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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再见 作者:皮耶尔·勒迈特 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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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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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戴着马面罩就向爱德华伸出手去,带他离开。

他跑到抽屉边,找出那些殖民地的照片和明信片。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接着,爱德华的样子闪过脑海,阿尔伯特冲向衣柜,拿出了那个马头的面罩。他小心翼翼地戴上面罩,就像在搬运一件珍贵的古董一样。他立马觉得找到了一个躲避处,感到自己受到了保护。他想看看自己,希望能从垃圾桶里翻出足够大的玻璃碎片,可是这不太可能。于是,他只能站在窗户前,看玻璃里反射出的样子,那是一张马的脸,害怕的情绪不再流露出来,一种亲切的温柔感染了他,全身也渐渐开始放松。他觉得越来越舒适,眼帘放低,看向院子另一头刚才站在窗边的贝尔蒙夫人。现在,她已经不在那里了。那儿只有从很远的一间房子的窗户里透出来的一点儿亮光。

“好吧,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这些纪念碑的事儿……你怎么看?”

但是,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他到底去了哪儿呢?

接着一切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一目了然。

快到午夜了,爱德华坐在窗前,阿尔伯特坐在他的身边,专心致志地将纪念碑画册放在膝盖上,接着看了一眼朋友的头,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爱德华已经离开四天了,这些想法从早到晚一直纠缠着阿尔伯特。脑子里翻滚着他们生活的画面,两个人就像是在一起多年的伙伴。

他无法回答他的问题。门房看着他刚缝合的眉骨,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天空,心想,没有人比他看起来更娇气了。

潮湿严寒的天气侵袭了整个巴黎。一天过去了,阿尔伯特乞求有人能来换掉他的那些变得越来越大而且非常沉重的广告牌,但一点办法也找不到。早上的时候,一到地铁站附近,他就得戴上这些木板,吃快餐的时候才能换下来。那些大部分刚退伍的、还没有找到正常工作的人成为这些公司的员工,同一个街区就有十来个,还有一个监察员,这个可恶的人,他总是藏在周围某个地方,随时跳出来拍你的肩膀,或者突然出现威胁你,要是你不能够立马走遍所有地方,就会把你扫地出门。

第二天,他什么也没吃,整个下午都在客厅里转着圈,就像旋转木马一样。每当回想到这一个插曲,害怕的感觉就重新侵袭过来。那些愚蠢的想法在大脑里挥散不去:希腊人一定会找到他,通过打听,找老板询问,来到这里讨债,然后杀了自己。阿尔伯特跑到窗边,但是没有看到普洛斯出现在外面的街上,那里只有房东的屋子,像往常一样,贝尔蒙夫人站在窗边,眼神呆滞,回想着过去。

接着,他坐了下来,在面前拿出一张纸、墨水、蘸水钢笔,思考了半天,然后在纸的顶端靠左边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姓名和地址后,他继续写道:

行人们都过来劝阻,有三个人推开了大喊大叫的希腊人,他往侧面滚了出去,最后阿尔伯特得救了,行人将他平放到人行道上。有一个人立马报了警,希腊人勃然大怒,他可不希望警察来,无疑,他想要的是这个躺在血泊中、失去意识的人的生命,杀死那个让他握紧拳头、喊着“杂种”的人。有人大叫安静,女人们看着这个满身是血,平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年轻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时,有两个男人,两个过路的英雄出现,从背后抓住希腊人,他就像一只被擒住的、四脚朝天的乌龟。有人叫喊着要给他教训,但是没人知道谁干了什么,现在大家已经谈论了起来。“据说是因为一个女人,你相信吗?”“挺住啊!你没事的,伙计,挺住,你们谁来帮帮我!”那个力气大的希腊蠢货,他试着转过身来,像一只抹香鲸,但是他的体积太大了,实在是会伤到人。有一个人说,无论如何,必须叫警察来!

