处于软泥地和滑行道水泥路面之间的一条椭圆形的小道。“还有一件事——
小卡车在三○号跑道被堵塞的交叉道口停下,早先梅尔·贝克斯费尔德和他交谈的墨航维修领班英格兰姆迎上前去。这个领班仍然缩在派克大衣里面,竭力不让刺骨的风雪打在他的脸上。
“那就给驾驶舱去个电话。通知他们,我们正在动手,我这就到飞机上去。”
他宣布:“我们要在起落架前面往下挖,要挖得深,挖得宽。我要挖两条六英尺宽的沟,就在轮子陷进去的地方。等咱们挖到轮子以后,先把沟整平,然后做个斜坡,把轮子慢慢垫起来。”他转过身对英格兰姆说:“这挖土的工程可大着哪。”
佩特罗尼指了指梯子问:“那些飞行家伙们还在上面?”
墨航的维修领班把已经办了的事总结了一下,把乘客从机上撤下来,曾经想利用飞机自身的动力把它挪动,这第一次尝试已经失败了。接着他告诉乔·佩特罗尼,已经尽可能地减轻机上的重量——货物、邮件、行李,大部分的燃料已用油槽车吸走。第二次又试图把这架飞机开出来,仍然是利用它自身的动力,又失败了。
机场那一头,随着雪松一阵、紧一阵,能见度偶或也有变化,那就可以看到起飞或着陆的座机上面的灯光,喷气引擎隆隆的响声随风飘进正在干活的人的耳里。但是在近处,三○号跑道四周仍然是寂静的、荒漠的。
为了早点实现这一前景,同时也是为了取暖,佩特罗尼铲得更加起劲了。
控制员停下来向别的飞机和车辆发指令,然后继续喊话:“地面控制呼叫佩特罗尼。我们这儿有一张空港经理办公室发来的字条。你听着吗?”
那个领班点点头。“可不是吗?”
现在是十点三十分。他在想,如果运道好,到午夜的时候,他也许能回到家里上床和玛丽在一起了。
虽然乔·佩特罗尼的最后一段路程是以高速行进的,总的行程用了三个多小时。在正常的情况下,这段路程——从他家里到空港——只要四十分钟。
佩特罗尼把自己的派克紧了紧,对英格兰姆点点头。这两个人稍稍有点相识。
英格兰姆生气地哼了一声。“在上面。那个该死的机长和第一驾驶员。”
就在英格兰姆报告情况的时候,那架搁浅的波音707的两翼和机身象只硕大无朋的信天翁在他们的上面阴森森地站着。在这架巨型喷气座机的肚子下面,那表示危险的红色灯光继续在有节奏地一闪一闪。那一大堆卡车和服务车,包括机组人员乘坐的大客车和轰隆作响的电力车,都仍然聚集在这架飞机旁边的滑行道上。
“把它们卸下来,叫你的司机到空港各个角落里转一转,再弄点木材来,越多越好。到所有的航空公司和空港维修处去找一找。”
英格兰姆用机身对讲电话和高高在上的驾驶舱里驾驶员们通完话,由一个机匠帮着,开始用已经冻得麻木的双手在冰凉的泥浆里摸索着把第一根木材铺在机轮前面。
靠近佩特罗尼和英格兰姆的地勤人员向其他的人打了下招呼,他们开始从大客车里走出来。其中有两个把一辆装工具和铁铲的卡车上面全是积雪的油布卷起,把铁铲传给大家,这些人在排成半圆形的明亮的灯光外面只是些移动着的黑影。有时,在乱舞的雪花之中,彼此都看不见。他们在等待动手的命令。
如果能行的话,这是个最快速的办法。如果不行的话,那就需要使用巨型的气袋。把十一个尼龙纤维气袋放在机翼和机身下面,然后用气压机给气袋充气。等气袋垫好以后,就用重型千斤顶把机轮往上提,然后在轮子下面铺上硬板。不过整个过程时间长,难度大,劳累人。乔·佩特罗尼希望避免这一做法。
他在滑溜有雪的路面上困难地走了一段,然后把车迅速地切入去候机大楼的车流,再折入一条通向空港飞机库的便道。在一块上面写着“环航维修站”牌子的地方,他的那辆“别克”来了个向右的急转弯。再往前几百码,这家航空公司高耸巨大的维修机库就赫然在里。机库的正门敞开着。他径直把车开了进去。
我一到就要他们开足马力,就象你说的那样。要是那第一次他们就开足马力,我看这架座机早就出来了。可他们没有这个胆量,因此反而陷得更深了。那个机长今天晚上捅了个大漏子,他心里有数。要他把飞机头朝下站起身来,可把他吓坏了。”
“倒不是给我添麻烦,”英格兰姆恨声地说,“而是该干的他们不干。
佩特罗尼严峻地看着他。“他们给你添麻烦?”
“是。”等他走近飞机,英格兰姆对二十来个集合在一起的地勤人员喊道:“来吧,伙计们,开始挖!”
这辆巡逻车从牵引车的拖车翻车的现场开始就为乔·佩特罗尼前导开路。现在车放慢了速度,开车的那个州警把车开到人行道边,挥手让环球航空公司的维修主任过去。佩特罗尼把他的车加速。在他这辆“别克”“野猫”开过去的时候,佩特罗尼挥动手里的雪茄表示敬意,并且按了两下喇叭。
10
雪片在扑打佩特罗尼,有点象《和司各特同去南方》里的一个场面。佩特罗尼毫不在乎,在雪里寻思,盘算把飞机起出来的各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