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的精神受到严重打击,天生的一副开朗快活的性格仿佛完全变了。白天出现在幻觉里,晚上出现在睡梦中,恋人弘子临终时的面孔与那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的怪物的脸重叠在一起,以所有的地狱的构图不停地威胁着他。他不断地感到生命遭受危险,心想那兽人父子此时可能满怀着被夺去窝儿的仇恨,磨着复仇的爪子。
“你是在取笑我呢,还是变得那样健忘了?我确确实实叫你送了呀!这暂且不说,你昨晚在车里为什么那样不吱声呢?都有点儿奇怪呀!”
以往对歌舞这东西几乎没有兴趣的神谷有一天在他漫不经心地翻阅文艺画报时,江川兰子的特写镜头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位女歌手和他过去的恋人简直是一根藤上的两个瓜,以至一刹那间感到:这不是死去的弘子的照片吗?
啊,什么“歌舞假面”,流行着多么无聊的东西啊!只因流行那种玩艺儿,才惹起了这种乱子。平时,作为观看歌舞更增添风情的一个主意,他也对戴假面颇表赞成,但现在他怎能不咀咒它呢!
“哎呀……那样的话,那究竟是谁呢?”
这是因为神谷有了新的第二个恋人。……不,我们不能责备他的薄情。他恋上了那个人其实正是因为他不想忘记过去的弘子。
“啊?你说我送你了?那是真的吗?不会是和前天晚上搞错了?”
神谷跟她已经是像是她的未婚夫一样行动,又是访问后台又是去她家迎送的关系了。偷偷地在郊外的日本式饭馆里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
怎么叮问,神谷的回答也没有变。
他突然间成了歌舞迷,每天都上大都剧场的包厢去。就这样,随着观看兰子的舞台身影的次数增多,他的新的热情加速地燃烧起来了。
从令人咀咒的那天起,一年多过去了。那一天是过去任何人都未曾经历过的,恋人惨绝人寰的死历历在目地展现在神谷芳雄眼前。
神谷不是一个长相难看的青年,虽说是个公司职员,但是一个肯定会有前途的董事的儿子,也不缺零花钱,而且他有并非朝三暮四的热情。兰子也开始对他表示出非同寻常的好意,这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虽然不说一句话,总觉得有点儿奇怪,但像往常对神谷做的那样,自己一攀谈,对方就立即作了回答,而且在分别的时候,不是和以往一样互相长时间的握了手吗?如果那不是神谷……
时值鲜花盛开的春天。人得到了爱情,心里也高兴起来。但正是在这盛开的鲜花背后,轰隆轰隆作响的不可思议的黑风等待着他。正是在他突然忘了它的存在的时候,魔鬼就蹲在他的身后。不久的某一天,神谷终于寒毛凛凛地想起了那可怕的人豹的眼睛。
当时在东京都,互相对立的两大歌舞剧场压倒了所有的演出,独受年轻人青睐。在一方的歌舞团中,有名被誉为歌舞团女王的女歌手,名叫江川兰子的美貌女子。
关于野兽的记忆从神谷的脑海里一天一天地淡薄了。不,淡薄的不只是这个,那样热爱的恋人弘子的面影和失去这恋人的心灵上的创伤,现在也都朦朦胧胧地消失了。
神谷作为许多青年的竞争者,享受着邀请兰子一起喝茶的乐趣。只是两个人的兜风也已经有两三次了,青年们已经不是神谷的对手了。
“昨晚你为什么撂下我回去了?事先再三约好的……我可在后台值班的大伯面前丢尽了丑!”
那以后,尽管警察多方搜查,但人豹父子音讯杳然。也有人说可能逃亡到了国外。好像已经不必担心他们复仇了。
兰子突然陷入莫名其妙的恐怖之中,眼看着脸色苍白起来。
“你没有看那个男人的脸?连脸都没有看就断定是我吗?”
神谷吃惊地反问道。
翌日,在神谷这样责备兰子失约的时候,兰子这样答道。
第一次见到的她的恐怖的表情与已故弘子的一模一样,这使神谷吓了一跳,并且自然而然地禁不住回忆起了使弘子吓成那种表情的那人豹的可怕的面孔。
合乎日本人口味的柔媚的声音,出众美丽的脸,使全东京都青年男女忘我的兴奋的甜美的微笑,经历了18个春天的丰满成熟的肉体。这位满京城渴慕的红演员就是神谷的第二个恋人。
对他来说,现在的兰子就是死而复生的过去的弘子,所以弘子的事正因为他不忘记才连回忆都不回忆,但连那人兽恩田的可怕的记忆都一起淡薄,这多少使人感到不可思议。现在,他甚至觉得这世上有过那种怪物好像是荒诞无稽的神话似的。
“说那种话,不是来吓我吗?真的吗?真的不是你吗?”
“哎呀!那样的话,那不是你了?不过……”
但时间的力量是可怕的。岁月的流水渐渐地洗淡着任何悲伤、恐惧和愤怒。
“唉。不过,就连你,有时候即使在分手的时候也一直不取下假面的嘛。……如果我有一点怀疑,一定会摘下那人的假面的,但我坚信那是你,所以……”
女歌手江川兰子身上,具有过去的弘子的所有美丽、所有扭力被扩大了10倍的姿色。神谷生来所憧憬的,仿佛弘子是其影子,兰子才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它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