尊敬的先生:

如果这个提议还在的话,我很愿意……

未来一片黯淡,没有任何希望。没工作,希腊人还会尾随自己,他必须搬家,还要找一个别的工作。说得好像这件事很轻松一样。

“我想我应该找……”他说道。

你追我赶的状态很快就结束了。为了看清楚,阿尔伯特用袖子擦了擦脸,他跑的样子就像是命悬一线的感觉,极其快,希腊人太胖没有赶上他,不一会儿,他就被甩开了两条街,然后三条、四条,阿尔伯特向右跑,接着往左转,只要不是转个圈回来又撞到安东纳普洛斯就好,他已经不再担心了,如果不考虑被打碎的牙齿、开裂的眉骨、血肿、恐怖的情绪和肋骨的疼痛等等的话。

“警察,不准叫警察!”希腊人指手画脚地喊道。

到底怎样才能弄到做生意的钱?阿尔伯特盯着那个马的头看了很久,那个头也安静地看着他。这个平静的、亲切的眼神给了他鼓励。

爱德华开始在一个新的聊天本子上写了起来,一旁的阿尔伯特随手翻了翻画册。他们都在研究问题,在这件事中,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不需要建立一个真实的公司,只需要一个银行账户就好了;也不需要办公室,只需要一个邮箱。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在有限的时间里给客户展示一个有极大吸引力的促销……然后立马带着钱逃跑。

四周的喧闹声、喊声越来越大……

“警察”这个字加重了他的愤怒和坏脾气。他一挥手臂,就打到了其中一个好心人的背上;女人们挤在一起,尖叫着,狂喜着,同时还向后退着。一番争论后,所有人仍然无动于衷,最远处有几个声音:“他是土耳其人?”“当然不是,是罗马尼亚人!”“谁说的!罗马尼亚人就和法国人一样,不,这,这是土耳其人!”一个似乎了解情况的人反驳道。“啊!土耳其人,我就说吧!!”第一个人狂喜地说道。最后警察来了,这两个警探询问路人到底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愚蠢,因为这太明显了,很容易就可以知道这里有个人,大家想要制止他杀死另外一个躺在四米开外的、不省人事的人。“好,好,好,我们会看着办的。”警察说。事实上,这得不到任何结果,因为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刚才行人们控制住了希腊人,这会儿他们看着穿着制服的警察向这里跑过来,于是就放开了他。他不再需要翻滚、跪在地上或者站起身,在那儿,没人可以阻挡他,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你可能会被碾轧,没人敢去冒险,特别是警察。希腊人又向阿尔伯特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失去意识的阿尔伯特大概察觉到了新一轮的危险。事实上,那个时候阿尔伯特还没有缓过来,他闭着眼睛,像梦游一样轻轻晃着头,就在安东纳普洛斯靠近的时候,他滚了一圈,爬了起来准备跑,踉踉跄跄地在人行道上越跑越远,希腊人还在后面一直追着。

大家正为这件事打着赌,而主角们就已经跑不见了。所以他们都对逮捕和审问很郁闷,总的来说,大家都参与了这件事,总得知道最后事情的结局吧,难道不是吗?只有警察不觉得失落,他们放下武器,任由事情的发展,不管怎样,只希望这两个人继续向前跑,一个追赶另一个,越久越好,因为过了帕基耶尔街就不是他们的执勤范围了。

医生什么也没问,测了脉搏,这里按按,那里按按,审慎地做了一个诊断:“你被揍得不轻啊……”接着便用棉塞和纱布堵住牙齿处的裂口,嘱咐他去咨询牙科医生,最后缝合了眉骨处的伤口。

在他肥胖的身躯里以及厚实又下垂的脸颊上爆发出猛烈的怒火,眼睛射出的光芒像是要将阿尔伯特的头完全刺穿。这个突然猛烈撞击阿尔伯特的希腊人正扭动着身体扑过来,用力地坐到广告牌的残骸上,巨大的屁股碾碎了木板,一把抓住阿尔伯特的头发。希腊人熟练地擒住猎物,然后开始用拳头捶打对方的头。

