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就是明智小五观巴?”,往日可不是说这种令人讨厌的话的人。
恩田勒紧着文代,像操纵木偶一样自由自在。
“不,哪顾得上洗脸。总之先进屋来,有话要跟你说。”
两人走进卧室。说是卧室,但那里兼用作文代的居室,用帘子将屋子隔开,一侧是床,另侧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办公桌、餐桌、梳妆镜和几张椅子等。办公桌上的台灯朦朦胧胧地照出了这些东西。
偶人的木箱子放在黑暗的走廊尽头。不知为什么,明智目不转睛地望着小林吃力地把人体模型搬到木箱那里去的背影,但不久却大踏步地跟了过去,刚做出一副从后面抱住少年似的姿势,旋即又打开那儿的门,走进了女佣的房间。
小林一见这情景吓了一跳,不由得想逃掉,但仔细一想,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明智所夹的不是活人,不过是为逮捕恩田而用作诱饵的人体模型而已。
他一面厚颜无耻地说着,一面慢吞吞地站起来,朝文代走来。啊,刚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如果是明智伪装的,眼睛就不会这样发光。怪物的两眼不是像蓝色火焰一样在发光吗?随着他的情欲,这火焰不是一刻一刻地旺盛起来了吗?
侦探究竟为了什么做这种事儿的呢?这实在让人觉得奇怪。过了一会儿,他独自走出女佣房间,上两人的卧室去了。
“不,那么可怕的模样。快去洗个脸就好了。”
但奇怪的是,家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回答。
小林恭恭敬敬地把主人迎进了家。
“可当时你在什么地方呢?”
“是的。是以非常好的心情逃走的呀。”
“我?就是明智小五郎吧?我在森林中把恩田一交给刑警,这一回就去找恩田的父亲了呗!”
文代脸色苍白,凝视着这个奇怪的人物。用不着问是谁。他如果不是明智自己,一定是另一个家伙,一定是人豹恩田!
“来,你可以看!小林和女佣都是那副样子,睡得可香呢!”
文代正想按墙上的开关打开顶棚上的电灯时,不知为什么,明智制住了她,然后在一张大交椅上坐了下来。文代与他面对面地坐到一张小椅子上。
在楼梯上迎面遇上了文代。像是丈夫回来了,所以她打开了一直躲在里面的卧室,正准备下去迎接丈夫。
“嗯,一副好凄惨的脸。而且,因为我的手枪瞄准着,所以那家伙毫无办法。就那样发了个信号,把他交给了埋伏在那里的刑警们。”
“哎呀,你回来了。”
这姑且不说,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大门的门铃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这深更半夜不会有客人来的。一想到一定是先生回来了,小林少年飞也似地跑到大门口打开了门。
“不,我吩咐了小林一点儿事情。别问了,到这儿来。”
另一方面,在明智侦探事务所里,明智伪装成人豹,将文代夫人的替身偶人放到车上一出发,案件依赖人神谷也暂且回到了自己家里,所以只剩下明智夫人文代、助手小林和女佣三人。
“小林他们都不在?”
“他很吃惊吧?”
明智用在灯罩阴影里的那张丑陋的人豹脸嘿嘿地笑着。
“恩田呀,被反剪两臂吊绑了起来,在几名刑警护送下,坐着那辆汽车正被带往警视厅。但警官的捕绳至少对人豹来说有点儿太不结实了。恩田把力气集中在两臂上,使劲一撑,绳子咯噔一下断了。这是在汽车开到蓄水池旁边一块冷清清的地方的时候。刑警们怎么会不吃惊呢!啊的一声扑了过去,但不管是五人还是六人,没有一个人能敌得过已经自由的人豹的。而且可悲的是,那些家伙没有带武器。所以刑警们可吃了大苦头,一个不剩地被扔出了汽车。”
他打开女佣房间的门,让文代瞧了一下里面。正如他所说的,只见两人都失去了知觉,长长地倒在地板上。当然是恶魔的麻醉剂的效果。
文代吩咐小林少年把前门和后门关严,自己躲在二楼的卧室里,从里侧锁上了门,以备万一。床头柜上甚至都准备好了子弹推上了膛的手枪。
“我就在流浪者的带领下去艺浦填埋地。明智那家伙,现在这个时候大概在那铁管中当了流浪者们的俘虏了吧,因为那里有二三十个流浪者把铁管作为他们的窝儿,那些家伙若是发现了人豹,大概是不会饶恕他的。”
明智只是“啊”地回答了一声,先向卧室走去。
这是一个漫长而又异常紧张的夜晚。丈夫大胆的计策能如愿以偿吗?会不会失败呢?什么不仅仅是恩田,甚至连他父亲也要在一夜之间全部抓住,这不会是太贪心了?文代虽然坚信明智的手腕,但也不能不为之担心。
文代想喊叫,想喊邻居来救她,但不知不觉她成了哑巴。怪物的手掌紧紧盖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连呼吸都不能自如。
说到这里,说话人又伸出丑陋的脸,令人发悚地呵呵呵地笑着。
文代美丽的脸吃了一惊似地凝视着说话的人。
她看到那红色的嘴唇像隧道一样张大开来。于是,从黑暗的隧道中伸出了一条巨大的舌头。啊,那舌头!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紫黑色的舌头的表面茂密地长着犹如针山一样的突起物,它们随着舌头的运动,如同被风刮得沙沙作响的芦苇似的发出沙沙的声音,迎风飘摇着。
怪物迅速追上了文代,用可怕的力量紧紧抱着她,硬是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文代露出诧异的神色,死盯盯地看着说话人。虽说是假牙的关系,但今晚的明智,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像是别人似的。加上这离奇古怪的言谈举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不,就这样好。暗一点的好。”
晚上10点光景,明智由到达的地点打来电话,小林少年接了电话。电话里说:“恩田顺利地逮住了,所以你们放心。我这就去搜索他父亲,回家可能会稍晚一些。”电话非常远,声音低得听不清楚,但小林少年并不怀疑,将内容传达给了二楼的文代夫人。
文代夫人赞美胆大包天的计策似地说道。
“你这样想吗?”