只剩下一个问题,很大的问题:毕竟要有钱才能开始做生意。

一个星期二,他在老佛爷商场和圣奥古斯丁地铁站之间的奥斯曼大道来回走(一头写着:拉维巴——色彩斑斓、光艳夺目的长筒袜;另一头写着:利普,利普,利普,啊哈——胜利之表)。早晨大概10点的时候,雨就下了起来,一直到晚上才停。阿尔伯特走到了帕基耶尔街的转角处,即使是一个很小的停顿,要从包里掏出他的帽子来,这样的行为都是被禁止的,他必须不停地走。

房间里,一个戴着帽子、穿着漂亮的年轻姑娘独自一人坐着,紧紧地压住手包。阿尔伯特一进到等候室,她就转过眼神,要不被别人发现,这不太可能,因为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还面对面。她转过来转过去地看着窗外,实际上外面什么也没有,接着还用手捂着嘴咳了几下,看着这个流血不止的男人,血已经从头流到了脚,这让她更加焦虑,大脑告诉她,这个男人一定是刚刚经历了不好的事。一秒都没到,房间的另一头就传来几个脚步声,然后有人说话,马蒂诺医生就出现了。

接着,他消除了疑虑,希腊人来找他这件事显得十分可笑,不过是一个幻想罢了。首先就是,他干吗找我呢?难道还要发动家里人和所有的同行一起来找那个装着安瓿瓶的纸盒吗?还不要说里面的吗啡已经完全所剩无几了。这实在是太过滑稽了!

所有的路人都很失落。

他又不是我的小孩!他心想。然而,如果细想爱德华的不独立、不成熟和固执的话,他的那些关于战争纪念碑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啊!阿尔伯特看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且不说他怎么就有了这个想法,说到底,这可以理解,但是他像所有人一样想要占得上风。当他对阿尔伯特的那些道理持冷漠态度的时候,整个空间都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为什么他就不理解现实和幻想的差别呢!老实说,这个男孩不脚踏实地,富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就好像现实和他无关。

突然,大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十分惊愕:这和掉到弹坑里的情形完全一样,不安、压抑、无法动弹、令人窒息,也就是说,最终自己还是会这样死掉。

爱德华又想起了好几天前阿尔伯特离开这里,然后又带着失望的心情回来;他幻想阿尔伯特一定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悲伤。另一边,阿尔伯特寻思着,应不应该为了一个一时的愤怒而做出这个决定?要不要明天就发布买卖合同,或者说再过几天?但是爱德华几乎没有选择,如果他想要投身到这场冒险中(天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强烈的欲望),那么就需要表现得好像战友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然后手指交叉,祝福他成功。

他走在路上,街道在四周摇晃,周遭看起来都是新的,比真实的更加模糊,更加扑朔迷离,眼前到处都是跳动着的、摇曳着的画面。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地铁站,每一声每一响都让他心惊胆战,他转头往后看了二十遍,提防着可能会随时出现的肥胖的普洛斯。真是倒霉,在同一个城市里,有可能二十年都不会遇到一个老朋友,而他却撞见了这个希腊人。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张脸肿了起来,到处都是淤青,就像一个苦役犯的头。前不久,战友也同样看到镜子里的不堪的自己。阿尔伯特将镜子扔到地上,没有一丝愤怒,捡起碎片,然后扔掉。

贝尔蒙夫人过了很长时间才来应门。她发现是阿尔伯特,一个字也没说就开了门。阿尔伯特走了进去,跟在她身后,穿过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合上百叶窗的房间。路易丝在一张儿童床上睡着,这是一张长度合适的床,她睡得很沉,双腿蜷曲着。阿尔伯特靠近她,在睡眠的状态下,这个孩子实在是出奇的美丽可爱。地上,在那个白色的被单下,幽暗的光线带着象牙色,爱德华平躺在那儿,睁大双眼盯着阿尔伯特。在他身边摆着装有吗啡的盒子。阿尔伯特再熟悉不过,很快就发现吗啡的数量没有减少太多。

接着,他站了起来。

房间里,孤身一人的阿尔伯特哭了出来。关于他生命中的眼泪,大概可以写成一本书。这些绝望的眼泪漂泊在从伤心到害怕的海洋中,根据对生命和未来幻想的不同而不同,时而冷汗直流,时而沮丧侵袭,时而心悸,时而悲观,时而窒息,时而眩晕;他心想,自己既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眼泪加倍,越流越多。逃走,这个字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逃走。越是到夜晚,想法就越来越多,这会摧毁所有其他的希望。他不再幻想未来,不仅仅是在这间屋子里的未来,还有在这个城市里,这个国家里所有的明天。

说实话,其实他并不想爱德华。爱德华的消失意外地带来了一种精神上的缓解,对战友一堆又一堆的责任瞬间化解,他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重获自由。只不过,他内心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这个流着血、走路摇摇晃晃的人立马又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在行人之间,不安的情绪已经传开。在明白已经成功拉开行凶者和自己的距离以及意识到他造成的这个糟糕的结果后,阿尔伯特在斯克里布大街的喷泉处停了下来,捧了些水浇在脸上。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感觉到疼痛,特别是眉骨的地方。他没有办法止住血,即使用袖子紧紧按住前额,到处都还是血。

但是雨下得很大,还很冷,阿尔伯特右瞧瞧,左看看,接着向后一退,背贴到一栋楼的外墙上,一屈膝广告牌的底部就碰到了地面;当那个庞然大物扑过来的时候,他正弯下腰取下广告牌,准备将头从连接两块木板的皮绳中间穿过。那个物体正面撞向了他。

阿尔伯特必须在取下马面罩前深深地呼吸。他感到一阵令人不舒服的寒冷。当火长时间处于熄灭的状态下,炉子储存热量,保持整个房间温暖,如同这些火炉,阿尔伯特也积攒了一点儿还能够打开门的力气,胳膊夹着面罩,缓缓地走下楼梯,揭开篷布的那一刻,他发现装着吗啡的盒子不见了。他穿过院子,走过好几米的过道,现在,夜空完全一片漆黑,紧紧夹着马面罩的他按响了门铃。

发作没有持续下去,虽然强烈,但很短促。在被埋后的那几个星期里,1918年的11月、12月,他经历过一样的状况。即便是夜晚,他也会被惊醒,梦到自己在土里窒息而死。

阿尔伯特把口袋底翻了出来,趴在地上,捡回掉出来滚到椅子下的几个硬币,医生一把抓过所有钱,离十法郎还远着呢,他耸了耸肩,无奈地让阿尔伯特赶快离开,一个字也没说。

年轻的女人站了起来,然而又立马停在了原地。看着阿尔伯特的状态,医生示意了一下。阿尔伯特走上前去,年轻女人回到椅子上,一个字也没说,安静地坐着,像是被惩罚了一样。

恐惧立马笼罩在阿尔伯特的头上。他一把抓住大楼外可以通过车辆的大门,防止自己跌倒,人群开始在他周围来来回回走动,心脏怦怦跳,呕吐感向他袭来,有一种马上就要融掉或者是掉进地下的感觉,似乎陷进了流动的沙里。头昏脑涨,难以忍受。他睁大着眼睛,手按着胸口,可以说就和一个心脏病突发的人一样。接着,门房立马跑了过来。

“你们的活儿,就是这样,快走,你不是步兵吗?这不都一回事儿吗!”监察员说道。

他去哪儿了?他有没有认识的熟人,那些从来没有提到过的朋友,他到底躲到谁家里呢?没有吗啡,他怎么办?他会去找吗?也许他最后回到了自己的家,这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法……除非爱德华失去理智。阿尔伯特自问着,而且,战争前,他又是怎样的呢?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阿尔伯特本人没有在那场盛宴中向佩里顾先生多问一些问题?他有权利了解战友的一切吗?