文代再也没有能接话碴儿了。好像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怖向她背脊逼来,连身子都不能动弹了。
“哎呀,那你……”
“嗯。我从驾驶室跳下来出现在那家伙的面前时,太痛快了,因为两头一模一样的人豹照面了嘛!”
“是谁?你是谁?”
文代露出诧异的神色问道。
站在那里的果然是明智侦探,但这是一副多么离奇古怪的模样啊!跟出门时一模一样的丑陋的人兽扮装、微微涂黑、勾勒出眼圈的瘦骨嶙峋的脸、鲜红的嘴唇,含有兽牙一般的假牙的可怕的嘴。除了这副异常的模样以外,腋下还夹着一个身穿西装的软乎乎的女子。
“您回来了。”
明智把偶人一递给小林便脱鞋进了屋子。
可是,正当那电话铃响的时候,正如读者也知道的,明智小五郎正假冒人豹,就在事务所前面的黑暗的道路上踱来踱去。不用说那是假电话。可是,是谁又是为什么闹这种恶作剧呢?这恶作剧的里面藏着什么样的可怕阴谋呢?
“给我把这个偶人放到刚才的木箱里去!回头卖偶人的人要来取。”
“那恩田驾驶着那辆汽车逃跑了?”
因为伪装用的假牙的关系,明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别人似的。
野兽的体臭、野兽的呼吸、野兽的奋力。她感到了真实的豹。她的胸的上方有一张野兽的脸。炯炯地发着蓝光的眼睛、油汪汪的红嘴唇和其间露出的锐利的牙,变成让人感到吃惊的特写镜头逼到了一二寸的距离。
“呵呵呵呵呵……但不是那样呀。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其实呀,恩田逃了。”
“小林?啊,是那小伙计吗?在女佣房间里呢,我带你去吧。”
“我当时是在这房子前面踊跃呀,心想这样的话,恩田的父亲一定会来找他的,因为我伪装成恩田,当他的替身嘛。可是,不奇怪吗?恩田早就知道这个计策,因为在逮住恩田的时候,我不留神说走了嘴。”
“喂喂!别这么乱动!好孩子嘛,我这就让你舒服。”
“小林,快来人……”
“不过,只能这样——”
“你会成为偶人的。你瞧,这里刚巧摆着一只偶人箱子。这回是你到里面去当偶人的替身。随后,我从二楼的窗户里打信号,运输店会根据这信号来取这箱子的。我说的运输店就是我手下的人。然后用卡车,运往的地方嘛,嗯,什么地方呢?你可以猜猜。”
文代不是软弱得昏厥过去的女子。正因为如此,这侮辱加倍地强烈叩打着她的心,难以形容的嫌恶心情使她无法控制浑身打颤。
“累了吧。不过,人豹的替身很顺利吧?”
“呵呵呵呵,、不是谁,是你的丈夫呀,你的可爱的丈夫呀。”
恩田已经忘乎所以,乱说一气,简直叫获得猎物之喜悦和获得手段之高妙给迷住了。把仇敌明智侦探绞尽脑汁准备好的圈套完全原封不动地反过来利用了。明智的伪装、人体模型、甚至连这木箱。啊,多么漂亮的报复手段啊!
明智说话很奇怪的。
“那现在正在警视厅的地下室里呻吟吧!”
文代从麻木了一般的身体中使出最后的力气,霍地站起身来,旋即从恶魔的手下钻过去,跑到了走廊上。
“要说恩田后来怎么样了,”明智很爱饶舌,“他开着那辆汽车跑到芝浦去了。是这么一个计划:恩田的爸爸在芝浦的堆放水道铁管的场所等候着他。所以父子经过商量,让一个流浪者拿着信,捎到明智的……即我的这个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