他走到桌子边,在桌上腾出一点儿空间,动作很缓慢。

他在一家咖啡馆停了下来,想要立马来一杯卡尔瓦多苹果酒,但是就在点酒的时候,才意识到钱全部都给了马蒂诺医生。于是,他从咖啡馆出来,准备去坐地铁,不通气的地铁让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一阵极度不安的情绪压住全身,接着他回到了地面,走路回到了家,他疲惫不堪,全身一直哆嗦,一边回想着一边还不停含糊地说着今天遇到的所有事情。

安东纳普洛斯吼道:

“你不会要吐在行人通道上吧?”

阿尔伯特说道:

但是阿尔伯特脑子里想的和他身体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他开始抖动起来,不理智的害怕显得没有任何道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降临,鬼魂出没,他感到恐惧不安。黑暗造成害怕加剧,这摧毁了他剩下的那一点儿理智,惊恐的气氛又跑了出来。

撞击十分猛烈,他的头向后一仰,身体也跟着往后动,后脑勺撞上了一堵石头墙,广告牌四分五裂,掉了下来,皮绳缠在一起,阿尔伯特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挣扎着,就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无法呼吸,本来就十分沉重的广告牌一下压到了身上,板子折叠着,没有办法移开;他试着直起身体来,皮绳却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脖子。

阿尔伯特的牙齿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在上次邀请我拜访的期间,您热情地向我推荐了您其中一个公司的会计职位。

恰恰爱德华就不明白为什么资金问题这么重要,之前就是这一点让阿尔伯特表现出愤怒,而现在这个障碍看起来却不重要。毫无疑问,这和阿尔伯特的现状有关,淤青的血肿、缝合的眉骨以及被打肿的眼睛等等……

“十法郎。”

通常,他都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杀了他,这个该死的希腊人!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会沉思,将生命比作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灾难,打心底认为自己很渺小,感到无法逃脱这一切,抗争的意志也被打倒。

第一下,眉骨裂开,第二下,嘴唇裂开,阿尔伯特立马就尝到了血的味道,他还是无法动弹,希腊人继续压制着他,不断地吼叫着,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喷出,打在阿尔伯特的脸上。一,二,三,四,阿尔伯特突然呼吸停止,叫声仍然不断,他试图转过头去,普洛斯的拳头又用力地打在了太阳穴上,接着,他就失去了知觉。

在交谈中,阿尔伯特表现得很正常,也很有理智,说了一些十分合乎情理的话,只不过正好在说话中,突如其来的寒战让他从头到脚都震动起来,尽管室温不再维持,他还是出了很多汗,特别是手心。这一刻,两个男人同时现身,一个像小兔子一般打着哆嗦,那个惨遭活埋的法国士兵;另一个,前银行会计,则在思考和计算。

他惊慌失措,动作也变得混乱,想要大叫却叫不出来,这一切来得很快,太快了,而且还如此猛烈;他感到有人正抓住他的脚踝,像是要从瓦砾中把他拉出去,缠在脖子上的皮绳也越来越紧;他试图伸手到下面去抓,想要找到一点儿可以呼吸的空间,然而木板撞击头顶的力量非常强烈,还有一声回音,突然,一束光芒射进来,皮绳也松开了,阿尔伯特用力地呼吸着,想要吸进更多的空气,他开始咳嗽,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吐的感觉。他力图保护自己,但是要怎么办呢?全力挣扎搏斗的他,就像一只被蒙上眼睛的、感到危险的小猫;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最终明白了:刚刚向他袭来的庞大物体渐渐明显起来,那是一个扑过来的人,一个满脸愤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人。

“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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